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哥眼中寫滿了驚訝：

“爸，咱們家的家規不就是節儉嗎，現在李靜帶頭破壞了這一切，我不過是說她兩句，你怎麼動手打人？”

 

他滿心慌亂，又怎麼會理解被媽媽毀掉一切的爸爸的心情。

 

最終這場鬧劇不歡而散，爸爸趕著回單位給領導賠禮道歉，憤怒地摔門而去。

 

5

 

媽媽卻一臉自得：

 

“看到沒有，你們的爸爸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一定是去教育他的領導去了。”

 

“我就說嘛，艱苦樸素才是做人的真理，你們等著瞧吧，到了晚上，他一定會認真反思自己的錯誤。”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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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爸爸不僅沒有道歉，反而咬著牙說出了新的提議：

 

“我那個領導，雖然因為你換了臭魚爛蝦生氣，但是，事情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春燕，你給我支五萬塊錢，領導的孩子想去私立學校，我幫他……”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悶頭吃飯的媽媽就摔了筷子：

 

“當著孩子們的面，你在說什麼瘋話！”

 

“咱們家實行節儉多少年了，怎麼能因為一點小事就改變！”

 

看著媽媽憤怒的樣子，爸爸張口結舌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他能說什麼呢？

 

平時媽媽借著節儉的理由苛待我，笑得最大聲的可就是他。

 

而如今媽媽掌管著家裡的財政大權，幾萬塊，得不到媽媽的首肯，爸爸一定掏不出來。

 

餐桌的氣氛異常尷尬，我卻無所謂地邊吃邊看戲。

 

曾經他們就是這樣對我的。

 

當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要幾塊錢零花錢，媽媽便會勃然大怒，哭著訓斥我，罵我不懂節儉，敗壞門風。

 

看著我被罵到狗血淋頭的樣子，哥哥和爸爸，就會像現在的我一樣，一邊看戲，一邊落井下石。

 

餐桌上的責罵越發激烈，爸爸終於忍無可忍砸了飯碗，怒視媽媽：

 

“你還有完沒完，節儉歸節儉，我的前途就不重要了嗎？”

 

媽媽被爸爸吼得一愣，同樣惡狠狠地看向他：

 

“前途當然不如節儉重要！”

 

“當初小靜高考，不就是你要貫徹節儉的原則，讓我定最便宜的酒店，做隔夜的飯菜嗎！”

 

爸爸聞言緊張地看了我一眼。

 

我卻隻是心如S水地回望過去。

 

原來是這樣啊。

 

我的成績一直很好，可高考時，因為一夜得不到休息，再加上吃過期飯菜導致的急性腸胃炎，我缺考了一門，最終隻能上一個普通本科。

 

我本以為一切都是媽媽的錯，原來這裡面也有爸爸的主意。

 

不用想，他一定是為了在熟人和同事面前炫耀：

 

“我們家有多麼節儉，為此我是怎樣對待我的女兒。”

 

想到他以此在單位立足的樣子，我心中滿是悽涼。

 

為了一個節約的好名聲，你們什麼都不顧了。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守著好名聲過一輩子好了。

 

我剛要開口，哥哥搶先出來打圓場了：

 

“爸媽，你們別吵了，爸你這事兒做得確實不對，就算前途再重要，也不能花咱家那麼多錢去換一個職位啊。”

 

爸爸氣得臉都綠了，怒吼出聲：

 

“夠了，我沒有你這麼自私的兒子，家裡的錢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我有資格決定怎麼去用！”

 

“李靜你說，爸爸這次花錢送禮換升職，是不是應該？”

 

聽著爸爸的質問，所有人都扭頭看向我。

 

他們從前就喜歡這樣，每次有爭議，大家一起舉手投票。

 

可爸爸，你忘記了嗎，從前總讓我節儉的，是你啊。

 

6

 

我搖了搖頭，輕聲開口：

 

“理論上我當然支持爸爸的想法，畢竟爸爸在崗位上熬了十多年才換來這一次機會。”

 

“可是爸爸，咱們家的家規是你定的……”

 

爸爸怒氣衝衝地掀翻了桌子：

 

“你們腦子都有病嗎，這是關系到我未來事業的升職！”

 

我聳了聳肩：

 

“是又怎麼樣，我媽要去我公司鬧，你們有人幫忙攔一下了嗎？”

 

見我如此，哥哥先急了：

 

“李靜你現在簡直就是家裡的攪屎棍，你……”

 

我沒等他說出更難聽的話，就直接伸手打斷：

 

“你上次找爸媽要了三十萬說是要創業，其實當成彩禮給我大嫂的事情，真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嗎？”

 

“李強，說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我不過是買了一盒六十塊錢的月餅，就被你們當成了天大的錯。”

 

