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回不去的何止時間
- 4569字
- 2025-07-15 16:09:57
我媽給我熬了白粥,就著鹹菜。
門口有人敲門,我以為出差的老爸回來了,直接開了門:「爸,你怎麼提前回……」
仔細一看,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周言也被我一聲爸弄得當頭一擊。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抱歉,昨天讓你淋湿了。」
「看看就看看,你把超市都搬來做什麼?」我看著他身後誇張的各種花花綠綠的東西,驚得頭皮發麻。
他倒是沒含糊:「不知道你爸媽喜歡什麼,就每樣都買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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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每樣都買了一點,就是一個也沒落下。
我指著地上的調味料禮盒:「哪個好人家上門還送醬油的?」
我媽從廚房出來嚇了一跳,看著滿客廳的東西,先是問我:「你是腦子壞了,買這麼多幹什麼?」
下一秒她才看見旁邊的周言:「啊,是小周啊,這些東西不會都是你帶的吧?」
「阿姨好,昨天以棠她淋了水,我擔心她生病。」
「這不就是病著呢。」我媽沒好氣地說朝我點頭,「年紀這麼大了,怎麼能掉池子裡去的?」
一個說我翻溝裡,一個說我掉池子裡,我真的有苦說不出。
「媽,我說了我是站噴泉裡面了。」
「得,這麼大年紀了出門也沒帶腦子,大冬天站噴泉裡去。」
我:「?」
我媽達成了「帶小周回來吃飯」的心願,高高興興出門買菜了,我和周言分坐在沙發兩端。
「周言,你這樣會讓我媽誤會的。」
「林以棠,我再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周言想了想,「我以為可以很輕易忘記你,可是並沒有。」
一句話,讓我滿眼含淚。
我笑著問他:「還記得那會我給你寫的情書嗎?」
他點點頭,隨即念了出來:「山有木兮木有枝。」
僅僅隻有這七個字。
當時,他給我回了信:【心悅君兮君已知。】
也隻有七個字,獨獨改了「心悅君兮君不知」的「不」字。
年少的情誼都藏在了這裡。
我苦笑了一下:「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本來是男人寫給男人的。」
句句有回應,卻不一定能善終。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我隻能接了一句:「周言,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合適。」
飯桌上,他沉默寡言。
我媽壓根沒認出來,面前這個人就是小時候那個跪在她面前求買我的男孩。
我媽更不知道,我愛了一個男人好多好多年,也是他。
「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媽第一次這麼緊張,「要不阿姨再去做點別的?」
「媽,你是不是有些雙標了?」我抬眼吐槽,「平日裡我和林輝要是說一句菜鹹了你都得拿著鍋鏟子揍我們,怎麼周言來了,你這態度都不一樣了?」
我媽一下子氣得直接拿了個大雞腿堵著我的嘴:「吃吃吃,就你話多,你要是把我女婿嚇跑了,我把你打包扔出去。」
「媽,高空墜物犯法,這要是砸到花花草草怎麼好?」
我吃著菜,還沒等我夾下一口,周言就自覺夾來了我喜歡的菜。
這是戀愛期間,他寵我的一個習慣,這麼久了,他也沒有忘記。
以此往復,我終於忍不住了:「周言,你喂豬呢?」
周言突然說:「嗯,多吃點,都瘦了。」
我媽沒聽出來異常,我卻嚇了一跳,不免有些不甘心:「現在都流行減肥。」
我媽氣不打一處來:「就衝你好端端往噴泉裡走,我看你是減肥減得腦子沒了吧?」
就這麼一鬧騰,我心裡難得舒暢了好多。
我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有在設想裡,也有在夢裡,現在也算實現了。
我媽非讓我送送周言,周言卻擔心我身體不想讓我出門。
我看了看我媽,最終妥協:「我送你到樓下吧。」
下樓的時候,我突然問:「這麼多東西你怎麼拎上來的?」
「超市老板帶著他的員工一起幫我搬過來的。」
好吧,果真有錢可以推老板。
「路上慢點。」我站在樓梯口不想出門,外面太冷了風也大,我身體還沒完全恢復。
他點點頭。
