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義安縣出名的悍婦。


 


也是縣裡最有錢的寡婦。


 


在嫁時,我曾當街毆打丈夫。


 


和離後,我親手將前夫送進了大牢。


 


縣裡人大多疏遠我。


 


卻又格外關注我。


 


今日去碼頭買了一尾鮮魚,便傳出我借買魚之名勾引魚販。


 


明日隨手往乞丐碗裡扔兩個銅板,乞丐便大言不慚,要做我黎家的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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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縣學書生窮苦,有意資助。


 


書生卻傲慢又清高:


 


「我是不會娶你這麼個不守婦德的女子的,S心吧。」


 


無論我做什麼,聽到最多的話,也隻是:


 


「也沒個男人幫襯,可憐見的。」


 


我不解。


 


什麼時候他們才會明白,女子從來不是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能在這世上立足呢?


 


1


 


「我是不會娶你這麼個不守婦德的女子的,你S心吧。」


 


縣學門口,一冊書向我扔來。


 


書本價貴,我下意識伸手接過,才免了書冊沾染塵土。


 


饒是我一向講究修身養性,眼前人的做法也叫我冷了眉眼。


 


金魚氣急,正想上前質問,被我壓下。


 


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充斥了看笑話般的奚落,好似我被當街羞辱,正合他們心意。


 


就像當初陳衡與我新婚,拿著我的錢狎妓,他們也隻說我沒本事,管不好丈夫。


 


後來陳衡被我送進大牢,他們又唾罵我為不知羞恥的毒婦。


 


無論我做什麼事,都是我的錯。


 


卻忘了,若是無我給這窮得拿不出幾本書的縣學資助,如今這些學生能否安心讀書都未可知。


 


若非李夫子早早來信,說是有學生非要和我當面道謝,我也不會放棄屋子裡的冰塊,大熱天裡站在這縣學門口。


 


被如此羞辱。


 


我將目光投向一邊的縣學夫子身上,有些面熟。


 


依稀記得,當初向縣學要求,同意女子入學,也是他叫囂反對地最兇。


 


「李夫子,你這是何意?」


 


2


 


「你瞧,又是黎家的寡婦。」


 


人群裡窸窸窣窣,那些話一字不落地進了我的耳朵。


 


我維持著極好的微笑,手卻攥緊了帕子。


 


「上次見她還是在碼頭勾搭人家賣魚的小伙子,這次膽大包天,竟然盯上了咱們縣裡的讀書人!」


 


「仗著有幾個臭錢,說是伺候了大戶人家回來的,誰知道是咋伺候的。」


 


「還不知道這錢是怎麼得的呢……」


 


我隻等李夫子的解釋,眼神直直地看過去,而他身後的幾個學生,一臉義憤填膺。


 


像他們所吃所用,都不是我花的錢,好笑極了。


 


「黎娘子,您也瞧見了,咱們縣學都是志向遠大的讀書人。」


 


李夫子反常地挺直了腰,一手捻著胡子,看我的眼神也帶了鄙夷。


 


「山長受你蠱惑也就罷了,如今山長不在,我便要擔起護佑學生們的職責,如您這種……」


 


說著,刻薄的視線從頭將我打量了一番,嗤笑一聲,正要開口,話頭便被方才的書生接了過去。


 


「李夫子師德高尚,學生不敢忘懷!」


 


「縣學乃書香之地,豈會任由銅臭染指!」


 


話說得難聽,放在尋常人身上,怕是有些不妥,可偏偏我在縣裡名聲不好,誰罵我,那都是眾望所歸。


 


這話說出來,我身後的人早就按耐不住。


 


我也笑出了聲。


 


熟悉我的人都曉得,女帝陛下身邊的黎姑姑,喜怒不形於色。


 


若是有什麼出格的情緒,那都是有人要倒霉。


 


可惜在這義安縣裡,我隻是個人人喊打的寡婦。


 


「既如此,那我往後便不來了。」


 


3


 


一幹人等面上露出喜色,李夫子更是如鬥勝的公雞,高昂了頭。


 


下一刻,便被我的話打得面如S灰。


 


「有才有德,去,把咱們的東西搬回去!」


 


能在義安縣人人唾棄卻無人招惹,大半的原因,就出在我府上的打手上。


 