“可你們呢，一個要花五萬給領導的孩子打點關系，一個表面說著節儉，背地裡拿爸媽的血汗錢去當彩禮錢，你們哪個不比我更過分！”

 

隨著我的質問，客廳頓時鴉雀無聲。

 

過了半天，媽媽才看向哥哥：

 

“你告訴媽媽，李靜說得是真的嗎？”

 

“那三十萬，真被你當成娶媳婦的彩禮錢了？”

 

哥哥支支吾吾，一張臉漲得通紅，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是又怎麼樣，要不是你們每天把節儉掛在嘴邊，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下一秒，爸爸一巴掌把哥哥扇翻在地：

 

“畜生，誰允許你這麼騙自己親生父母！”

 

哥哥挨了一巴掌，委屈得眼眶都紅了：

 

“憑什麼怪我，要不是你們天天節儉節儉的，我至於這樣嗎！”

 

“我幹什麼你們都要罵我鋪張浪費，那女方要彩禮，我能怎麼辦，我難道就不結婚了嗎？”

 

媽媽氣得直哆嗦，嘴唇顫抖到聲音都在發虛：

 

“那你可以說啊，咱們可以好好商量！”

 

“三十萬你說給就給了，你有沒有考慮到我們以後怎麼養老！”

 

哥哥滿臉都是淚，號啕大哭起來：

 

“我沒說過嗎？上次我和女朋友都談到結婚了，人家就是要八萬八的彩禮走個過場，你們是怎麼說的？”

 

“你們跳著腳地堅決反對，在訂婚宴上大罵別人賣女兒，害我被他們全家嗤笑，這麼快就忘了嗎！”

 

媽媽哆嗦著嘴唇還想說些什麼，可過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就這樣，這次以勤儉節約為主體的家庭會議不歡而散了。

 

隻是這次，被批判的主角不是我。

 

原來看戲這麼爽啊，我默默想著，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第二天醒來時，大家都沉著臉坐在客廳。

 

見我出來，媽媽先開口了：

 

“這次咱們各退一步，李靜，你帶頭送禮的事情暫時不追究了。”

 

“至於你爸爸，他辛苦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熬到升職，既然有這個機會，咱們也不能為了節約的家風而去阻攔。”

 

“還有那彩禮三十萬，也算了，給了都給了，過幾天就是婚禮，總不能去要回來。”

 

“這些都是不小的開始，李靜，我們要求你每個月往家庭賬戶上打不少於一萬塊錢，用以負擔家庭支出……”

 

7

 

看著幾人各懷鬼胎的表情，我撇了撇嘴。

 

好處都讓你們佔了，倒是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可你們錯了，重活一世，我再也不是那個被你們用節儉洗腦拿捏的李靜了。

 

從今往後我生活的主人隻有我自己。

 

見我沒說話，哥哥李強怒火中燒：

 

“愣著幹什麼，說話！”

 

我嗤笑一聲：

 

“沒錢啊，沒錢那還給你媳婦買什麼大金镯子？”

 

“那麼粗的一對兒桌子，少說值個五六萬吧，你把吸爸媽血換來的镯子賣了不就有錢了？”

 

說完，我看都不看面色扭曲的幾人，扭頭就走。

 

直到下了樓，我還能聽到樓上媽媽歇斯底裡的尖叫聲。

 

時間很快到了哥哥的婚禮。

 

哪怕這幾天在家吵成了一鍋粥，但在外人面前，爸媽照樣能做出一副和和美美的樣子。

 

我坐在臺下，看著他們一片祥和的交換對戒，互訴愛的誓言，心裡想的卻是，不知道等一會兒，新娘子會不會發現，她的三金，全都被換成了鐵包金。

 

沒過多久，婚禮就進行到了改口的環節。

 

新娘收了改口紅包，歡歡喜喜喊了一聲媽，然而拆開紅包的瞬間，她的臉色就變了。

 

新娘看向哥哥，哥哥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也湊過去看。

 

而後二人臉都綠了。

 

最終哥哥拉住了沉下臉來要走的新娘，又是指天發誓又是跺著腳的許諾，新娘這才繼續了後續流程，戴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大金镯子。

 

哥哥見新娘子消氣，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

 

接著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在哥哥震驚的目光中，我這位新嫂子摘下手腕上的镯子，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李強你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當初一起去買的金镯子，今天為什麼變成了假的！”

 

在一片議論聲中，哥哥漲紅著臉站了起來，撿起被扔到地上的金镯子，放在燈光下仔細看了半天後，怒視著媽媽：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啊？”

 

媽媽坐在主位上，忽然被當眾訓斥，也拉下臉來：

 

“別急著扣帽子，我還想問問你們呢，我們做父母的辛辛苦苦一輩子掙來的錢，憑什麼被你們這麼糟踐！”