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大步走回來。
他把我摟在懷裡,趁著我錯愕間,在我耳邊說:「我們和好吧。」
10
他沒有聽到我的答案。
因為我還沒有開口,就聽見林輝那大嗓門:「哎呦喂,我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哎呦喂,我就想上個樓梯,我怕不是要長針眼了。」
誇張地嚎叫,甚至假裝捂著的臉,都讓我腦中自動組成了一句話:「林輝,補考考得怎麼樣?」
他倉皇而逃。
我推了一下周言:「快些走吧,感覺天要下雪了。」
我看著他走的背影。
想到這個男人,曾經在公交站臺等我下班,會從口袋掏出暖暖的紅薯給我。
幫我洗過澡吹過頭發,會蹲下來給我系鞋帶,甚至會吃我剩下的飯菜。
吵架的時候,他也會哄我,會主動和我道歉。
和他一起走路,他都喜歡牽著我的手,工作再忙都能抽空哄我。
他曾與我的生命,形影不離。
我把這樣的男人,弄丟了啊。
我哭得不行,被林輝發現了。
他突然沒了平時的氣焰,把我摟過來:「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就是個男人。」
我這才發現,我一直喊的兔崽子小屁孩,早就高過我一個頭了。
我被他逗笑了,隻得擦了擦眼淚:「你想什麼呢?我就是心情不好。」
他拉著我的手往樓上走:「我姐心情不好怎麼辦?那隻能揍我了。我跟你說,你每次揍完我,你都能哈哈大笑……」
我不想承認這是我弟,這就是大傻子。
我突然抽了手拍了拍他的背:「林輝,我和你說個事。」
他見我如此嚴肅,立刻一本正經:「是不是他欺負你了?我可以去幫你揍他。不過,看起來我打不過他,但是我可以幫你喊人。」
還是不正經。
「別貧嘴了。」我被他氣急了,「我說,你以後學習能不能認真點?爸媽以後還得靠你呢。」
他走路的步子一頓,然後說:「姐,我感覺爸媽還是靠你比較靠譜。」
我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你是男孩子不靠你靠誰?你天天想讓我嫁出去,我要是嫁出去了怎麼靠我?」
他看起來悶悶不樂:「你嫁個本地的,讓他在咱家附近買房不就行了?」
我擰了他的耳朵:「你怎麼不說我嫁給隔壁鄰居呢?」
剛說完,隔壁大爺開了門,頂著光溜溜的腦袋衝著我們笑:「你們姐弟倆感情真好!」
11
第一場大雪的時候,我的病情加重了。
我去了醫院。
我害怕醫生是個騙子,他告訴我肯定可以活夠兩年。
我還有很多事沒解決,我的確還不想S。
我借口要出差,自己去做了化療。
我甚至給我爸轉了點錢,告訴他我最近工作很好,讓他別不舍得給自己買東西。
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手機裡還有他們分享的快樂。
周言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清醒的時候才接了電話。
我還在費盡心思編造出差的謊言,卻聽見他說:「林以棠,我隻問你一句,你他媽到底在哪個醫院?」
12
得虧我的化療結束了。
我看著匆匆而來的周言,隻得討好道:「就是長了個瘤子,良性的,我悄悄動了手術,你可別和我媽說,我怕她擔心。」
「把你的報告拿給我看看。」
「我不。」我很是倔強,「都說了是良性了,沒事了。」
「林以棠,我找別的醫生給你看一看。」他語氣溫柔地哄我。
我搖搖頭,隻得乖乖坦白:
「不用了。」
「好不了了。」
「肺癌,小葉肺癌聽過嗎?最嚴重的那種。」
「周言,你為什麼還不滾?」
13
周言在樓下抽了很久的煙。
而我在窗口看了很久的周言。
14
17 歲的時候想看海,沒有錢。
20 歲的時候想看海,還是沒有錢。
25 歲的時候想看海,沒時間。
27 歲的這一年,我想去看看海。
這個溫柔的男人對我說:「你這麼怕冷,我帶你去溫暖的地方看海。」
我想拒絕的,可他說,我隻要拒絕就把實情告訴我爸媽。
我慫了。
好吧,其實也不是慫了。
我好像真的想和他看看海。
15
我說我要和周言去三亞海邊度假。
我爸笑著給我塞錢:「錢不夠和爸爸說,好好玩。」
我媽笑著笑著哭了:「我女兒終於出息了。」
我弟在旁邊嘲笑:「哎呦喂,周言哥這眼神哦,不過,終於把我們家這個老大難解決掉了,可喜可賀。」
一家子都急急忙忙趕我走。
機場一下來,就能感覺到強烈的溫差。
我拿著周言給我買的連衣裙換上,出來看他時,感覺他的眼睛都亮了:
「你眼睛都看直了,我是不是真的這麼漂亮?」
「是啊。」他感嘆,「你總能在各種時候吸引我。」
「那我什麼時候最吸引你?」我好奇地發問。
他看著我沉思了幾秒:「床上。」
狗男人。
我的泳衣是我新買的,可愛極了。
就是旁邊的周言皺著眉頭似乎不悅:「這布料太少了,以後不能穿。」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上下掃了他一下,「這方圓百裡的妹子都要被你吸引了。」
