第3章

吃完海底撈後，陳奕提議好不容易周末出來一趟，不如去看電影。我以要回家寫卷子為由先走了。

回到家之後，家裡就我一個人。我反鎖了房間的門，撲進被子裡哭了。

從五歲到十五歲，江浔是我的青梅竹馬。

而在這第十六年，這個和我一起長大的清朗少年，與他命定的女主相遇了。

我反復告訴過自己，不要難過。我隻是對他一點點喜歡而已。不多，就一點點。讓時間消散掉那點悸動就好了。

我每天還默念，我愛學習，學習愛我。我心裡隻有學習。

但是今天，當我在書店裡看到江浔和陳瀟站在一起的時候，當我看到他們無比自然地討論我聽不懂的超綱物理的時候，一股難掩的酸澀漫上我的心口。如果不是陳奕眼尖叫住我，我可能早就走了。

何苦來哉啊何苦來哉？

看著明知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點點流逝，為什麼這麼苦呢？

我開始回想，到底是哪時哪刻，讓我開始犯錯，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上的人？

我想不出來。

也許是在我偷懶，不願意騎自行車，硬是要坐在江浔自行車後座上，無理地要他推著車載我回家，他無奈地看著我笑的時候。

或者是在我半夜睡不著覺，躲在被子裡給他打電話，他耐心地回復我每一句「深夜私語」的時候。

也有可能，是那年夏天，當我用兩個月暑期工賺來的錢給他買了副他感興趣的天文望遠鏡做生日禮物，他驚喜地抱住我，對我說「念念，謝謝你，我好喜歡」的時候。

也許……

我沒有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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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我哭湿了枕頭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我以為是我爸沒帶鑰匙提早回來了，便匆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開門一看，卻是江浔。

他的視線落在我紅紅的眼睛上。

「怎麼……」我聲音還有點啞，便咳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我堵在門口，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我來……」江浔看著我的眼睛說，「我必須要有什麼理由才能來找你嗎？」

「那就是沒什麼事，」我不想讓江浔看到我現在這幅頹喪的模樣，「我眼睛有點不舒服，揉多了就紅了。剛用冷水敷了敷，現在好困，要去睡覺了。就不招待你了。你回去吧。」

我說著看也不看就把門關上了。

18

也許是哭過的緣故，我回到床上之後很快就睡著了。

我媽是七點多回來的。

聽見鑰匙開門聲的我，隱約還聽見我媽和誰的說話聲。

我掀開被子走下了床，打開了臥室的燈。隨著他們走近客廳，模糊的說話聲漸漸清晰。

是江浔。

從下午三點多到現在，他竟沒走嗎？

我媽也真是太放心江浔了，我聽見她說，念念應該在房間裡呢。

我媽就這麼推開了我房門。

我隻好躲進被子裡。

我媽回她臥室後，跟在她身後的江浔走了進來。他輕輕看了我一眼，轉身關門的時候，默不作聲地順手反鎖了房門。

「你……你鎖門做什麼？」

他沒答我，隻問：「念念，你下午，為什麼哭？」

「都跟你說了，我眼睛紅是揉的，誰跟你說我哭了？」

他輕嘆了口氣，朝我走來。

「站住！你就站那兒！」

走近了不就實錘我哭了嗎？

他走近了兩步，將給我去藥店買的緩解痒痛疲勞的眼藥水放在了我的書桌上，然後退回了最開始的距離。

「如果發生什麼不開心的事，」江浔的目光，溫和得似窗外皎潔的月色。他看著我，輕聲說，「可以跟我聊聊的，念念。」

「沒什麼不開心的。」我矢口否認，「都跟你說了我沒哭，我沒哭。很晚了，沒什麼事的話你快回去吧，天都黑了。」

江浔不動。

半晌，他說：「那我有不開心的事，想跟你聊聊。可以嗎？」

「什麼事？「

「在書店的時候，念念，你為什麼要跟陳瀟說那句話？」

我仔細一回想，我好像沒說啥抹黑江浔的話啊。

「哪句啊？」

「那句……」江浔一頓，深深看向我，「你說我喜歡她還來不及，怎麼舍得對她生氣？」

19

「我說錯了嗎？」

青梅不敵天降，江浔終究會喜歡上陳瀟，用最恰到好處的喜愛，把她放在心尖上。

我都知道的。是我自己不好，明知不該，卻一頭栽了進去。喜歡上一個不屬於我的少年。

我已經在咀嚼這苦果了，江浔為什麼還偏偏要到我面前來刺激我？

江浔微怔。

他似是從我的語氣中察覺出了什麼，有些困惑地問我：「念念，是我的什麼舉動做得出格了嗎？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喜歡陳瀟？」

