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風擱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那個最後割脈自殺的人嗎？”
聞行說：“對。”
車子等在紅綠燈前。
岑風看著前方，瞳孔卻沒聚焦，眼前花成了一片雪花白。直到綠燈亮起，身後的車子按了好幾聲喇叭，他才重新回過神，繼續往前開。
聞行有點遲疑地看著他：“怎麼了？不喜歡？”
岑風搖了下頭：“沒有，我在回想比利的劇情。”
聞行笑道：“這個不急，一會兒回去了我把本子給你，你先回去熟悉下，過幾天到我那來試戲。”
岑風點頭應了。
聞行往後靠了靠，心裡有些高興。
他一開始其實並沒有想過找岑風加入他的話劇，是直到話劇劇本改編完成，他翻看本子時，看到比利這個角色的設定，腦子裡突然就蹦出了岑風的樣子。
其實他們並不一樣。比利懦弱，口吃，活得戰戰兢兢，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反抗時，卻最終妥協於現實的威脅，痛苦地了結了性命。
而岑風沉穩，強大，好像沒有什麼事能擊敗他。
可就是這樣，對比越鮮明，反差越大，他越覺得岑風可以去挑戰這個角色。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岑風身上，好像也能感覺到比利的那種痛苦的掙扎和反抗一樣。
後來岑風越來越火，儼然已經是娛樂圈的頂流，讓一個正當紅的頂流跑來演一個沒有關注度沒有人氣沒有流量的話劇，他還真擔心對方不答應，甚至準備了很多說服他的話。
沒想到岑風輕而易舉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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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內人競相追逐的名氣流量，他似乎並不在乎。
聞行還自己在那美著，突然聽到岑風問：“聞老師，之前我讓你幫我打聽的關於資助孤兒院建學校的事兒，有消息了嗎？”
聞行回過神來，稍稍坐直身子：“問倒是問了，但是對方還沒有答復。因為你這個是指定給孤兒院的孩子捐建小學，指向性太明確，需要走的程序估計有點多。”
岑風點了點頭。
聞行一臉感慨地看著他，心裡想，如果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都像他一樣有能力後回饋社會，那些被拋棄的孤兒的生長環境，應該會比現在好很多吧。
在路上堵了兩個多小時，岑風才把聞行送回家，沒有留下來吃晚飯，拿著聞行交給他的劇本，告別離開了。
之後兩天，岑風就沒怎麼出過門了，都在家研讀劇本。
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演戲。
他像一張白紙，雖然空白，卻也最好塑造。
吳志雲拿著三個電視劇本子上門的時候，岑風正在對著鏡子練習臺詞，一進來看到他在那自言自語，而後一聽他居然是在背臺詞，都驚呆了。
驚完之後特別開心地一拍岑風的肩：“可以啊！這都練上了！”
尤桃泡了兩杯咖啡過來，等岑風換好衣服下樓，吳志雲已經把三個本子攤在了桌子上，非常興奮地衝他擠眼：“看看吳哥給你挑的本子，全是大制作，名導名編，熱門題材。”
岑風在對面坐下，吳志雲指著第一個本子說：“古裝權謀劇，大IP。”
又指著第二本子：“探案懸疑劇，時下熱門，劇本非常燒腦，堪稱國內版福爾摩斯。絕對爆。”
最後指著第三個：“現代醫療劇，國民度高，好上星，角色完美。三個本子，你隨便挑，全是男主。”
他暢快地說完，剛舒舒服服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聽見岑風平靜地說：“我要去演話劇了。”
吳志雲噗的一下，把咖啡全噴在了三個劇本上。