我去買椰子,回來的時候看見有美女正和他說話。
我悄悄靠近,卻聽見他對著我的方向指了指:「我說了我有女朋友,你們看,她來了。」
「女朋友而已。」來人挺了挺胸前洶湧的波濤,「也沒有我好看啊,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他突然不悅了起來:「我說了我隻有她這一個女朋友,這輩子就她一個。」
說不感動是假的。
夜裡我躺在他懷裡:「你怎麼發現我生病的?」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對不起,我來晚了。」
「別扯開話題,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哭。
他說他再見我總覺得很多地方不一樣了。
他的敏銳讓我無所遁形。
「幫我隱瞞一下我爸媽,還有一年好活,我想我爸媽過得不要那麼難過。」
隻可惜沒瞞過周言。
恐怕他要跟著我吃苦了。
他笑著說:「好吧,但是這麼大的事你得求我。」
「我求求你周言。」現在我骨頭軟得很。
「我有一個條件。」周言認真地說。
「什麼?」
「嫁給我。」
16
周言真的不是說得玩玩的。
他甚至人還在三亞,已經聯系人打聽結婚的流程,準備一回去就提上日程。
我被他弄得措手不及:「這也太快了吧?」
「都在一起三年了。」他沒好氣地說,「就連你屁股上的痣在哪我都知道,還快嗎?」
哎呦喂,這可不興說啊。
我上去就捂了他的嘴。
他伸了舌頭舔了一下我的手心,燙得我連忙松開。
狗男人。
「可我們已經分手一年了,而且結婚哪裡那麼容易?我們兩家人還沒有見面談彩禮什麼的,就算我爸媽喜歡你,可是你爸媽……」
可是,他爸媽怎麼會讓他娶一個將S之人?
「不用在意他們。」他很坦然,「回去我就帶你見我爸媽,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旅行一結束,他真的風風火火就帶我上了門。
整個過程裡,周言的爸媽似乎像是真的毫不在意一般,甚至張羅著給我買各種金器和東西。
我趁著周言不在的工夫,直接拉著周言媽媽說:「阿姨,我不能騙你們,我得了癌症我活不久了,你們不要答應周言意氣行事,娶了我真沒什麼好。」
周言媽媽聽了我這話,眼眶卻紅了:「以棠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作為一個母親,我也不想我們周言娶你。可是一年前,你們鬧分手,他在家病了一個月。這一次,他說如果我們拒絕,他就和你一起S。」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卻看見面有慍色的周言站在門口。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弄得我有些心虛。
他走到我面前:「林以棠,你不想嫁給我?」
我點點頭:「可以嗎?」
「不行,我曾經說過,你S都是我的人。」
不歡而散。
本來說今晚住在他家的我鬧著回了家,剛想敲開門,卻聽見門內我弟林輝的哭腔:
「爸媽,我演不下去了。」他這大男人哭起來還怪悽慘的,「姐她病了,我看到了她的診斷報告,她得的是癌症啊。我該怎麼辦啊?她還這麼年輕……」
我爸媽一定錯愕極了。
我甚至聽見我媽重重拍在他背上的巴掌聲,然後就是一陣哭泣:
「你個臭小子,你怎麼不早說?」
「她該多疼啊?」
後來,我爸也跟著哭了。
最終我也沒邁進門。
我下了樓,卻看見送我回來的周言還站在樓下。
他慌忙地滅了手中的煙看著我:「怎麼不進去?」
我衝過去抱著他:「對不起啊,我生病了。」
17
我很喜歡畫畫。
沒生病前還給自己報了個插畫班。
老師說我很有天賦,雖然我覺得她可能就是在安慰我這種大齡青年。
自打我生病了之後,我去退了班。
老師聽了我的緣由,還堅持退了今年的學費。
如果人生總是有遺憾的話,為什麼一定要是這個?
我寧可老師對我說「你不行,你不適合」,而不是她的一句「你很有天賦,很可惜」。
我拿了筆給周言寫了日記,旁邊配了插畫。
我插畫裡的周言,有的坐在雲端像個仙人,有的西裝革履是個精英,有的頭大身小似個孩童,還有的……沒怎麼穿衣服。
嘿嘿,我不知道他看見會不會開心,反正我是樂了。
說起來可能都不信,我是那個上學逃學去遊戲廳看別人打遊戲的人,而他是那個義憤填膺抓我回去的嚴肅班長。
我打不過周言,我那會叫囂著:「周言,我遲早把你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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