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池越一起跑龍套的第三年,他成功出圈,一夜爆火。
他的經紀人找到我,遞給我張黑卡:「你和他好聚好散,別耽誤彼此前程。」
那時倔,掰折黑卡撂下狠話,和池越斷了個幹淨。
而後五年,我苦苦掙扎在十八線開外,窮得快卷鋪蓋回家時,娛樂圈有名的「海王」顧宴舟轉來筆巨款,說要B養我。
我答應了。
某頒獎典禮後,顧宴舟神秘兮兮地說,要把我引薦給一個大腕。
「栀栀,他這部古偶還缺個女配,你隻管把他哄高興,其他的交給我!」
宴會廳大門打開的剎那,手中高腳杯應聲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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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位上的池越淡淡瞥了我一眼,向顧宴舟遙遙舉杯:「這就是你推薦的天選古人?答應你的,我得重新考慮了。」
1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我僵在原地,喉頭發緊,無所適從。
顧宴舟說的大腕,竟是池越——
我談了八年的初戀男友!
回想分手那天,我冷冷地掰折他經紀人遞來的銀行卡。
眼神輕蔑:「封口費大可不必,我壓根不屑借這段戀情炒作自己。你讓他放心,我衛栀就是混不下去在圈裡要飯,也要不到他頭上!」
可現在,我被自己射出的回旋鏢扎了個透心涼。
顧宴舟哈哈一笑,張口即來:「別啊,還不是池哥你腕兒太大,氣場太足,嚇到人小姑娘。」
我本能地打起退堂鼓,卻被顧宴舟一把按住。
「栀栀,」他SS攬著我的肩,低語,「別怕!他那冰塊臉都是裝的,女人一捂,就化了。」
我心中苦笑。
顧宴舟不懂,跟了池越八年的我,還能不懂?
他剛輕飄飄地一瞥,平靜無波,不帶任何情緒。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不是高冷,而是連掃一眼都覺得多餘的不屑。
畢竟,我們分手時並不體面。
八年情誼一朝斬斷,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又把與他有關的人通通刪除。
我的瀟灑決絕,像一把雙刃劍。
揮向他的同時,也讓自己鮮血淋漓。
如今,他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頂流男明星,我是落魄的舊相識。
身份懸殊,舊怨未解,他沒有立場幫我。
顧宴舟攬著我落座,我低著頭,隻想當個透明人。
可下一秒,我就被點了名。
「顧宴舟,這姑娘誰呀?不介紹介紹?」
說話的是當紅小花林悠然。
她身穿晚禮服,緊挨池越坐著,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帶著居高臨下的打量。
顧宴舟笑著湊過來,在我臉上狠狠啄了一口。
「漂亮吧?她叫衛栀。電影學院畢業的科班生。」
我抬頭,擠出個禮貌性微笑。
有人立刻調侃。
「你上次帶的那個富家千金呢?分手了?」
「你小子,放著山珍海味不要,改吃清粥小菜了?」
笑瞬間掛不住了。
對我這樣的菟絲花,場上大咖不加掩飾的輕視,讓我的臉紅得發燙。
低頭努力克制住翻湧的情緒。
抬頭,卻和池越沉沉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2
隻一眼,我整個人又緊繃起來。
池越卻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她來遲了,按圈子裡的規矩,得先自罰三杯。」
有人拎起桌上的白酒起哄。
顧宴舟沒攔,隻是對我使了使眼色。
三杯倒也不算什麼。
我起身,琢磨著要說點什麼場面話。
有女聲笑道:
「酒滿情滿,初次見面,用小酒杯不成吧?得用這個!」
林悠然晃晃手中的高腳杯,對我挑眉一笑。
拎酒瓶的心領神會,接過去,將高腳杯斟得滿滿當當。
我尷尬地站在原地,扭頭看向顧宴舟求助。
林悠然平日在媒體面前,走的是人畜無害的小白花人設。
可我分明感到這杯酒,有仗勢欺人看好戲的意味。
顧宴舟衝我點點頭,意思不言而喻。
也罷,我不能丟他的人。
一咬牙,我接過酒杯。
「第一次見到各位前輩,一激動有些失態,我自罰一杯,還請不要見笑。」
酒杯剛放到唇邊。
「顧宴舟,」池越的聲音乍然響起,「你的人是來我這喝酒的?」
一句話沒有任何情緒,卻打破了剛剛熱烈的氛圍。
握著酒杯的手一頓,我茫然看向他。
顧宴舟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示意我先別喝。
林悠然見狀斂起笑,一屁股坐下,話裡有話道。
「新人要拿角色,不得拿出點態度來?從前也沒開口攔過,怎麼,今兒憐香惜玉知道心疼了?」
我偷偷瞄了眼池越,心裡竟隱隱生出一絲期待。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我還不會喝酒。
哪怕我好奇,想嘗一口。
他都絕不允許。
「乖乖喝你的果汁,一滴酒都不許沾!」
八年戀愛,將近三千個日夜的相伴。
少女的悸動,似乎已扎根在骨頭裡。
難道,他對我還殘存著一絲情意?