尤桃在旁邊手忙腳亂遞紙擦水，吳志雲驚恐地看著對面波瀾不驚的岑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瞪了半天不可思議地問了句：“你是不是瘋了？！”
岑風居然還笑：“你覺得呢？”
吳志雲覺得自己要被他氣死了，捂著心口半天沒上來氣，小指尖指著他顫啊顫啊，半天憋出一句：“你真的瘋了。”
岑風也不說話，看他在那裡又是捂胸口又是跺腳又是長籲短嘆的，等他終於冷靜下來了，才繼續道：“相比於直接在鏡頭下演戲，舞臺劇可能更適合我。都是舞臺，都有觀眾，都是表演，我會適應得更快。”
吳志雲痛心疾首：“那你就要失去人氣流量曝光度！”
岑風點頭：“我知道。但有得必有失，總要選擇的。”
吳志雲嘆氣：“那我隻能說你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岑風笑了笑：“那可未必。”
第122章 【122】
以前岑風是辰星籤約藝人的時候，吳志雲都無法強制決定他的行程規劃，更別說現在岑風還是他老板。
他都這麼說了，肯定不是在開玩笑，吳志雲隻感覺自己的心拔涼拔涼的，看著被咖啡噴湿的劇本，還在做垂死掙扎。
“拍戲跟話劇也不衝突嘛，你要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岑風打斷了：“不用了，話劇排練時間很緊，沒時間進組的，以後再說吧。”
吳志雲絕望了。
唉聲嘆氣半天，把劇本收了起來，在心裡安慰自己：話劇就話劇吧，就當磨練演技了，雖然影視圈沒戲，但還有音樂嘛，商演音樂節晚會什麼的，曝光度也夠了。就當巔峰計劃推遲了一年，反正他還年輕！
他在心裡把自己說通了，但面上還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哀怨地看看岑風，嘆聲氣，嘆一聲氣，又哀怨地看看岑風。
岑風：“…………”
看到岑風逐漸愧疚的目光，吳志雲奸計得逞，這才戚戚開口：“那綜藝你總得接一兩個吧？你總要露面吧？”
岑風這下就不好拒絕了：“好，你安排就是。”
吳志雲給自己點了個贊，爽快地把劇本計劃丟到一邊，把接下來的行程表遞給他：“十二月的頒獎典禮是重點，《It`s Me》應該會拿獎，他們還邀請你當表演嘉賓。下周要去巴黎拍個雜志封面，月底在S市有個拼盤商演，兩首歌。下個月藍海音樂節，海邊露天場。月中要拍千度地圖的代言了，到時候還要錄一些語音導航。”
岑風一一點頭，在有關音樂的行程上，他一向都很認真。
吳志雲翻了翻日歷：“專輯你是打算年初上是吧？”
岑風說：“對，過年前後。”
“那就是二月份了。”吳志雲把日子圈起來，看了看行程備忘錄，“行，我會把行程重新調一下，把你排練話劇的時間空出來。”
岑風點點頭：“辛苦了。”
吳志雲故意板著臉：“你多聽聽我的話我就不辛苦。”
他抱歉地笑了笑。
一離開別墅吳志雲就給大小姐打電話，他覺得像大小姐這種事業粉，應該也是支持自己的，痛心疾首道：“他居然要去拍話劇！他這不是在把自己的事業往絕路上推嗎？哪個流量會做這種事？真是仗著自己人氣高，就不把人氣當回事啊！”
那頭傳來大小姐驚喜的聲音：“什麼？他要去演話劇了？！好棒啊！”
吳志雲：“？”
許摘星：“不僅可以看到在舞臺上唱歌跳舞的哥哥，還可以看到在舞臺上演戲的哥哥了！”
吳志雲：“…………大小姐你可長點心吧！你知道娛樂圈現在更新換代有多快嗎？你知道另外幾家公司都在模仿少偶籌備新的選秀比賽嗎？少偶第二季也快上了，到時候會有多少像他這樣的愛豆出現在觀眾視野。他不趁著有熱度多拍點劇接點綜藝增加曝光度，跑去拍跟神隱也沒區別的話劇，你知道損失多大嗎！”
他說得一針見血，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吳志雲還以為自己把大小姐說動了，正打算讓她去勸勸岑風，結果聽到聽筒裡若無其事的笑聲：“那又怎麼樣，我隻希望他做他喜歡的事。”
吳志雲氣到失去理智：“你這個腦殘粉！”
許摘星笑了半天：“哎呀吳叔，你別這麼悲觀嘛。這世上隻有一個岑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出道即頂流的，相信他。”
