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一邊攔路邊的車，一邊跟孟棉說：「棉棉，你爸來我這鬧了，你快點來，把你爸帶走……」

話還沒說完，孟嘉凡一把拍掉了我的手機。

12

孟棉還在那邊說著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了。

此刻看著暴躁得如同一頭野獸的孟嘉凡，我的心裡一陣打鼓。

路邊不時有過路的人經過，剛剛攔下的車在我面前停下。

我伸開手要打開車門，孟嘉凡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嘴裡罵著：「顧念詩，你他媽還敢跑啊！」

車門被猛地合上，發出劇烈的響聲，司機是個健壯的中年男人，大概是擔心他的車，他罵罵咧咧地從駕駛座朝我們走來。

Advertisement

我拼命反抗孟嘉凡，朝司機投去求助的目光，司機疑惑地看著我們。

看到我微腫的臉，司機下意識朝我走過來，嘴裡問著：「怎麼回事啊這是？」

大概是司機的體格讓孟嘉凡感覺到了威脅，他一改之前惡狠狠的樣子，把我攬在懷裡，朝司機訕笑著說：「哎呦，誤會了誤會了，這是我老婆，我倆吵架呢。」

司機朝我看來，眼神疑惑地說：「真的？」

我還沒說話，孟嘉凡警告似地抓緊我的肩膀，仿佛我要是敢不承認，他就會S了我。

我顫抖著身體不吭聲，也是第一次發現，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孟嘉凡，原來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

我祈求地看著司機，妄想他能通過我哀求的目光了解到我的身不由己。

但是可惜的是，司機隻是不耐煩地開口說：「你們一把年紀了，在大街上吵架就算了，別拿我車撒氣啊，這車你們還坐不坐了？」

孟嘉凡討好地回應說：「是是是，是我疏忽了，你別生氣，我這就帶她回家。」

說著他拉扯著我上車，我在外面拼命掙扎，最後還是被孟嘉凡拉上了車。

等到上了車，司機還調侃他說：「不是，大爺，你這不行啊，這麼多年了，還沒把老婆教好啊。」

孟嘉凡連連點頭，嘴裡說著：「是是是，也怪我平時太慣著她了，一發脾氣就什麼也不聽。」

13

等車子在熟悉的小區停下，我被孟嘉凡拖拽著，帶回了原來生活了幾十年的家。

此刻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隻覺得渾身冰涼。

剛一進門，我就看見兒子孟偉坐在沙發上，今天他沒上班，此刻罵罵咧咧地玩著遊戲。

我被孟嘉凡大力甩到桌子上，腰狠狠磕到了桌角。

不等我說話，孟嘉凡二話不說朝我衝過來，對著我的臉又是狠狠一巴掌。

他猙獰著臉，嘴裡罵道：「老子讓你跑，讓你跑！還敢去找宋誠那小子，今天不把你制服了，我就不信孟！」

說完，拳頭如同雨點一般落到我的臉上，我無力地抱著頭，嘴裡發出痛苦的喘息。

突然，一直坐在一旁的兒子嘴裡發出厭惡的聲音，他起身朝我們這邊走來。

我看著他，心裡湧升起一股希望。

從小我就沒有虧待過他，我猛地掙脫開孟嘉凡的鉗制，朝著兒子跑去。

我抓著兒子的手，躲到他的身後，孟嘉凡瞪著眼睛，嗓音沙啞地說：「你也要幫著你媽忤逆我？」

孟偉不吭聲，隻是一把把我從身後拉出來說：「你們兩個的事，自己去解決，別來吵我。」

說完，他把我朝孟嘉凡一推，然後毫不猶豫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從口袋裡摸出耳機戴上。

我徹底絕望，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我沒想到，沒想到這就是我千嬌萬寵著呵護著長大的兒子，在這個危險的時刻，對我的呼救視若無睹。

孟嘉凡看著孟偉進屋，隨即又揚起手來要打我。

在這個時候，我猛地一睜眼，從旁邊摸到一個花瓶，狠狠地朝他砸去。

花瓶砸在孟嘉凡的身上，碎了一地，碎片割傷了我的手，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鮮血汩汩地往下流。

孟嘉凡被我冷不丁一打，摔倒在地，我趁機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跑去。

但是大門上了鎖，我又著急，總也打不開。

孟嘉凡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憤怒地看著我，眼神狠毒，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我絕望地拍打著門，同時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我想著，放棄吧，一把年紀了，不要再爭論了，白白挨一頓打。

我拍門的手緩緩放下，渾濁的眼睛閉起。

14

突然，身後傳來劇烈的拍門聲，我聽見女兒的聲音。

「媽，媽？您在裡面嗎？」孟棉聲音焦急地拍打著門說。

我立馬反應過來，瘋狂拍門以示回應。

沒過一會兒，門被人從外面暴力踢開。

我看見孟婉的老公站在門口，孟婉和孟棉走到我的面前，焦急地詢問我的感受。

我看著身強體壯的大女婿，內心一陣安心。

想當初孟婉喜歡上她老公，孟嘉凡卻嫌棄他窮，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還是我看見小伙子不服輸的勁兒，知道他是個有上進心的，然後一手促成他們的婚事。