「直覺吧。」我想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他哪一個對待陳瀟的舉動裡含著與眾不同的意味，於是把它歸咎為現在劇情還沒發展到那個階段。

「你那麼重視學習。而陳瀟一轉來就和你並列第一，你肯定會對她特別關注的吧？更何況你們還有那麼多共同話題。」從結果倒推因果。

江浔聽了，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對一個人特別關注，並且有很多共同話題，就是喜歡嗎？」

他彎唇笑起來，「我沒有對陳瀟特別關注，和她僅有的話題也隻是學習而已。念念，其實要是以這個標準來衡量，那麼，我喜歡的人，不該是你嗎？我和你才是無話不談，無事不享的朋友。」

看我愣著不回答，江浔含著笑問我：「念念，你說呢？」

？

從上午碰見他和陳瀟開始，到現在，在我有意識的時刻裡，我的腦海都被江浔和陳瀟，還有書中描繪他們之間的一字一句所佔據。

陳瀟沒有出現之前，我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我錯了。我不但在意，還比我想象中的在意很多倍。

我本想哭一場自我調節，不讓這些負面的情緒影響到我的行為。可，江浔現在就這麼站在我面前，問我，他喜歡的人不該是我嗎？

好氣。他喜歡的明明一定會是陳瀟！現在卻要拿我來打趣，以論證他不喜歡陳瀟！

我朝江浔走過去，每走一步，那根名為理智的琴弦就松一分。

我賭氣地想著，我躲也躲過了，可總也躲不過強大的劇情君和我的心。那幹脆我就不要再閃躲了，幹脆就在今天來個了斷吧。總是這麼反反復復地，我還怎麼好好學習呀？

——我和你才是無話不談，無事不享的朋友。

——那就連朋友也不要做了吧！

「江浔。」

「嗯？」

我定定看了他兩秒，然後踮起腳，拉過他的衣領，毫無預兆，甚至有幾分蠻橫地吻上了他。我能感到他怔住了。

下一步回過神來的時候，是不是就要驚訝地將我推開了？這樣他是不是就該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個玩笑開得多不合時宜了吧？

他一直把我當作妹妹一般的親人，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卻不知從何時開始對他有了不可宣之於人的心意。

