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幕後人如玉
- 3683字
- 2025-07-16 16:07:13
「你這是做什麼?有沒有燙傷到?你不會使喚我嗎?」
魏茕還在旁邊看著。
我尷尬道:「你別這樣。」
袁幕回過神來,輕咳了咳,不作聲了。
「沒事。」魏茕望著照進獄中的一束光,語氣悵然,「說不定我死後,也可以見到他了。」
我握住她的手:「阿茕,你信我嗎?」
魏茕不解地看向我,點了點頭。
「那你不會死的。」
我和袁幕出了詔獄。
我將撿起的血書,交到袁幕手裡。
「雖然在我們這裡沒有用,但也別浪費了。將它送給溫奪,讓他大做文章。」
「沒有鐵證如山,再如何擴大事態,也是沒有用的。」
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魏弗能出來自己說就好了……」
袁幕望向天空,幽幽感慨道:「是啊,誰知道魏弗會在哪呢?甚至是否還活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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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袁幕忽然低頭看我,距離靠得極近,幾乎快要親上了。
我愣了:「你要幹什麼?」
他張了張口,作出幾個字的口型。
我震驚了。
袁幕往我傾身,彎起了唇角,指尖輕觸嘴唇。
「封口費。」
我懶得理他。
袁幕偏過頭去,繼續陪我往前,緩步上了長廊。
迎面走過來個內監,他眼睛一亮,突然拉住了人家。
「欸,你知不知道東陽王在哪裡?」
內監愣了:「袁大人……」
我驚呼一聲,拉住了袁幕。
「袁帷之,你有病是吧!」
袁幕擺了擺手,讓人走了,繼續對著我,笑而不語。
我環顧四周,不得不遷就於他。
我慢慢走過去,踮起腳,輕輕親了上去。
腰間被大力扣緊。
我幾乎是被袁幕單手抱起來親,腳尖被迫離地,不斷往後退去,最後被抵在柱子上。
「袁幕。」
他一手緊按著我的腰,一手在頸後護住我的頭,低著頭吻得很深,隻發出含糊的「嗯」聲,作為對我喊他的回應。
我整個人靠在柱子上,指尖扣緊他腰間的玉帶,呼吸急促,臉色微微泛紅。
「你,你別……」
本以為是個輕盈的吻,沒想到他一點就著。
袁幕笑著移開,盯著我看。
「怎麼了?」
我臉色發燙地看他,用手臂隔開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氣,才說出下半句話來。
「這是在宮裡。」
袁幕將額頭貼上我的額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淡淡勾唇。
「提醒我?」
他撥開了我的手,又低頭吻了上來。
我偷偷睜開了眼,盯著近在毫釐的男人,胸腔裡的心跳,越來越大聲,快要掙脫軀體的桎梏,叫囂著想要做些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前抱住他的腰,貼了上去。
袁幕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睫毛顫動。
他決定不親了,雙手摟住我的腰,將下巴擱在我額頭,唇角帶著寵溺的笑意。
這處長廊建在半高之處。
我的臉上燙得厲害,偏頭去貼他的肩膀,想要降降溫。
不知何時,魏長鄢就站在底下不遠處,臉色陰沉駭人,身旁的宮人全數跪下了。
我拉了拉袁幕的衣袖:「是陛下。」
他轉過身來。
魏長鄢站在底下,微微抬頭,望向我們,眸光盡是威壓。
袁幕靜靜和他對視。
我雙手挽緊袁幕的胳膊,迎著遠處魏長鄢的目光,慢慢往旁邊靠去,親上了他的臉。
29
魏茕入獄的第三天,魏長鄢收到了一個食盒,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
打開一看,是被砍下的左手,拇指上戴著象牙扳指。
是魏弗的左手。
魏長鄢看了一會兒,閉了閉眼,猛地合上了蓋子。
「他還活著。」
魏長鄢一天都沒見任何人,將自己關在殿中,思索了一天。
天色暗下來以後,他提著食盒,推開了我的門。
自從他撞見我和袁幕親吻以後,他很長時間都不來打擾我了。
魏長鄢將食盒擺在桌案上,輕輕抽去蓋板,推到我面前。
「你能看出什麼嗎?」
我隻看了一眼,就往後坐了坐。
「拿遠點。」
魏長鄢置若罔聞。
「這斷手的傷口很新鮮,是最近被人砍下的,就是為了威脅朕。」
他緩緩將食盒蓋上。
「此人的言外之意,也很明白。如果朕敢傷害魏茕,便會放出魏弗。」
我坐在原地,不發一言。
魏長鄢把食盒放到地上。
「朕搜查了魏弗那麼久,此人都能沉得住氣,但隻是關押了魏茕,便將幕後之人引了出來。」
我不由得抬眸去看他:「引出來?」
魏長鄢抬頭定定地看我,唇邊泛起陰冷的笑。
「看來朕的猜測沒錯。當初盧準在殿上言辭鑿鑿,朕就派人去查他所說的那封信,沒想到竟然是魏弗死裡逃生,給姐姐寫了封救命信,還在信裡誣告於朕。」
魏長鄢說到此處,不屑地笑了。
「朕看過那封信以後,又讓人放回到魏茕身邊。比起人在宮中的魏茕,朕更想抓到送信的人,但沒想到此人卻似乎消失了。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我不解其意:「說明什麼?」
魏長鄢卻了然。
「若是魏弗令人送信,怎麼會送一次,就消失了呢?那就說明極有可能,那封信不是魏弗送的。」
「可長公主和我說,那是魏弗的筆跡。」
「是他寫的,但不是他送的。他那個廢物,被人抓住了。別人教他寫這封信,不是為了救他,是為了針對朕。」
魏長鄢想到這裡,就輕聲笑了。
「而魏茕身為長公主,是被選擇的明辨是非之人。這就說明,對此人來說,魏茕是個不會包庇朕的好人。所以朕興師動眾地將魏茕押進詔獄,就是試探此人對魏茕的態度。」
我端起一杯茶,放到唇邊,淺淺啜飲。