卻見,池越彎唇一笑,對林悠然溫聲道:
「這瓶酒是你送我的,別的女人,一滴也不能碰。」
3
呵,竟是因為我不配。
我訕訕坐下,心底酸澀。
怪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奢望。
我和他,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來之前多麼滿懷希望,現在就多麼絕望。
這頓飯吃得異常艱難,場面熱絡以後,顧宴舟頻頻使眼色,讓我給池越敬酒。
我都無動於衷。
好在,池越再沒看我一眼,其他人也沒再 q 我。
扛到飯局結束。
我和顧宴舟並肩走出宴會廳。
他不像往常那般嘴角噙笑,面色透著無奈。
我乖巧攥著手,假裝出一副愧疚的模樣。
心裡已經做好被他斥責的準備。
不料,他突然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
「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後面還有機會。這樣的場子見得多了,你就不緊張了。」
我感動地環住他的腰。
月色勾勒著他的眉眼,他低下頭,安慰般吻過來。
剛覆上我的唇。
突然一抹刺眼的亮光襲來。
扭頭一看,我幾乎條件反射般掙開顧宴舟。
幾米之外,池越坐在車裡,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們,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熄燈走下車。
顧宴舟低低笑了聲,側身將我攬住。
「池哥,氛圍全被你破壞了,你得賠我和栀栀。」
池越沒說話,目光落在我臉上。
我假裝鎮定,心裡卻慌亂如麻。
良久,隻聞:
「好,把琉璃的角色賠給她。」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琉璃」是他這部大 IP 古偶劇的女二號,無論人設還是和男主的情感線,都能虐得觀眾嗷嗷叫。
一個鐵定能出圈的角色,再加上池越的流量,升咖幾乎是板上釘釘!
因此,還沒開拍,就被聞風而動的幾個小花明爭暗搶。
「臥槽!池哥,你沒開玩笑吧!」
顧宴舟驚訝地語調都變了。
「栀栀,還不快謝謝池哥!」
我回過神,克制著聲音裡的顫抖,小聲道:「謝謝……池哥。」
顧宴舟突然反問:「不對啊,池哥,你可從沒提攜過新人。這次該不會是有什麼附加條件吧?」
池越不可置否,淡淡「嗯」了聲。
顧宴舟大氣揮手:「你盡管開價,隻要能把角色給栀栀。」
池越目光意味深長掠過我的臉:
「她有潛力,你好好待她。」
顧宴舟一愣:「就這?」
「就這。」
池越沒再多言,轉身上車。
我愣愣看著他的背影,心猛然一縮。
同樣的話,他很久之前就對我說過。
4
那時,我們窮得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又破又小的出租屋裡,老舊的風扇吱呀轉著。
坐在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小木桌旁,我對著池越手中四寸的小蛋糕虔誠許願。
「我希望,我們能接到一個有臺詞的角色,日薪上千!」
池越噗嗤笑出聲。
「出息!許願都不敢大膽一點?」
我抹了把額頭黏膩的汗:
「做人不能太貪心,我這幾年演S屍和路人甲都快演吐了。要能演個有臺詞的角色,哪怕隻有一句,以後卷鋪蓋回家也無憾了。」
聞言,他哈哈笑出聲,笑著笑著,眼圈紅了。
聲音有些哽咽。
「栀栀,你是有潛力的,你一定會站上更大的舞臺,被所有人看到。」
「那當然!我可是我們表演系有名的戲瘋子。」
我毫不客氣地自賣自誇,一滴淚卻從眼角滑落。
池越替我拭去淚,彎唇一笑:「我這個月爭取多跑幾個龍套,把欠的房租補上,我總覺得,我們能闖出來,不會苦太久的。」
我破涕為笑,點頭,握住他的手。
「好!一起闖出去,誰都不許拋下誰。」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一年後,池越會一炮而紅。
更沒想到。
池越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拋下了我。
5
池越幫我,大約隻是可憐我罷了。
若是三年前,我會清高拒絕。
可如今,經歷了生活的毒打,我不會了。
本以為一切都板上釘釘了,不想,第三天晚上,池越突然打來電話。
「請問池哥,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的語氣客氣又疏離。
電話那邊沉默幾秒,聲音壓著一絲慍怒:
「衛栀,非要這麼陌生地稱呼我嗎?」
「那我應該怎麼稱呼?池老師?池總?」
「算了!」池越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打扮打扮,半個小時後我來接你。」
掛了電話,我心中忐忑。
池越是要反悔嗎?
