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御膳房負責切蔥絲的小宮女，每天要切四個時辰的蔥絲，手起刀落，蔥絲就成了。
由於我做得不錯，得了嬤嬤的賞識，又得了洗蔥這個活兒，每天要幹八個時辰，才能喘息片刻。
可後來，宮裡來了位愛吃蔥的主兒，大蔥也要，蔥絲也要，我一天忙十二個時辰攢下的蔥，都不夠她揮霍的。
我實在受不了，擇日不如撞日，聽聞她今日進了冷宮，我揣上刀，決定和這位主兒夜會一番。
1
入宮七年，我還是和從前一樣單純。
大晚上揣著刀在宮裡偷偷摸摸跑了一圈兒，發現沒一個宮室叫冷宮。眼看著天色漸明，我氣鼓鼓地揣著刀又回去了，打算等白日裡再打聽打聽。
夜裡沒睡，白天犯困。幸好，我可以切蔥絲調節，蔥一切，眼淚就開始流，越哭越精神，就是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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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午間，我打聽了冷宮這神秘地方的所在，莫嬤嬤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我：「陛下不去的地方自然就是冷宮了。」
「啊！」我拉長了語調，覺得宮裡的人都有毛病。沒有冷宮，叫什麼打入冷宮啊，逗人玩很有意思嗎？
「那王庶人還是住在錦賢閣裡？」
莫嬤嬤點點頭，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抹抹淚：「今日松散多了，不由得想起了王庶人。」
莫嬤嬤點頭：「確實，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蔥變的。」
可不是嘛，自從她倒霉之後，我手裡的活兒都輕松了許多。宮裡的蔥也就是個佐料，硬生生被王庶人吃出了主食的感覺。正說著，就見送飯的小太監回來了，聽到我抱怨王庶人就湊過來：「今兒我去錦賢閣裡送飯，王庶人還打聽著說想讓人送蔥過去，說想吃蔥油餅呢。」
我冷笑一聲：「如今，誰給她做啊。」放下手裡的筷子，我也打算去歇歇，養養精神。
2
小福子跟在我身後，待到了無人處拉了我一把「」「好姐姐，我和她說了，也不是不成，用銀子就是了。」
「銀子？她也有？」
小福子不接話，隻問我：「若拿了，姐姐做不做？」
我轉了轉眼珠子，盯著小福子道：「那這錢咱們怎麼分啊？」
小福子討好道：「五五分。」
我甩開小福子的手：「這話你也說得出來，半點良心都沒有，你找別人好了。」
我快走幾步，小福子趕緊跟上：「四六，四六總行了吧。」
我停住腳步，敲了敲他的腦袋：「二八，做就做，不做就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本就有送飯這個活兒，分你二成，都是白得的。」
小福子苦著一張臉，十分不一樣，嚷嚷著要三七。見我什麼話都不說，隻盯著他看，他的聲音才慢慢弱了下來：「二八就二八吧。」
3
雖然說小福子攬了這麼個生意，但錢還沒有到手裡呢，夜裡我照樣揣上刀滿宮裡亂跑。
躲開巡邏的人，鬼鬼祟祟地就來到錦賢閣邊上。大門緊閉，我試了試發現以我的身手，不可能不驚動一個人得翻牆進去。憤憤不平地看了半天，最後隻能狠狠地跺了一腳，真是便宜她了，這價錢必須狠狠地往上漲。
愛吃不吃！
第二日，小福子便拿了銀子過來：「王庶人說了，主食要一份蔥油餅，菜品就要蔥油雞、蔥爆羊肉、蔥燒豆腐，再來一個小蔥炒蛋，蔥一定要放得多多的。」
我掂量掂量銀子，揣進懷裡：「就這點銀子，她還不如做夢來得快，我去哪兒給她找雞啊、羊啊的，想都別想！」
御膳房裡分工明確，這些菜要勞動不少人，想得美。她還以為自己是王嫔娘娘啊，想吃什麼吩咐一聲就得了。
小福子有些為難：「姐姐，可銀子已經收了啊。」
「我就負責蔥，其他的不管。」
那頭有人喊小福子，他看了我一眼，一溜煙兒跑了。待午間要送東西過去時，小福子提著食盒過來了，我隨手掀開看了一眼，一碟子饅頭，菜就兩盤，一盤清炒油菜，一盤涼拌豆皮，半點葷腥也無。
小福子道：「姐姐，您可不能不管啊。」
我從水盆邊上拿了一把洗好的大蔥，又端了一小碟子大醬，當著小福子的面擱了進去，揚揚臉：「喏，就這些，愛吃不吃。」