魏長鄢繼續道:「朕與阿茕是親近兄妹,從未有過爭執。此人敢如此篤定,說明對我們兄妹都很熟悉。如此厭惡朕和魏弗,卻又親近阿茕……」
他的聲音停了停,忽然問了我一句:「你說,會是誰呢?」
我望著他,疑惑道:「宮裡不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嗎?」
魏長鄢隻是盯著我,笑而不語。
我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緩緩走到窗前,遠眺漆黑廣袤的宮城。
「陛下,我今夜還能回去嗎?」
魏長鄢替我關上了窗子,隔絕視線。
「快立冬了,小心寒涼。」
他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忽然朝我伸手。
我往後躲。
他立刻變了臉色,一手用力按住我的後頸,一手輕輕摘下了耳環,摘下以後,才放開了我。
魏長鄢叫來了宮女,遠遠將耳環拋給她。
「去和宮門口的袁大人說一聲,晁姑娘不回去了。」
那宮女看了眼我們,臉都紅了,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魏長鄢轉過頭時,我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隻要你敢動我一下,明日魏弗就會出現在大街上,你信不信?」
魏長鄢微微挑眉。
「直到此時此刻,朕才終於明白了,你為什麼會忽然回宮。這七年來,你都安分守己,當好你的斷頭飯廚娘,就像是忘了從前的晁如玉一般。朕有時候都快忘了,你是什麼樣的人。」
「但臣女始終記得,陛下是什麼樣的人。」
魏長鄢饒有興致:「哦?說說看。」
我從櫃子裡取出棋具,放置到長榻中間的茶幾上,慢慢擺放好棋奁。
「古有鄭伯克段於鄢,今陛下正如莊公,東陽王便是共叔段。莊公僅失教之過,而陛下尤甚之,縱容東陽王魚肉百姓,放任盧太後誅殺忠臣,借此扳倒太後母子,從此換得了大權在握。」
魏長鄢不置可否地笑了。
「慣子如殺子,魏弗能有今天,是太後的過錯,並非朕。」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陛下在捧殺東陽王。」
魏長鄢走了過來,雙指夾起黑子,看了看我。
「什麼意思?徹夜手談?」
我將指尖沒進白子棋奁,熟稔地撥弄出清脆的聲響。
「陛下要留在這裡,總要有點事做。」
對角星位上,各放置黑白兩子。
「東陽王的手是你砍的?」
白子輕輕落下。
「是。」
魏長鄢跟著在旁落子。
「怎麼抓到他的?」
我落下一子。
「我知陛下殺東陽王之心久矣。在他們一行人出京城後,便讓人沿途跟隨,晝夜不歇。陛下果然不負我的期待,派來喬裝改扮的禁衛軍半夜截殺。東陽王被心腹掩護下,獨自逃了出來,正巧就遇到了我。」
那時的魏弗背後挨了深深的一刀,穿過近人高的荒草叢裡,跌跌撞撞地逃出來。
看到路邊停了輛驢車。
他如同看見救命稻草,用盡力氣爬上了驢車。
駕車的村姑回頭看他。
魏弗從懷裡取出銀票扔過去:「快走!」
他沒認出來。
我想到那日的情境,不禁冷笑了出來。
「多年過去,他竟然不認識我了,我將他救了下來,勸他寫信給魏茕,之後就將他關了起來。」
黑子輕輕落定。
「既如此,你殺了他,朕放了魏茕。」
我輕執白子,審視著棋局,認真思量起來。
「陛下,誠然你抓魏茕,是為了將我引出來,但也將自己架到了火上烤。如今我要是放出魏弗,你不僅殺害幼弟,還嫁禍皇妹,哪裡還有半點君王的德行?」
白子落到空曠的一角,重新開闢戰場。
魏長鄢聞言手指回攏,黑子順勢落進手心,被他用力攥緊。
「晁如玉,這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你不想殺魏弗?」
是啊。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他,聲音泠然。
「貞良死節之臣,捍衛法度,殉道而亡。虛偽狡詐的君王,卻踩著他們的屍體,登上政治權力頂峰,這難道不是一種對大義的諷刺嗎?」
魏長鄢抬頭,看了我一眼。
「你應當讀過《漢書》。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所恨。」
「那是陛下讀的書。我讀的書是,為臣,非為家臣,為天下臣,為萬民臣。君有德則臣死而無悔,君無德則臣亦離叛之。」
下坐者面色僵硬,沉默良久,發出低沉壓抑的聲音。
「那你要朕怎麼樣?」
「我兄長曾引經據典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以此痛斥東陽王竊取國家權力,卻能稱王。」
我將手心的棋子全都撒上了棋盤,傳來白子紛紛砸落棋盤的聲音,半晌不絕。
「我要陛下以竊國罪,於長安東市口,腰斬魏弗。」
魏長鄢坐在那裡躲避不及,隻得用寬袖虛擋著臉,以免被棋子打到自己。
他狠狠揮落了衣袖,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好,朕答應你。那也要你先交出魏弗。」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魏長鄢目光陰沉地注視著我:「其二是什麼?」
我往前傾身,對上他的冷眸,一字一頓道:「其二,我要陛下發一道罪己詔,言明失教放任之過,謀權忘法之錯,屠戮臣民之失。」
玉石棋盤被猛地掀翻,砸落到一丈遠的地板,發出「嘭」的巨響。
魏長鄢震怒之下,掀翻棋盤,站了起來。
他猛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狹長的丹鳳眼流露出凌厲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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