他們隻知家丁們各個能打,身材高大。


 


卻不知,他們的武藝,堪比京中官宦世家的護衛。


 


聽我這話,金魚也興奮起來,得意地領著家丁闖進縣學大門。


 


圍觀的人群一時噤聲。


 


前頭還洋洋得意的李夫子和幾個學生,漲紅了臉想要阻止。


 


可看著家丁們衣裳下鼓囊囊的身子,又躊躇不前。


 


隻聽裡頭一陣雞飛狗跳,不一會兒,幾個裝滿了書的大木箱便被抬了出來。


 


全是拓印本,價值已經不菲。


 


更別說還有當初女帝同意我回鄉,知道我想將女子科舉推廣至鄉野時,送的不少孤本。


 


「姑娘,我仔細瞧了,還有七本書不曾找回,當初您送來的筆墨紙砚,也都被用了大半!」


 


圍觀的人隻知道我為縣學花錢了,卻不知具體金額。


 


如今乍一看,便知曉其中門道,看門外站著的兩人,眼神也怪異了幾分。


 


「還以為黎娘子是怎麼羞辱他們了呢,原來是送書又送筆墨啊……」


 


「說真的,要換了我,恨不得人家把我羞辱致S呢!」


 


「就你?你配嗎!」


 


眾人的奚落激得李夫子面紅耳赤,指著我鼻子質問。


 


「黎娘子!你這是做甚?搶奪縣學的東西,就不怕知縣降罪嗎!」


 


「李夫子難道不知,縣學的這些東西,都是山長和知縣一起向我借的嗎?」


 


看到不遠處縣衙來人,我吩咐著幾人將箱子抬上,轉身離去。


 


「有什麼話,夫子和諸位……」


 


臨走了,我看著他們幾經變換的臉色,頗有些意味深長。


 


「平平無奇的學生就留著,與外出歸來的山長和知縣大人說吧。」


 


說完,不再理會鬧哄哄的人群,帶著金魚他們回家。


 


縣裡消息傳得快。


 


人群散去,縣學的消息也自然而然地傳開。


 


而後續同樣也在幾日後傳進了我的耳朵。


 


無非是歸來的山長勃然大怒,將惹事的幾個學生連帶著李夫子一同趕出了縣學。


 


又下了拜帖來,被我拒之門外。


 


4


 


「陛下登基,老早就頒布了政令,要女子同樣能考科舉入朝為官,可下面這些人,竟陽奉陰違至此!」


 


打發了來送拜帖的小廝,金魚一邊給我盛著冰飲,一邊憤憤不平。


 


「姑娘莫怪金魚多嘴,實在是這知縣和山長,與那李夫子都是一丘之貉。」


 


「當初您說要他們響應陛下的政令,允許女子入縣學,他們就用什麼,幾個夫子不願意的借口來搪塞,誰不知道,女子能否進縣學,那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我知道金魚這些日子憋屈,並不打斷她的抱怨。


 


隻是看著窗外的日頭,大得有些不尋常。


 


心底泛起來隱隱的不安,又說不上來具體。


 


正當我想得入神,有才來了消息,說是清思來了。


 


我趕緊讓人引她進來。


 


遠遠的,就看見清思款款而來,身段婀娜。


 


我一邊高興,又有些疑惑。


 


作為樂坊最是出名的琵琶娘子,她最是愛美,平日裡斷不會頂著這麼大的太陽來我這兒。


 


「黎娘子好大的派頭,我剛從鄰縣回來,就聽了你大鬧縣學的英姿呢!」


 


人未到,聲先至。


 


嬌媚婉轉的聲音叫人聽了就像是在這熱天裡吃了一個冰碗,很是痛快。


 


「好妹妹莫要打趣。」


 


拉她坐下,金魚遞來一碗烏梅漿,看她喝上了,我才注意到跟在她身邊的生面孔。


 


「無事不登三寶殿,大忙人,今日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5


 


話音剛落,就見她朝身邊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不等我打量仔細了,她就直直跪下。


 


「好妹妹,這是……」


 


我約莫猜到了些,並不急著戳破,由她自己解釋。


 


跪著的女子身量瘦弱,卻很有精氣神,一眼看過去便有些不尋常。


 


好在清思沒賣關子,解釋道:


