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榮寵
- 4375字
- 2025-07-15 15:12:09
「臣妾都依皇上,話說臣妾何時不依你了?」
李懷莳聞言便笑:「知意一向都是最順朕心意的。」
「還是最心系皇上的,滿宮中最心系皇上的。」
李懷莳目色微動:「可朕怎麼覺得貴妃不如從前熱切了?」
因為李懷莳現在通常隻來我這,也不知是來看孩子的,還是衝著我來的。
我都不用爭,更不用截胡。自然不用像從前那樣花招百出了。
「怕皇上煩。」我覆上李懷莳的唇,使他說不出話來。
然而每當我覺得安逸時,都會有新人入宮。這次是太後的侄女。有不少人等著看熱鬧,看我還敢不敢像從前一樣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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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
若是不揮揮爪子,這位家世不弱的唐昭儀真是極有可能將我看中已久的後位一朝奪了去。
唐昭儀在宮道上見到我時不好好行禮,我罰她手抄宮規,她回頭就暈在居殿中,說是身子虛弱,如今受罰,更虛了。
我手一揮讓庫房送去諸多珍品,卻聽說她全扔了。
唐昭儀同我共立於臺階上時,一把摔下去險些斷了腿,她的侍女說是我推的。而我支著剛被自己弄傷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同李懷莳抱怨說,拽人真的好痛。
有了個小的映襯,人們反而道貴妃大度。
可我要真大度,就不會同她計較了。
但我依舊要處處計較。李懷莳宿在我這裡時,唐昭儀派宮人來說她得了急病,要李懷莳去看看。
就算隻是礙於太後面子,李懷莳也該去看看的。
結果我一把抱住李懷莳,兩眼淚盈盈道:「皇上走了這一回,以後也都是要走的。」
李懷莳嘴上說著憐惜的話,然而眸子裡卻含著笑意。
李懷莳好像特別樂得看我同別的女子爭奪他的模樣。
隻要不歇斯底裡,仿佛都是可愛的。
無論我做得有多過火,李懷莳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宮裡都說從前那個橫著走的貴妃娘娘又回來了。
小婉瑤可千萬不要學了我的作派。
我有次跟李懷莳提起這句話,他還笑,說公主如何都不要緊,金枝玉葉的有誰敢笑話。
不成,婉瑤就是要被許多人喜歡著,不能被笑話。
我還尋思是否要收斂一些的時候,卻在太後的宮殿門檻處,看見唐昭儀正抱著我的兒子朝柏說,姚貴妃性子如此浮躁,確實不適合撫養大皇子。
我當場未發作,隻在宮道上等著,等人出來了,揚手就打。
唐昭儀捧著臉頰,咬牙切齒道:「這樣囂張,難怪太後和皇上都不肯把大皇子交予你身邊。」
這話一出,連空氣都冷了冷。
還以為是起了風,沒想到是聖駕在附近。
接下來我隻需要紅著雙眼,靜靜地李懷莳的處置就是了。
距我生育兩個孩子已經快一年了,除了朝柏剛被抱走的時候,我小小地鬧過情緒以外,我和李懷莳幾乎就不再提起此事,如今公然被他人揭開,李懷莳多少有幾分一言難盡的滋味。
我哭著對李懷莳說想要回朝柏,讓他和婉瑤可以互相陪著玩。
李懷莳在這時的耐心總是格外好,他哄道:「知意,無論何種境況朕都不會害你和孩子,你且聽話,好不好?」
「朝柏他……」
「朝柏是朕的長子,從生下來他就是朕最器重的長子。」
