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姐被我突如其來的善意驚呆了,「弟妹,這錢留著給彬彬,他是劉家長孫,別委屈他。」
我強行塞她手裡,「這些年,最委屈的是你。」
一句話,大姑姐眼淚下來了,捂著嘴臉扭一遍。
婆婆炸了:「這都是她應該做的,你給她錢幹嘛?那是我兒子辛苦賺來給我大孫子的!」
彬彬在一旁煽風點火:「奶奶你看到了吧,我媽現在不但寵我姐,還寵我大姑,我在這個家根本待不下去了。」
「別怕,跟奶奶走。她還想要你這個兒子,就八抬大轎來抬你回,否則,我看誰給她養老!」
說著拉起彬彬就走。
走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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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神容易送神難,彬彬這尊神,婆婆好生伺候吧。
我要有八抬大轎,那也是抬我姑娘。
我親手磨咖啡送到珊珊房間,她惴惴不安。
「媽,都是我不好,讓家裡不安生。」
「傻孩子,」我心疼地摸摸她頭,「你是最好的女孩,值得用最好的一切供養。」
「媽媽不要你太懂事,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媽媽會疼你,你更要學會對自己好。」
16
看得出珊珊很焦慮,弟弟走了,我又和她爸冷戰鬧離婚,她覺得都怪她。
我風輕雲淡,該吃吃該喝喝,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
突然一天,老頭子下班卷起沙發上的鋪蓋往臥室衝。
我堵門口,「幹嘛?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問我了嗎?」
老頭子眨眨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訕訕地往裡面擠屁股,「老婆英明,老婆威武,這個家要沒你,早喝西北風了!」
「收起你的彩虹屁,說人話!」
珊珊也樂得我們和好,巴巴湊過來,「媽,你看我爸態度多好,給個通行證唄。」
我奪過老頭子鋪蓋,「這可是看在女兒的面上。」
「對對,我女兒最乖,我的貼心小棉袄。」老頭子感激地看著珊珊。
這回珊珊尷尬了,還沒見過爸爸這麼寵溺,不好意思吐舌頭。
老頭子搓著手,「你媽真有先見之明,小李那親戚跑路了。真是高利息,跟投的人連本都沒了,好多人還貸款跟的,血本無歸。」
他劫後餘生般摸著胸口,「小李家就拿回十萬,剩下的全打水漂了。那親戚公司就是個老鼠會,龐氏騙局!」
「萬幸我聽你媽的沒跟。」
珊珊撇撇嘴:「要不是我媽主意正,咱家這次就破產了。」
「可不嘛!」
「還和我媽離婚嗎?」老頭子撓頭,「乖女兒,別擠對你老爸了,爸錯了!」
珊珊驚訝地看看我,這還是老頭子第一次當她面認錯。
我笑了,「有錢難買早知道,我也是狗屎運押對寶了。」
吃飯的時候,刷手機的珊珊突然驚呼:
「爸媽,咱新買的房子那,好幾家大公司拿地了,準備把總部搬過去,我畢業正打算去那家公司呢,這也太方便了。」
老頭子忙搶過手機扒拉,「乖乖,一個月房價翻了跟頭,老婆,你是神仙呀!」
珊珊看我的目光亮晶晶的,有震撼有崇拜,更有感激。
17
塵埃落定,老頭子出來進去趾高氣揚的,估計在小李那這些年丟的面子都找回來了。
還一個勁兒拍大腿:「終究買少了,多買幾套,咱家豈不發達了?」
珊珊擠對他:「就這你都要和我媽離婚,看來以後,咱們都聽我媽的。」
「那是自然,咱家你媽最大,你第二,我願意排第三!」
「哈哈哈哈!」
爺倆在沙發上擠著笑。
看著珊珊也慢慢敢和爸爸撒嬌,我心裡說不出的舒心。
我們一家三口過了好一陣舒心日子,居然沒人提彬彬。
小李媳婦嘴巴大,加上投資賠錢心理不平衡,很快添油加醋把我買房賺翻的事嚷嚷出去,好多人來找我打聽內部消息。
我一一擋在門外,天機不可泄露,那是要折壽的。
實在架不住大家糾纏,我隻能說:「要是住,買哪、什麼時候買都行,要是投資,還是算了。不如,多囤點口罩酒精。」
珊珊不明所以:「媽,囤口罩幹啥,誰天天上街戴口罩?」
