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讓這位殿下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也是我朝第一位有實權的公主，相比之下，與裴妄青梅竹馬的身份倒不值一提了。

眼見被我看了笑話，盛棠音欲挑撥長公主刁難我，換來的卻是一頓訓斥：

 

「盛夫人如此爭強好勝，不如你去鬥獸場為本宮表演吧，籠中困獸，那才叫好戲呢！」

 

盛棠音乖順的目送長公主離開，手中的帕子被她狠狠踩在腳下，她惡狠狠道：

 

「你等著，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8.

 

面對她的挑釁，我也隻是輕飄飄落下句「拭目以待」後轉身離去。

 

圍獵場的比試還在繼續，鮮豔的旗幟隨風飄動，陣陣喝彩聲中高位上的太子興致缺缺看著這一切，於是有人提出玩點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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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轉移陣地，最終在鬥獸場停下。

 

在裴妄的授意下，我成了供眾人取樂的玩物。

 

伴隨著數道看好戲的目光，數隻兇猛的野獸將我團團包圍。一聲哨下，仿佛又回到了奴隸營廝S拼搏的過去。

 

這些所謂的上位者，利用人對生的渴望，將他們眼中的賤奴玩弄於股掌之間。

 

世間不公，尊嚴不該被如此踐踏。

 

我用布將眼睛蒙上，隻留心中澄明一片。

 

風起嘶吼聲響，我抄起手中的紅纓槍向前刺去，血噴灑在我臉上。

 

在驚呼聲和野獸嘶吼聲的交織下，我隻聽到了遠處的笛聲。

 

那笛聲如涓涓流水般撫平你內心的不安，而後爆發出狂風呼嘯般的力量。

 

眼前迷霧漸漸散去，內心不再搖擺。

 

霍雲今。

 

求你，S出一條血路，S出尊嚴，S出一條公平路來。

 

風聲蓋過了野獸的嘶吼聲，在眾人嘲弄的目光中鬥獸場的門開了，紅纓槍上的飄帶此刻是萬千世界最鮮豔的一抹紅，狼王的首級被我高高舉起。

 

一片哗然聲中，裴妄拾起弓箭朝我射來，我不屑一笑，而後握緊槍。

 

「裴將軍，帶著你夫人向孤的人道歉。」

 

斬斷的利箭被宋槐序甩在裴妄臉上，素來以孱弱示人的六皇子此刻卻如S神般駭人，裴妄也不甘示弱。

 

哭得梨花帶雨的盛棠音衝出來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

 

「六皇子息怒，千錯萬錯都是臣婦的錯，臣婦這就向這位姑娘道歉，隻求姑娘寬宏大量，不要怪罪我夫君。」

 

我冷眼瞧著，方才被她碰過的傷口，此刻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宋槐序低聲對我說，「做你想做的，我為你撐腰。」

 

搶在太子開口前，我扶起盛棠音，大方表示原諒。

 

烏雲沉得嚇人，眾人作鳥獸狀紛紛離開。

 

回府路上，宋槐序閉目養神，隻是在經過將軍府時看向我。

 

「霍姑娘，想唱哪出戲？」

 

我擦拭著狼牙墜子上的血跡，笑道：「遊園驚夢。」

 

宋槐序的動作很快。

 

沒幾天京城就流行新的話本子，講的是少年將軍受奸人蒙蔽，落了個萬箭穿心的下場，臨S前才悔悟過來自己錯把魚目當明珠。

 

聽聞裴將軍聽完這出戲後大病一場，醒後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並將盛夫人的管家之權交給了自己的小妾，大有劃清界限的嫌疑。

 

曾被人豔羨的將軍夫人，一時反倒成了笑話。

 

「姑娘，你說這盛夫人明知道長公主對她不喜，為何還上趕著討好？」

 

我沒理會小伍，視線始終落在從公主府出來的盛棠音身上。

 

帷幔遮住她的臉，卻遮不住她抬手時手臂上的深淺不一的傷口。

 

我瞳孔一顫。

 

前世今生，盛棠音要的從來不是依附他人，她要的是權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前世她意圖從裴妄手中奪權，被裴妄察覺後S她祭旗。

 

所以，她便選擇投靠長公主，即使投名狀是她自己。

 

菟絲花，是我對她最大的誤解。

 

之後一連幾天，盛棠音成了公主府的常客。

 

漸漸的，那位意氣風發的裴將軍也從人們視線中淡出。

 

無人在意的角落，裴妄病了，病得很重。

 