 


「是我在路上撿回來的,隔壁鎮子有名的女夫子,家裡丈夫S了,就被一幹惡親戚趕了出來。」


 


「我可沒有伸張正義的本事。」


 


我抿著笑打趣,跪地筆直的女子自己開了口,讓我生出幾分好奇。


 


「勞娘子費心,在下杜霜濃,心中所求,意在科舉!」


 


聲音清泠,雖是跪著,卻不卑不亢,她的話讓我來了興趣,抬手,金魚便將人扶起來落座。


 


屋子裡一時沉默,即使放置了不少冰塊,我也注意到杜霜濃額角冒出的汗珠。


 


良久,直到清思坐不住了,我才開口。


 


「如今陛下推行女子入科舉,你若想考,本地即可,隻是義安鎮人心古拙,你難有出頭之日。」


 


見她臉色略白,便知道這些事她已經明白,心裡也多了些自己的考量。


 


沒等她說話,我自顧自地將話說完。


 


「我聽過你的名號,給不少孩子啟過蒙,想來學問也不算差,你想科舉,我有門路。」


 


「隻不過,有條件。」


 


杜霜濃幾乎想也沒想就重重磕下兩個頭,看得我愈發滿意,清思更是在一旁擠眉弄眼,一副邀功之色。


 


這場對話沒有持續很久,除了屋子裡的幾人,也沒有第五個人再知道。


 


隻是義安縣裡有人瞧見,隔壁鎮子那位有些名氣的女夫子,從黎家後門出來,騎上一匹快馬,去了不知何處。


 


慢慢的,便有傳聞,說黎家的寡婦嫉妒女夫子的相貌,將人逼走。


 


隻是方才興起的傳聞下一刻就被另一個消息取代:


 


「黎娘子放出話來,要在府上辦女學,女子免費入學呢!」


 


6


 


「女子考學,倒反天罡了不成!」


 


「有傷教化!」


 


消息雖放出去了,卻不見得有幾分水花。


 


多是觀望看熱鬧的人。


 


其中,以縣學為首的讀書人叫囂最甚。


 


更有甚者,夜半意圖靠近宅子附近,鬼祟不知要做甚。


 


這些日子,有才已經抓了不少人送去衙門。


 


原本和氣的知縣,卻像換了個人一般,冷淡許多。


 


想必也是受女學影響。


 


義安縣算不得窮困,治下百姓生活也算富足,其中不乏富紳家中的女兒讀文識字。


 


平日讀書寫詩都是附庸風雅,算一樁美談。


 


卻從來沒人考慮送女兒去考科舉。


 


更別說長在鄉下的姑娘。


 


她們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仍然被父母盲婚啞嫁。


 


總等著別人主動來投奔也不是個事兒。


 


索性,就安排好了縣裡的一應事務,帶著金魚和幾個家丁走訪了周邊村落。


 


想的,就是看看能否勸來些姑娘讀書。


 


我年幼時也生長在義安縣。


 


若不是那年遇上飢荒,被家裡送進了宮,如今怕早已嫁娶,相夫教子。


 


哪怕知道女子也能考科舉,也會不以為意。


 


所以我很明白,此行定然會碰壁。


 


隻是沒想到,竟是家家戶戶聽說我來宣揚女學,都恨不得將我避之門外。


 


連著走訪了好些日子,一點收獲都沒有。


 


甚至還被盛夏裡的大雨絆住了腳。


 


沒辦法,一行人便隻能找了村上的裡正,借了幾間屋子暫時安置下來。


 


一開始,誰都沒把這場大雨放在眼裡。


 


隻當是夏日雨水急,匆匆下幾日就停了。


 


卻沒想到,這場雨持續了許多天。


 


這些日子,村裡上下都停了手裡的活計,戴上蓑衣,早也出門晚也出門,就為了給田裡放水。


 


直到耳朵裡越來越多村子裡雞鴨不尋常的叫喚聲。


 


我突然意識到前些日子的不安來自何處。


 


7


 


「什麼!洪災?」


 


將猜測說給裡正聽時,他意料之中的不信。


 


聽了我的話,初時皺眉,看我身邊人高馬大的家丁,又硬生生將脾氣收斂下來。


 