我心說,會有這麼一天,口罩稀缺,上街沒戴口罩就像沒穿褲子一樣。
別人好哄弄,我弟堵門上。
「姐,你要不幫我,小娟要和我離婚,她可是你給我娶進門的,你要負責。」
小娟在旁邊掉眼淚,「姐,我們窮日子沒法過了。」
上輩子我重男輕女,還是個扶弟魔,三包弟弟:包上學包工作包結婚。
他家大事小情但凡要錢的事,他媳婦小娟就鼓搗他來找我,我負責他一輩子。
最後珊珊把我從養老院接出來,那麼困難不得已找他借錢,小娟居然拒之門外。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有讓弟弟給姐姐養老的?」
我到S他們都沒來看我一眼。
現在,我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在客廳中央跺腳。
「不嘛,我就要就要,你給我買一樣升值猛的房子,必須買!」
「不給我買就不走!」
一屁股坐地上腳還亂踢。
珊珊在旁邊噗嗤笑:「小舅,你幾歲?」
18
小娟丟過來個抱枕砸珊珊。
「多嘴,有你說話的份嗎?娘家的事輪得著你摻和?」
這話我不愛聽。
「珊珊已經成年,啥事都可以發表意見。」
我踢踢剛子屁股:「起來說話,讓小輩笑話。」
「你要買房可以呀,能拿出幾成首付?」
兩口子對視,「我們能拿出五萬,剩下的姐你貼!」
我一口水噴出,大幾百萬的房子,敢情他們就出個稅錢。
「房價翻倍,到時我們還你不就行了?你也能跟著賺點。」小娟理直氣壯翻白眼,好像讓我幫忙是瞧得起我。
剛子脖子一梗:「我是咱家唯一的男丁,爸媽去世的時候也叮囑你了,不能委屈我。」
不提老人還好,一提老人我火冒三丈。
手裡的杯子「啪」撂下,「你還有臉提爸媽?他們生病住院哪次不是我衝在前頭,你們守過一次夜接過一次尿嗎?」
「唯一男丁又怎樣?我還是唯一女丁呢,你照顧過我呀?」
「不好意思,今天你們空跑一趟,我家沒錢,我更不會給你們出什麼主意。賠了賺了,我跟你們玩不起算不清!」
我一通輸出,剛子兩口子蒙查查,被推出門還一個勁兒嘀咕:
「這咋跟變了個人似的?從前有求必應。」
珊珊跟我收拾客廳殘局,欲言又止。
「你也覺得媽媽變了是不?」
她點點頭。
「你覺得哪樣媽媽好?」
她笑了,「我當然喜歡現在的媽媽。」
「珊珊你記住,不要隨便可憐別人,尤其親戚朋友,心軟的人通常沒福氣。」
「還有,心軟是病,情深致命。」
珊珊似懂非懂點點頭。
沒關系,以後遇事能想起我的話就行。
19
在我的呵護下,珊珊眼見著陽光自信起來,懂得為自己的權利據理力爭。
還偷偷告訴我,戀愛了,給我看男孩照片。
上輩子就是這小子,不尊重珊珊,最後還和珊珊離婚。
我也不好明說,姻緣有時候也是命中注定,一場躲不過的劫。
我又給她一張卡:「生活費都在裡面,媽不會控制你,你自己把握。」
珊珊不要:「媽,你已經一個月給我五千,足夠!」
「再說我眼看要實習,多少也會有收入的。」
「不行,」我堅持,「你現在談戀愛了,咱不能被男人一個包一頓飯就哄迷糊了,喜歡啥自己買。男人送的,咱感謝,禮尚往來你要還回去,沒談婚論嫁,彼此誰也別欠誰的。」
「嗯,媽我記住了。」
「還有,」我拉著她手,「你成績優秀,畢業工作不愁,房子媽也給你準備好,誰也無權幹涉你的人生,你也不要為任何人低頭放棄自己的生活。」
珊珊疑惑:「媽,我又不是要走,每周我都回來,工作也不離開這個城市,你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我紅了眼圈。
上輩子,我注意力都在彬彬身上,對珊珊不聞不問,還冷暴力。
珊珊為逃離這個冰冷的家,上班上學都選擇很遠的地方,就算一個城市也很少回家,我也懶得教她一些人生道理。
她戀愛後,那個男孩主張她放棄工作,全職在家伺候老人孩子。珊珊急於逃離原生家庭,輕易答應結婚辭職回家。
全職主婦活得沒有尊嚴,什麼事都要聽男人的,直至後來離婚。
她的不幸我有很大責任。
珊珊輕輕擦掉我眼淚,「媽你放心,在你身上我看到一個獨立女性的從容,我會勇敢選擇婚姻,更會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經濟。」
「而且,會永遠陪在媽媽身邊。」
說著撒嬌地撲進我懷裡。
我緊緊抱著她。
萬幸,一切來得及。