小福子一臉為難地走了，我也收拾了東西，去領今日的午飯。除了送給王庶人那兩道，還有一份木須肉和荷塘小炒，今日的湯是淡菜蝦子湯。說來御膳房也就膳食這點比別處好，主子們的份例裡稍微昧下點就夠所有人吃得飽飽的。
4
小福子回來後，對我大嘉吹捧，說我神機妙算，王庶人竟然沒有生氣。
要麼說我懂她呢，那蔥可不是我隨意拿的，是我早早就備了下來的。畢竟是拿了錢，我特意選了辛辣味不重、帶著絲絲清甜的蔥，蘸醬吃味道一絕。
「姐姐辦事，你放心便行。」
一連著兩日沒睡，今晚倦得不行，早早便上了床。同屋的翠香好奇道：「不是說那位喜歡吃蔥的娘娘被打入冷宮了，你怎麼還是這樣累？」
我揉揉眼：「高興得累啊。」見我真累了，翠香也趕緊收拾好熄了燈，沒幾息時間，我就聽到翠香的呼嚕聲。前兩日之所以我能肆無忌憚地到處溜達，也多虧了翠香睡得沉，什麼都發現不了。不過，現下我卻覺得有些吵了。
翻了個身，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隻能用被子捂住頭，勉勉強強睡著了。
5
一連著給王庶人送了半個月的大蔥和醬，她終於再一次委婉地提出想換個吃法，她也上道兒，遞話的同時也遞了銀子。
小福子也不知道怎的，似乎和王庶人關系不錯，一直給我說好話：「姐姐，王庶人也說了，不需要什麼大魚大肉，就添點油水就行。」
我不屑一顧：「怎麼就沒有油水了，那菜裡不是有嗎？」
御膳房的人是捧高踩低，但也不會一腳踩S她，葷菜不能保證，可素菜也不是道道都隻過了清水便送過去的。遠的不說，就昨日晚上送過去的清炒藕片裡就是放了油的。
小福子連連討好，我收了銀子：「也就是我和你關系好，願意攬這個風險。看在你的面子上，等會兒我起火給她做個蔥油餅。」
「辛苦姐姐了。」
我撇撇嘴，受了小福子的討好。除了多蔥之外，我還特意給她加了一個蛋，算是我好心吧。小福子勤快，見我忙著做餅，早早將我今日的飯菜領了過來。
「知道姐姐喜歡梅花香餅，我特意多拿了兩個。」
我利索地將蔥油餅裝好，交給小福子後便開始享用我的午飯了。
今日不僅有我喜歡的梅花香餅，還有一道極好的葷菜，神仙雞。說是貴妃生辰，特意拿了銀子出來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樂呵樂呵。
這樣有錢的主子，我是最喜歡了，可惜我隻是個切蔥的，平日裡也討不到什麼賞錢。一道菜做得好，主子們隻會賞廚子，誰管裡頭的佐料是誰切的。這麼說來，王庶人也算我的貴人了，不過，那也是在她倒霉之後。從前，她做娘娘的時候，可從來不會賞我，隻讓我沒日沒夜地幹活。
我咬了一口雞腿，骨肉軟爛，飽滿多汁，也不知道小福子怎麼搶的，竟然幫我搶了整整一個大雞腿，還有一個雞翅，蠻厲害的。
6
王庶人拿錢和我要了一把新鮮的蔥，聽小福子的意思是她準備自己種。
小福子訕訕道：「姐姐這邊太貴了，她們快買不起了。」
我打量著手裡的荷包：「不是說她們已經悄悄拿東西出去賣了嗎？
「她們也是讓別人代拿出去，銀子也要分的。」
我想著這兩個月賺的錢，還有點不舍這門生意。但降價是不可能降的，今日我降了，明日說不準她又會有什麼理由讓我降呢？
我將蔥交給小福子，囑咐道：「要我說啊，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哪裡懂這個呢？」
小福子也點頭：「可不是嘛！姐姐是沒瞧見，錦賢閣裡的野草都有腰那麼高了。」
我比量一下自己的腰，錦賢閣的主子不爭氣，但草竟然這樣爭氣，真是不可小覷：「你這樣說，我反而是想親自去瞧瞧。自從入了宮，連草見的都少了。」
「這有什麼難的？如意姐姐想看，可以借著送飯的名頭過去。」
我眼睛一亮，這可是個我沒想到的好機會。但念頭這在我腦子裡打了個旋兒就沒了，送飯，時間就有定數了就隻能看看了，想拿刀嚇唬嚇唬她是不行了。
「算了吧，現在我也沒工夫。」
7
蔥是好活，但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怎麼會種呢，我驚訝地發現，到我手裡的銀子越來越多了。以前，她隻買些吃的，如今還要另外買種的。聽小福子說，她辛苦賺的那些錢全流進我的口袋了。
因為這些錢，我對王庶人的看法也得到了不少改觀，誰能拒絕財神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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