最後一條路也斷絕，吳志雲終於徹底死心，認命地去調整行程了。
因為下周要出國，走之前岑風想把話劇的事定下來，行就演，不行就算了，於是沒過兩天，劇本一研究完，他就去找聞行試戲了。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演戲，這個領域對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他根本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也不知道最終呈現的結果會如何。
聞行讓保姆帶著兩個小孩出去玩，家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在寬敞的書房裡架起了VCR，簡單地跟岑風介紹了一下鏡頭和機位，又給他講了講劇情，找了找人物感覺。
岑風臉上還是一派平靜，看上去一點也不緊張，不過聞行還是拍拍他的肩，笑著安慰：“很簡單，遵從你的直覺和本能。這是你的首戲，表演得好與壞都不能成為對你演技的評判。”
他把一個黑色的毛線帽子戴在頭上，那是男主角麥克的標志：“我陪你對戲，不管過程如何，不管你覺得有沒有表現好，不表演完這一段，都不要停下來。”
岑風點點頭。
聞行走過去按開vcr。
他閉上眼，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再睜眼時，眼底一貫的平靜和冷漠消失了，轉而露出了踟蹰又羨慕的目光。
他眼睛微微睜大，眼角有些泛紅，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臉可望而不可即的自卑神情。
聞行疑惑地朝他走過來：“比利，你怎麼了？”
岑風像被他的舉動嚇到，轉身就往後走，低著頭躲避聞行的目光和接近，他滿身遲疑，來回幾個圈，喘氣長短不一，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會很……想你的，麥克。”
聞行看著他：“那幹嘛不跟我們一起走？”
他一瞬間有些激動，但因為口吃，聲音半天發不出來，耳朵都憋紅了，才說：“你……你以為我……我不想嗎？”
聞行滿臉愉悅，拉著他往外走：“那跟我走吧，我們一起走。”
岑風反拉住他的手腕頓在原地，急切地反對：“不不不……不是……沒那麼容易的……”聞行不解地看著他，他自卑地低了下頭，緩緩呼出一口氣：“我……我還沒……還沒準備好。”
說出這樣的話，可眼底分明是有期盼的。
聞行看著他，雙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像寬慰孩子一樣：“這樣吧比利。等我到了我之前說的那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就給你寫信，上面會附地址。等你準備好了，就到那裡來找我，怎麼樣？”
岑風臉上和眼底都溢出笑意。
那笑意帶著絲青澀和害羞，他不好意思地偏了下頭，朝門口的位置看了一眼，滿臉都是期待：“她……她……那她……會跟你……一起去嗎？”
聞行：“你說凱蒂？”
他笑容羞澀又開心，點了下頭。
聞行說：“會，她跟我一起去，等你來了就能見到她。”
他繼續問：“那你……那你會和她……結婚嗎？”
聞行意識到了什麼，後退搖頭：“不會，我們隻是朋友。”他笑著問：“怎麼了？”
岑風想說什麼，又吞了回去，低下頭左顧右盼，“沒……沒什麼。”
試戲片段到此結束。
岑風臉上屬於比利的自卑和羞澀消失了，又恢復了往日模樣，他抬起頭問聞行：“怎麼樣？”
聞行還保持之前的姿勢站在原地，連vcr都沒去關，好半天一拍腦門，像終於反應過來似，跑回去把錄像關了，才看著他不可思議問：“你真的沒有偷偷學過表演嗎？”
岑風笑了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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