也幸虧我沒看錯人，大女婿後來創業成功，帶著孟婉也過上了好日子。

我緊繃的神情猛地一松，然後暈倒在了女兒的懷裡。

周圍歸於寂靜，再次醒來，鼻尖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聽到邊上有醫生斥責的話說：「你們做家屬的，也要多關心關心老人，年紀這麼大了，還被打成這樣……」

「是是是，是我們疏忽了。」孟棉小心地回應著。

我等醫生離開，才從病床上緩緩坐起。

孟棉發現我醒來，連忙跑到我的面前，她看見我，眼淚從眼眶裡流出。

她抱歉地看著我說：「對不起媽，都怪我沒及時回去……」

我輕拍著她的背，像她小時候無數次做錯事一樣安撫著她。

我平靜開口說：「我要報警。」

孟棉猛地抬起頭，在看見堅定的目光之後，緩緩點了點頭。

孟婉帶著她老公在這時候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些食物，看到我坐起，她連忙走過來說：「媽，你都腦震蕩了，就別亂動了。」

我把我的計劃告訴她們，孟婉在從孟棉那裡知道了我的遭遇之後，便一直都很支持我。

計劃很快敲定，一個月之後，我一紙訴狀把孟嘉凡告上了法庭。

15

出庭之前，我被孟婉接到了家裡。

她給我弄了一個書房，然後把我的存稿全部帶了過去，退掉了原來的房子。

在他們的保護下，開庭之前，我都沒見到過孟嘉凡。

開庭時，我在孟婉和孟棉的陪同之下走進原告席，抬眼就看見孟嘉凡眼神陰鸷地盯著我。

他身邊的孟偉還在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我無所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

在法官宣布開庭之後，我一股腦兒地把檢驗報告和錄取交出。

孟嘉凡無話可說，隻能認罪。

他抬起頭，無聲地朝我說著：「離婚了，你也跑不了。」

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但是他沒想到，我除了希望起訴離婚，居然還起訴他故意傷人。

在聽說自己可能要面臨一年的牢獄之災之後，他就笑不出來了，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指著我破口大罵說：「你他媽別不識好歹，還敢告老子，你兒子的前途你不要了是吧！」

是的，孟嘉凡之所以這麼肆無忌憚地對我出手，無非就是知道我會顧念著孩子，怕影響了他們的前途，特別是孟偉，他考上了公務員，對於政審一直很嚴格。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咬碎了牙齒和血吞，但是現在，我不想考慮了，我隻想考慮考慮我自己。

孟偉這時候也站了起來，他終於知道害怕了。

他放下手機喊我說：「媽，你就撤訴吧，你知道的，我這個工作很難得的，要是爸因為你進去了，我的工作肯定就保不住了啊！」

我搖了搖頭，不答應。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孟嘉凡落得這個下場，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他自己。

孟嘉凡還不認，居然在法庭上就揮起拳頭要朝我衝來。

隻不過他還沒走兩步，就被雄武有力的警察壓制住了，孟嘉凡嘴裡罵罵咧咧，還不認罪，最終被當堂帶走。

走出法院的時候，我看見宋誠抱著一束花站在門口。

看到我出來，他微笑著朝我走來。

16

他走到我的面前，把花遞給了我，嘴角的淤青早就沒了痕跡。

我接過花，朝他笑了一下。

宋誠說：「看你的樣子，肯定取得了一個好結果吧。」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說：「嗯，還不錯吧。」

宋誠見我情緒不高，又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掏出一本書。

書名叫《庸庸碌碌的一生》，這是我暢想著未來能夠出版的書的書名。

我眼裡閃過驚喜，翻開書本，這赫然就是我的作品。

我驚訝地看向宋誠，他咳嗽一聲說：「那天你讓我幫你看看語句，我覺得還不錯，順便寄給了我的一個編輯好友，他們很喜歡，就決定出版了。」

我珍寶似地抱著那本書，它不僅僅是對我之前人生的總結，更是對我光明未來的開啟。

我認真地看著宋誠，朝他說了句：「謝謝。」

宋誠看著我，眼神躲閃，隨後輕咳一聲說：「這有什麼，主要是你自己寫得好。」

我看著他慌張的樣子，噗嗤一笑。

隨後我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認真地說：「宋誠，你不要再想著我了，朝前走吧。」

宋誠一怔，隨即朝我看來。

見我始終抬著頭望天，良久，他輕笑一聲說：「好……」

回去之後，我和孟婉他們住在一起，書籍的出版，讓我重新找回自己的價值。

盡管因為大齡離婚，沒少被街坊鄰居嚼舌根子。

但是誰在乎呢，我隻在乎自己開不開心。

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裡，一心撲在我的文字海洋裡，手裡的筆揮舞著，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孟婉倒是為了我打抱不平過多次，但是最終都因為不會罵人而戰敗。

我微笑著把她寫進書裡。

書裡的她，是憑借著三寸不爛之舌力戰群雄的街坊鄰居們口中有名的潑辣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