吻到激烈處，唇舌相交時，我攬著江浔的脖子，幾欲落淚。

而江浔從怔愣中回過神之後，輕輕將我推開，然後迎著我漸漸冷淡的目光，低頭吻向我泛紅的眼尾，吻去我將落而未落的那滴淚。

「念念。」他呢喃著再度將我拉近，溫柔地覆上我的唇，像是要把我方才急切的那個吻裡，所有委屈與躁鬱都撫平。

20

我有點缺氧，腦子有點不夠用。

「你為什麼不拒絕我，還……」還主動，這跟我想的不一樣。

「念念，那你又為什麼……突然親我？」江浔微紅著臉問我。

「我想親就親咯。」我理直氣壯地對他說，「江浔，你不是說我們無事不享嗎？我想著接吻這件事，我們還沒有一起做過。正好可以練習練習，以免日後因為技巧太差而被嫌棄。」

瞧吧！我這人多討厭！勾著你做了多麼越線的事情！快跟我絕交吧！別在我眼前晃著磋磨我的耐心，撥動我的心弦，擾亂我的意志了。

江浔的技巧還不如隻有書本經驗的我來得強。一開始還要我去引導他，他才懂得如何回應。

江浔溫熱的手輕拂過我滾燙的臉頰，烏玉般的眼裡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情緒。

「念念，」他問我，「你在擔心日後被誰嫌棄技巧差？」

「陸離嗎？」

「這跟陸離有什麼關系？」

……

我想了想，剛才我沒把我的意思表達明白。畢竟我都沒有表白，江浔怎麼好拒絕我呢？

「江浔。」我認真地看著他，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喜歡你。」

江浔怔住，似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說出這句話。

我垂下眼，小聲說：「很喜歡很喜歡。」

接下來，他會像他這些年拒絕所有喜歡他的女生那樣對我吧？

然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

沒被男主拒絕過的女配還是女配嗎？我自嘲地想。

「念念，」江浔眼裡沁著笑，「我也好喜歡你。」

？？？

已經做好被拒絕準備的我一臉驚訝地抬起頭。

江浔正笑得一臉燦爛，眉眼溫柔地望著我。

江浔，你是不是崩人設了？

看我一臉震驚，江浔笑著問我：「怎麼了，念念？」

「你……你不是該說，現階段我們要以學習為重。而且這些年你一直把我當成妹妹和朋友，沒有別的。然後謝謝我的喜歡，並相信我未來會遇到更好的人嗎？」我幹巴巴地問他。

「妹妹？」江浔似是被我逗樂了，他的右手還擱在我的腰間，此時緩緩收緊，將我和他貼得更近。

他輕笑道：「如果我把你當成妹妹，念念，又怎會那樣在意你和陸離走得近？」

「說到陸離……念念你的心變得可真快。個把月前，還堅定地同我講你喜歡他，不想讓他誤會。」江浔黑漆漆的眼裡裝著我的倒影，「看來，陸離也沒那麼好，對不對？」

我愣愣地點頭，然後開始有些手足無措，懷疑人生。

江浔，喜歡，我？

江浔俯下身來，在我的側臉輕啄了一下，清冽的氣息讓我那顆原本蕭瑟的心加速跳動起來。

「江浔，」他問起陸離，我也問起陳瀟。「那你對陳瀟是什麼感覺？」

「念念，」江浔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和陳瀟才認識不到兩個月而已，連熟識都算不上，更遑論有什麼感覺了？倒是你，好像對陳瀟格外在意。」

他溫和的眼裡帶著些許探究，「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她！是你的女主啊！

「她又聰明又好看，既陽光又善良。還能跟你探討很多學習問題……」

這下連江浔也聽出我語氣裡的酸味了。

「念念，如果你介意的話，我以後盡量不跟她接觸，好不好？」他笑著哄我。

我想說我才沒那麼小心眼，但說出來的卻是，「那你離她遠一點！」

「好。」江浔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我。

21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陸離的消息。

【顧念，我說你腦子是進水了是吧？】

【你居然跟女主搶男主？】

我握著手機，把陸離的消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陸離，他跟我一樣，是穿進這本書裡的！

天！

【你也是穿進來的？什麼時候來的？來之前是幾幾年？】

陸離：【……】

陸離：【是。兩年前來的。來之前是 2019 年。】

我：【你怎麼不早說啊？】

陸離：【懶得說。】

我：【不對呀，你怎麼知道我和江浔？】

陸離：【今天一大早，系統開始滴滴滴播告警報！】

我：【系統？你有系統？那為什麼我沒有？】

陸離：【我哪知道？】

陸離：【你以為女主為什麼比書裡遇到男主的時間節點要早？為什麼我會讓你帶女主熟悉環境？都是系統檢測到了你和男主之間的不尋常，而做出的小小改變。像你和男主昨天那麼大的事，系統不可能坐視不理的！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源於那本小說。如果小說裡寫的重要節點崩壞，會影響到這整個世界存在的合理性。書裡男女主是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之後，才在一起的。所以，你的舉動簡直像一枚定時炸彈。如果上了大學後男女主沒在一起，那就是屬於重大節點崩壞了。】

我：【也就是說書裡沒寫男主高中有沒有談戀愛咯。】

陸離：【從男主的性格來看，他高中談戀愛已經屬於 ooc 行為了。不過作者確實沒有明確寫他到底談了還是沒談。畢竟全書是以女主視角寫的。但你鑽這個漏洞是沒有意義的，時間最後還是會走到男主上大學，然後和女主在一起的那個節點。】

我：【影響到這個世界存在的合理性，最後會怎樣？】

陸離：【世界崩壞——毀滅。】

我：【所以，如果我一直和江浔在一起，這個世界就會不復存在？】

陸離：【是。我估計系統也會找到你。不過，系統有時候要兼顧多個世界，很忙。今早的警告也是自動檢測自動發出的，系統本體還沒有到這裡來。警告一般分為三個等級，黃，藍，紅。嚴重程度依次上升。昨天的警報是藍色等級。】

我：【……】

22

我這到底是個什麼運氣啊？

意外車禍來到這個世界，現在談個戀愛居然面臨著毀滅世界的指控。

我握著手機苦笑。

「親愛的林念小姐。」一道柔和的機器音，念出了我來到這裡之前的名字。

「我是 20046 號系統：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