20
重塑完珊珊,該騰出手改造兒子了。
婆婆已經打過無數次電話,「什麼時候把這個孽障接回去,我心髒病都要犯了。」
聽大姑姐說,彬彬回去算是放養了,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幹什麼。
熬夜打遊戲,狂吃零食外賣,一天除了上廁所就焊在床上或電腦前,也不洗澡換衣服,整個屋子臭烘烘。
打遊戲時開著音響。
「衝!傻逼!」
「奶我一口,快!」
「搞什麼,尼瑪,豬隊友!」
突突突,咚咚咚……
轟轟炮聲、槍聲、謾罵聲不分晝夜轟炸婆婆的耳朵,老心髒快碎了。
他還指使婆婆幹這幹那,稍有不順跺著腳鬧,婆婆生活規律完全被打破,煎熬得蓬頭垢面,一下子老了很多。
遠了香近了臭,她以為的大孫子還是白白胖胖小時候抱懷裡,哭了塞個奶瓶省心的主,沒想到作天作地,作她陽壽。
老頭子接電話看我一眼,「家裡房間終年不見陽光,彬彬回來委屈,就在村裡曬太陽吧,補鈣長得好。」
「他長得好,你媽我老命快沒了。你們小區樓下有花園,要曬回去曬。那房子再小,珊珊不住了好幾年嗎?有啥委屈的。」
「回來他媽又修理他,不能打遊戲不能吃外賣,彬彬不開心。」
「該修理修理了,樹不修不成才,回去早起早睡幹點正經事,打遊戲能當飯吃?你看人家珊珊,多有出息,一個媽生的,差別咋這麼大呢?」
「現在我們家務都齊動手,彬彬回來幹活又叫苦。」
「叫啥苦?家裡這點活比起農活輕松多了,他一個大男人,掃把哪有鋤頭重?家裡一份子,該幹啥你們得指揮讓他幹。」
「還有……」
「你有完沒完了?」婆婆急了,「他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誰兒子誰養,你們賴上我了是不?他要像珊珊那麼省心,十個八個我都願意養。可這孽障太鬧心,村裡狗都嫌!」
彬彬徹底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劉家長孫乖孫的神壇上跌下來,淪為狗都嫌。
21
彬彬回來, 迎接他的是沒收手機、電腦、零花錢。幹家務可以賺工資,上補習班可以頂家務。
他跟我支稜,老頭子一腳踹過去,「再跟你媽你姐瞪眼,老子削你!」
彬彬最終放棄抵抗,乖乖聽從我的安排上補習班。
我知道過去我的寵溺讓他落下功課, 七門功課總共考了一百, 也算滿分。
他像珊珊那樣考像樣大學是沒戲了, 幹脆讓他走職業技術路線, 參加春季高考。
「彬彬, 這次要沒考上職業技術學院,以後家務你全包,我可以按小時工給你工錢, 你也算自食其力。」
別說,這小子挺有天賦, 文化課學不明白,但動手能力強, 尤其對機械感興趣, 技能大賽拿了個一等獎。
他和珊珊也能融洽相處, 有問題也虛心請教姐姐, 再沒有對珊珊大呼小叫指手畫腳。
有一次姐弟倆樓下溜達,一個醉漢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撞一下珊珊。
「不好意思大美女,陪哥哥喝一杯?」
彬彬飛起一腳, 「敢欺負我姐?找S!」
結果踹斷人家一根肋骨。
對方要八萬八道歉和解,彬彬不幹:「大不了我進去蹲幾天,他欺負我姐就該打。」
珊珊急了:「姐能舍得你進去遭罪還留案底?錢的事你別管, 我也不告訴爸媽。」
這事過去,姐弟倆感情更深厚。
彬彬還說:「姐, 你陪我長大, 我陪你出嫁。以後你要被婆家欺負, 我第一個不答應。」
後來珊珊出嫁那天,說好背新娘下樓, 可婚車來了這小子哭得稀裡哗啦,躲屋裡不出來。
等新郎接走新娘,他才衝下樓追著婚車哭, 「姐,你要好好的!」
22
日子不經過,等老頭子平安度過五十歲生日, 我長籲口氣。
重生的這幾年像夢一樣不真實,卻又實實在在都變了。
我走在九十這年, 珊珊也六十五了。
她握著我手,床尾是彬彬,旁邊輪椅上是老頭子。
過了五十的坎, 我倒活不過他了。
一家人圍著送我, 沒啥遺憾了。
「你們別難過,我這輩子值了,願望都實現了。」
珊珊把我手貼臉上,「媽, 這次也別喝孟婆湯,下輩子,咱們還是一家人。」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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