顧不得多想,我給顧宴舟發了條微信。
草草畫好妝,剛搭配好衣服,門外便傳來發動機的轟鳴。
池越坐在車裡,一偏頭。
「上車。」
我識趣地去拉後門,卻看到後座上放著一堆沒拆封的禮盒。
盒子上的卡片,赫然寫著「悠然,生日快樂」。
「坐副駕駛。」他出聲提醒。
默不作聲上了車,透過後視鏡,我看清了禮盒上的 Logo。
都是奢侈品,每一件於我而言都是天價。
心仿佛被人重重捏了一把。
戀愛八年,在蒼蠅館子裡點一份長壽面,街角買一塊四寸的蛋糕,路邊買一枝十塊錢的玫瑰花,就是他能給我的所有。
呵。他把苦通通給了我,把甜留給了別的女人。
心沉悶得喘不過氣,望向窗外,我努力將眼淚憋了回去。
「答應你的事出了點岔子,」池越突然開口,「投資人想看看你的演技,要我帶你去試戲。」
「啊?」
「失望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帶你出來約會的?」他嘴角彎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我一臉尷尬:「怎,怎麼可能。」
他看向我,我尷尬地低頭看腳尖。
「栀栀,你和顧宴舟,是真心的?」
沉默幾秒,我淡淡一笑。
「當然,他對我挺好的,我很愛他。」
6
我撒謊了。
我和顧宴舟隻是各取所需。
片場操作失誤發生爆炸,大火襲來一瞬,是我將身為男主的他撲倒在地。
收工後,我得到了 500 塊的酬勞和顧宴舟的微信。
又過了幾個月,他還了我美救英雄的恩情。
然後,提出想B養我。
我收了他轉來的十萬塊,默認了這段關系。
顧宴舟需要一個懂規矩又穩定方便的床伴,解決生理需求。
我需要他的錢和資源。
和池越分手時說的豪言壯語,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聞言,池越沒說話,神色陰鬱了幾分。
顯然,他不滿意這個回答。
可我卻生出絲快意。
先離開的人,總以為留下的人會等在原地望眼欲穿。
殊不知,春去冬來,日升月落。
時光早已轉了幾道彎。
人,也是要向前行的。
7
試戲地點在市中心的私人會所。
暖黃色的包廂中,兩個年輕女孩一左一右簇擁著導演周伯然。
他掀起眼皮,淡淡審視著我,像在打量一件貨物。
林悠然也在。
她笑著上前,挽著顧宴舟的胳膊,拉他坐下。
留我一人局促地站在原地。
「阿越,季老臨時有事,把決定權交給了周導。那現在,就開始吧?」
周導直起身,嗤笑道:「池越,新人在我這都是從丫鬟演起。你一開口就讓你的人演女二號。考題,自然要出得難一些。」
池越笑笑,不可置否地嗯了聲。
周導略微思索,對我道:「你和男友跑了五年龍套,男友突然出圈火了,你借著慶祝,想提出結婚,對方卻向你提了分手。就演這段!」
我攥緊手心,頭皮發麻,身子微微顫抖。
這段劇情的每個畫面,都在我的腦海中盤旋。
當年,池越就是這樣和我提了分手。
「沒有男演員,來來來,小影,你湊合和她搭個戲。」
左側的年輕女孩剛起身,池越的聲音乍然響起。
「誰說沒有男演員,我和她搭。」
9
包廂裡一片哗然。
林悠然蹭地站起身:「阿越,你沒事吧,片酬千萬的影帝給一個十八線搭戲?傳出去分分鍾上熱搜。」
她說著目光怨懟砸向我。
池越卻充耳不聞,徑直走到我跟前。
「準備好了嗎?」他問。
我直視著他的眼,心中嗤笑。
還需要準備?三年前,我不已經演過了?
點頭,深吸一口氣,向後退了一步。
池越立刻明白了我設定的情境。
他也後退一步,做出開門的動作。
我笑著撲進他懷裡,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撒嬌:「老公回來啦!你今天的採訪簡直帥慘我了,所以,本宮決定,今晚翻你的牌子。」
池越眼圈泛紅,僵了幾秒,嘶啞道:「好。」
從他身上跳下來,腳步輕快地走到桌邊。
「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松鼠魚,這次可是活魚,花了我 60 塊呢。」
池越被我按到椅子上,坐到他對面,我舉起不存在的筷子。
「老公,快嘗嘗……」
「栀栀,我們結婚吧。」
筷子「啪」掉落在地,我怔怔看向池越,一滴淚正從他眼角緩緩滑落。
可當初,他不是這樣說的。
那日,我將一對素圈戒指藏在魚肚子裡,忐忑不安地等他戳開。
話術我都想好了:「天啊,是天意,讓我們結婚。」
可他自始至終,一口都沒動。
直到那句「我們分手吧」,將一切擊得粉碎。
我掐著掌心雲淡風輕道:「好啊,其實,我早就想分手了。」
那是我演的最吃力的一場「戲」。
也是最爛的一場戲。
10
周導擺擺手:「池越,你篡改劇本了,讓你提分手,不是求婚。」
池越恍若未聞,伸手,似要攬我入懷。
林悠然眼疾手快,一把拉開池越,眼神如刀剐著我。
「是新人太越界,才讓阿越忘了劇本。周導,她這種演法太市井,不高級。」
我禮貌一笑:「林小姐見過窮人的戀愛是怎麼談的嗎?」
林悠然翻了個白眼,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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