「黎娘子,老夫知道你讀了些書,可是咱們村裡連秀才公都有,也不見他們就看到老天下了幾場雨,就胡謅什麼洪災啊。」


 


「我知道村裡這條河上遊修了水壩,可年久失修,難免不會出意外。」


 


我還想解釋,裡正已然不耐煩,隨意找了借口便離開。


 


看著外面水田裡無數人埋頭放水,我也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太倉促。


 


隻是洪災並非小事,若我猜測有誤還好,但凡真是天災,那地處下遊的這幾個村落,定然要出大事。


 


「姑娘……」


 


金魚有些焦急,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我在義安縣的名聲,要是這次我判斷錯誤,影響了今年的收成,這義安縣,我也再待不下去,更不要說辦什麼女學。


 


「我們走。」


 


暴雨傾盆,車輪滾滾,行駛在鄉間小道上,帶起陣陣泥水。


 


等到馬車過了河,順著河岸往上遊走,饒是一向沉默的有才,也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8


 


已經不止是水位上漲了。


 


隻看原本清澈無比的河水越往上越混濁。


 


漂浮了不知從何處來的枯枝。


 


就像下一刻就會張牙舞爪地將岸邊的人一同卷進去。


 


「姑娘,是洪災!」


 


有才略帶顫抖的聲音重重敲擊在我心上。


 


他的家鄉正是因為洪災被毀的,我不再質疑真假。


 


人命關天,我無法袖手旁觀。


 


「有才有德,你們騎上馬,把消息帶給下遊的村落。」


 


看他們利落地卸下車廂上馬,我不放心地補上幾句。


 


「保證自己的安全。」


 


「是!」


 


得了他們肯定的回答,我才帶著金魚往縣裡走去。


 


幸好馬車裡常備著蓑衣,我們一路快步走著,不敢絲毫懈怠。


 


到了縣裡,無視了屋宅裡投來的視線,我徑直去了縣衙。


 


知縣來不及說話,迎面便被我一塊縣主令牌糊了臉。


 


作為如今女帝曾經身邊最得力的宮女,又怎會什麼東西都沒有,就敢說要辦女學?


 


自然是因為我獲封縣主,這義安縣,為我的封地!


 


「迅速集結縣衙上下,疏散義安河下遊村民,以避洪災!」


 


這話出來,整個縣衙,誰也沒信。


 


有人看知縣臉色,剛想拿起S威棒,就被知縣呵斥。


 


他估計也沒想到,我平日低調,頭一次以權壓人,就是這樣大的事。


 


9


 


「縣主……這,空口無憑,隨意去打擾農忙,縣衙怕是會失了威信啊……」


 


我哪裡會信這位慣會端水的知縣真是為了百姓考慮。


 


無非是怕牽扯大了,屆時擔責罷了。


 


「此番事了,無論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我冷了眉眼,心裡已經有了想法,若是知縣還要猶豫,我也隻能採取非常手段了。


 


「我也可以在此立下字據,劉知縣,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我的底線。」


 


見我給了保證,他自然也知道我的怒氣,頓時便松了口。


 


全縣衙的人幾乎都出動。


 


陣仗浩大,幾個村子的百姓,再不情願,見了真刀劍,也隻能忍著氣怨聲載道地跟著撤離。


 


他們沒人將這洪災放在心上。


 


縣志裡百年都不曾有過的洪災,又怎麼會這麼巧合地出現?


 


所以也沒幾個人聽了有才有德的話,帶上家裡的貴重東西。


 


那些衙衛雞賊,怕引火燒身,自然將我供了出去。


 


加上縣裡的人也聽了這消息。


 


這把熊熊的火,燒到了我的身上。


 


有才有德差點被波及,費了好大勁才回來府裡。


 


饒是我再堅持,金魚也SS將我攔在了屋子裡。


 


10


 


「她黎玉熹!就是個搶奪我兒子的家產,心思奸詐的毒婦!」


 


原本因為兒子被我送進大牢,自己又被我趕出府的陳母又跳了出來。


 


她和她那小兒子,當初買兇,意圖對付我。


 


被我親自收拾了一番,本應夾著尾巴做人,沉寂許久。


 


再聽見這樣的謾罵,我還有些新鮮。


 


這是見我人人喊打,府外又聚集了不少一看就來者不善的村民,隻當有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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