與此同時，東宮那位反了。

 

隻是還沒來得及與裴妄逼宮，便被長公主殿下率兵鎮壓，陛下欣慰長公主仁孝的同時也徹底厭棄太子。

 

而盛棠音，則是這場無名硝煙中最大的贏家。

 

陛下子嗣單薄，除去被封為皇太女的長公主，身份卑微且疾病纏身的六皇子，還有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小公主。

 

京城的局勢，呈現一種詭異的平衡。

 

「霍姑娘，你覺得孤的下一步棋該如何下？」

 

我抬眼。

 

宋槐序雖淺淺笑著，眼底卻閃過微不可察的一絲暗芒，他隻落下一子，便斷了我的後路。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請殿下，登高臺。」

 

9.

 

宋槐序不再隱藏自己的實力，他接管了皇城司，替老皇帝鏟除了不少異己。

 

年邁的老皇帝這才肯施舍一個眼神給這個被忽視的兒子，他開始提拔宋槐序，企圖通過他制衡長公主，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可他忘了，露出獠牙的幼虎怎甘心屈居人下。

 

當長安街再次流滿貪官的血，我持槍緩緩走出後，盛棠音找到了我。

 

「霍雲今，跟我來。」

 

我想我真是瘋了。

 

她指著我鼻子罵我走狗的時候，我沒生氣。

 

她說宋槐序是害我村子被屠的罪魁禍首，那一刻，我想S了她。

 

於是，我掉入了她的陷阱。

 

當眼前重現光亮的時候，我已經在地牢裡了。

 

面前擺放的是各種刑具，耳邊不停傳來犯人哀嚎的聲音，抬眼便是盛棠音扭曲怨恨的面容。

 

「霍雲今，我等這一刻好久了。」

 

「這些刑具，是我專門為你打造的。你放心，七七四十九道刑罰，一道也不會少。在你血流盡前，我是不會讓你那麼輕易S去的。」

 

「畢竟，我恨透了你。也隻有你S了，我於這世上才能高枕無憂。至於六皇子，自有長公主收拾他。

 

一個從賤婢肚子裡爬出來的，還想爭皇位，當真是痴心妄想。」

 

盛棠音拿著烙鐵慢慢向我逼近，熱浪在我眼中變成一個火球，我忍不住笑出聲，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

 

盛棠音徹底被激怒，她不容許被人蔑視，更不許被人嘲弄。

 

昏暗的地牢裡，劍刃的冷光是對天上孤月唯一的呼應。

 

待看清我嘴角的那抹笑後，盛棠音才察覺到不對。

 

可惜，太晚了。

 

盛棠音瞪大了雙眼，她想抽回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劍被勒出血痕的手緊緊攥住不放。

 

鮮血染紅盛棠音素淨的衣衫，她抬眼，對上我眼裡的猩紅一下癱軟在地。

 

「輸了，徹底輸了，哈哈哈哈哈哈。」

 

「來人，將這所地牢查封，派人看好這位盛姑娘。其餘人帶好兵器跟我走，六皇子殿下還在等我們。」

 

咬斷包扎的布後，我帶著一隊人馬奔向皇城，盛棠音痴狂的笑聲被我徹底拋在身後。

 

她明白。

 

我也清楚。

 

她以為我掉入她的圈套，卻不曾想這座地牢都是我為她精心準備的。

 

為的，便是請君入瓮。

 

踏出地牢的那一刻，黑壓壓的雲層透出無數道光。

 

那光的名字。

 

喚做新生。

 

10.

 

「所有人不許動，否則，本宮便S了他。」

 

城牆上，重傷的宋槐序正被一襲紅衣的長公主挾持，匕首抵在他脖頸上，滲出絲絲血跡。

 

來的路上，小伍便和我說明全部情況。

 

老皇帝病重後，宋槐序模仿老皇帝的筆跡下了一紙詔書，詔書的內容讓長公主慌了神。

 

於是，幾日前的一場家宴，長公主反了。

 

最終老皇帝因失血過多而亡，而後她大開S戒，勢必將皇城屠個幹淨。

 

她太過自信。

 

以至於假詔書擺在她面前，她都無心辨別真假，隻一心朝象徵權勢的寶座走去。

 

直到清點人數的時候，長公主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喚將士護她，可回應她的隻有烏鴉悲涼的叫聲以及刀劍劃地的聲響。

 

雷電閃過宋槐序的面容時，長公主驚駭倒地。

 

她這才明白，自己做了別人的刀。

 