 

“結婚是讓你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我讓女方進我家門還不夠，給了三十萬彩禮，竟然又要金镯子！”

 

“我們家家風就是節儉，決不允許你們搞這套奢靡浪費的東西！我一輩子都沒戴過金镯子，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新娘子就把剛剛收到的改口紅包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厚厚的紅包砸在媽媽臉上，裡面紛紛揚揚，飄出了一疊舊報紙。

 

看著這一幕，在場的親戚朋友們都坐不住了：

 

“春燕是不是腦子燒壞了，非要把孩子的婚事攪黃了她才滿意嗎？”

 

“是啊，李大強也不知道勸勸，任由自己老婆這麼胡鬧。”

 

“我真服了，好好的喜事鬧成這樣，萬幸新娘子發現得早，不然嫁過去還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麼樣子呢！”

 

聽著眾人的議論，爸媽和哥哥的臉色越來越差。

 

而新娘，直接一把撕爛了婚紗：

 

“這婚誰愛結誰結，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認識你們這麼一家！”

 

說完，新娘掉頭就走，哥哥去追，卻被新娘家的親戚打得滿地找牙。

 

我美滋滋地吃著酒宴，正巧收到了外派審核通過的消息。

 

8

 

看著上面的審核通過幾個加粗的大字，我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

 

然而我的笑容正巧被無處發泄的媽媽看到。

 

她不由分說地給了我一巴掌，但這次，卻被我輕易躲過了。

 

看著我冷漠的神情，媽媽竟然哭了出來：

 

“小靜，你給媽媽評評理，媽媽做得有什麼不對的？”

 

沒等我開口，哥哥衝上來，一把把媽媽推倒在地上。

 

接著，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咷痛哭：

 

“我隻是想要正常生活，為什麼你非要一次又一次地這樣折磨我！”

 

“難道一定要讓我去S，你們才能滿意嗎！”

 

媽媽呆愣了幾秒後，哭得比哥哥聲音還大：

 

“我不管別人，我們家就是要勤儉節約！”

 

爸爸忍無可忍，狠狠一巴掌甩在媽媽臉上：

 

“夠了，你給老子閉嘴！”

 

趁著三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我放下手中碗筷，一路小跑去了公司。

 

拿到就職任命後，王姐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靜，剛剛上熱搜那家人，不會是你家吧？”

 

我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的確是我的家人，還好，如今我有了遠走高飛的機會。”

 

“我不會再回來了。”

 

我連夜辦好籤證，頭也不回地去了國外。

 

新的公司很好很大，但也很忙。

 

我整個人都沉浸在新工作的忙碌中，竟然絲毫都沒有想起，上一世逼S我的家人。

 

直到這天，我接到了一個來自國內的電話。

 

接通的瞬間，那道聲音勾起了我過往的噩夢。

 

我甚至不自覺地，把手中新鮮的水果藏到了身後。

 

半天，我才終於想起，我已經從那場噩夢中脫身出來了。

 

媽媽捏著電話邊哭邊訴。

 

她說那天之後，爸爸狠心和她離了婚，但離婚後，爸爸的升職還是告吹了。

 

哥哥找不到女朋友，想去相親市場找別人幫忙介紹，可別人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想起了報紙換改口費和鐵包金換金镯子的事件。

 

她說她為家庭操勞一生，最後卻落得所有人的埋怨，感覺自己過得很苦。

 

電話的最後，她還說想出國來找我，想讓我幫她養老送終。

 

面對媽媽的哀哀哭泣和請求，我隻問了一個問題：

 

“出國那麼貴，你一生勤儉持家，舍得花錢買機票嗎？”

 

說完後，我在媽媽的沉默中掛斷了電話。

 

我獨自在國外過得艱辛，但也快樂。

 

原來沒有人在耳邊隨時念叨要節儉的生活，是如此美好。

 

我終於可以穿新衣服，吃正常飯菜，住正經房子，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自由。

 

幾年後，我買下了一間小小的公寓。

 

我開始淡忘過去那窒息的生活，耳畔卻還是會回響起媽媽說過無數次的話：

 

“我們讓你節儉是為了你好，你一個女孩子，貪圖享受，以後隻會自甘下賤。”

 

我沒有自甘下賤，相反，我過的越來越好了。

 

再次得到家裡的消息，是很多年後。

 

電話是哥哥打來的，他說爸爸因為失去升職機會，又在原來的崗位上堅持了幾年。

 

可是看著越來越多新人出現，他卻再沒了更進一步的機會，變得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爸爸開始酗酒，有一次酒後，他回到老宅和媽媽爭吵，二人越吵越兇，最終，媽媽S在了爸爸的刀下。

 

哥哥問我，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搖了搖頭，那一切都與我無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