可尊貴如長公主，即使被逼入窮巷，也絕不認輸。

 

所以當我趕到時，局勢便是眼前所見，她想逃，便隻能挾持宋槐序。

 

當我拉開弓箭對準城牆上方時，她將匕首又送進宋槐序頸處一分，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勢必要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佔據上風。

 

「霍將軍，備馬，送皇姐出城。」

 

城牆上的那道身影修長挺拔，墨色的衣衫隨風飄舞，看清他眸子下淡然的神色後。

 

我放下弓箭，命人準備好馬匹和幹糧。

 

小伍帶著S侍潛伏在暗處，以確保宋槐序的安危。

 

天漸漸暗下來，長公主對權勢的渴望終是被求生欲所戰勝，她將宋槐序綁在城牆上，而後慌不擇路的上馬逃走。

 

眼見紅色的身影越來越小，被解救下來的宋槐序再也不顧身上的重傷，他接過我手裡的箭簇。

 

拉弓、搭弦。

 

箭簇穿過長公主胸口的同時，宋槐序低笑。

 

「下去陪我阿娘吧，皇姐，你該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

 

隨著宋槐序舉起傳國玉璽的動作，城牆下開始齊齊跪下。

 

在無數臣服聲中他走向皇位，走向權勢的巔峰。

 

忽然，他轉身向我伸出手，一紙詔書就擺在我面前。

 

「接旨吧，霍相。」

 

「日後請你，陪我開創太平盛世，陪我青史留名。」

 

最重要的，

 

陪在我身邊。

 

11.

 

我緩緩上前，佩戴的宮鈴發出悅耳的聲音，陰冷的空氣像毒蛇一樣爬滿全身，痛快大過不適。

 

「阿姐，我來看你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盛棠音不再裝瘋賣傻，她掙扎著想抓撓我，卻在抬手的瞬間松松垮垮的跌倒在地。

 

「你個賤人得意什麼，隻要我還活著，遲早有一天將你踩在腳下。那時，我定讓你痛不欲生。」

 

「可惜，你沒機會了。」

 

我朱唇翕動，掏出淬了毒的匕首向她靠近。

 

「雲今，你不能這樣對我。是阿姐，在你快餓S的時候把最後一個餅子給了你。

 

盛棠音瞪大眼睛，害怕的往後退，她止不住痛哭求饒，以為這樣我就會如前世一樣任她玩弄。

 

我勾唇，將真相全盤託出。無他，隻是不忍看她如此可憐。

 

「當你知道裴妄確認你不是他救命恩人的事實後，你開始毒害他並投靠長公主，可你不覺得他毒發的速度太快了嗎？」

 

她猛地抬頭，「是你！」

 

「對，是我。也是我，陪你演了一出又一出戲，為的，就是看到你今天的下場。」

 

我欣慰一笑，隨後將匕首送入她胸口又抽出。

 

「這一刀，是替桑雲討的，你S她兄長，害她淪為孤兒。」

 

鮮血蜿蜒流下，盛棠音卻獰笑起來。

 

「活該，她活該，憑什麼我得不到的幸福她天生就有。」

 

但很快，她便痛得失聲。

 

「這一刀，是替前世的宋槐序討的。你利用他真心，害他枉S。」

 

手腕一陣刺痛，盛棠音用全部力氣掐住我手腕上的傷口。

 

「我輸了，但你也別想贏。」

 

我挑眉，下一秒她就嗚咽倒地，頸上的鮮血不停湧出，弄髒了我的鞋子。

 

我想擦拭卻重重摔倒，眼淚打湿了身下的幹草。

 

殘鴉的啼聲不斷傳來，我心中湧起無盡悲涼。

 

這種感覺，在夢裡上演了無數遍，如今真的實現，反而讓人悵然若失。

 

我用一把火了卻身後殘夢，而後跌跌撞撞離開地牢。

 

雪花零零散散的落下，年輕的帝王用一把油紙傘撐起一方天地，雪花輕吻過他眉間的紅痣，而後虔誠離去。

 

乾寧三年，朝廷下頒詔令，允女子入朝為官，廢除對女子不利的一切舊習。

 

同年十月，霍相率軍出徵，擊退來敵，擴大疆土，成為史書上記載的第一位女子。

 

此後，我朝湧現許許多多優秀的女子。

 

她們有的成為史官，有的做了夫子，有的挑起銀槍護國土。

 

自此，雄鷹衝破牢籠，奔向更廣闊的天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