這幾日裡李懷莳以為我還鬱悶著,便傳我母親入宮來陪我說說話。
我高興地不得了,為母親備了一大桌好菜。
母親在見到我那富麗堂皇的貴妃殿時,眼睛更是彎成月牙。
高興完後就是敘闲話。母親道:「你知道嗎?你嫂嫂竟活過來了。」
我道:「哥哥臨走時還知照我,家中怕是會有喪事,怎麼突然就好了?」
母親:「當時她啊,的確是一副將S病軀,結果她非要同你哥哥一道去南疆,說是S也S知禮身邊,你猜怎麼著?出趟遠門,再被大夫治一治,竟好了三四分。」
母親補了句:「可見多出去走走是好的,你要想養好身子,也須得多走動走動,我剛聽嬤嬤說你整日懶著。」
「我走去哪啊,御花園啊?」我笑道,「再走就要碰見外臣了,皇上也不樂意啊。」
母親笑道:「你這話可得憋著,在我跟前說說得了。」
她忽然敏感起來:「外臣?什麼外臣?」
「世子啊,就沈國公家那位。」
母親皺眉說:「沈照這孩子也是不堪大用,明明是個年少有為的好胚子,在南疆也有些聲望,沒想到一回到京城,就隻會喝酒玩樂,不思進取。」
「南疆寂涼,他回到京城不容易,松松精神也是好的。」
母親道:「別說是國公家的兒子,就連京中那五品官家的庶子也不曾懶怠成這樣。」
「議親了沒有啊,沈家主母過世得早,這些事現在都是誰在張羅啊?」
「話雖如此,不少有女兒的人家還是想配給沈家,聽說且有得挑呢,都是他家姨母在操持著。」
母親說累了就要去看看孩子,抱了婉瑤,她又問朝柏哪去了。
我說朝柏在太後宮中將養著,錦衣玉食,自是不用我操心。
母親很驚訝,說連家中都不知此事。
我如何對沈照說的,就如何對母親說的,似乎也找不出別的話術了。
母親前腳剛走,李懷莳後腳就來了。
他下午在我這看折子,晚上同我用膳,看著我多吃了半碗飯。
懶懶地窩了兩個月後,已是盛夏,我邊給李懷莳喂冰葡萄邊道:「去年我懷著兩孩子,皇上才不動身去行宮,今年可要去?早聽說行宮清雅幽涼,我進宮以來都沒見識過。」
「再喂朕一口。」
我連喂三顆,目光慢慢落到男人滑動的喉結上,嗔道:「皇上不會在裡面藏嬌了吧?」
「你去了便有了。」
我真被帶去了,還有兩孩子。太後的身子經不住舟車勞頓,於是朝柏由我帶著。
朝柏已經會支著腿走,還會咿咿呀呀兩下,然後不利索地喊我母妃。
聽說李懷莳是四歲時啟的蒙,所以如今都開始在翰林院裡給朝柏物色先生了。我道這太嚴格了,結果李懷莳敲我腦袋,說不許耽誤他教兒子。
我的朝柏啊,也就這兩年不能整日籠罩在他父皇的魔爪下了。
行宮裡吃的玩的都有,又清涼,連因為天熱而恹恹好久的婉瑤都有了玩心,日日纏著朝柏打架。
李懷莳照例應對著繁忙的公務,有時批上一天折子也不見人。
似乎過得滋潤的還真隻有我們母子仨,婉瑤和朝柏都胖了,唯獨李懷莳清瘦了。
時至七月,李懷莳有一晚枕在我腿上時,說:「你和孩子先回宮。」
「皇上呢?」
「東邊有人告御狀,離這不遠,朕順道去看看,」李懷莳引我的手放至他的太陽穴上,隨後閉上眼,「你先帶著孩子回去,把宮中事務料理好。」
我揉著揉著就不揉了,悶悶道:「皇上不在,我回宮也是無聊透的。」
李懷莳的呼吸很平緩,當我以為他睡著時,卻冷不丁聽到他說:「若朕S在路上,沒能回宮,你會如何?」
「護得住孩子就活,護不住也跟著S。」
李懷莳道:「也就你還能同朕探討這件事,別人直接就說句陛下千秋了。」
「皇上既隻帶臣妾來了行宮,那臣妾隻能給獨一份的回應了。」
李懷莳道:「本來是要帶上你們出發的,可是怕路上所見所聞,嚇著婉瑤。」
「有了婉瑤,皇上就不怕嚇著我了?」
李懷莳坐起來,同我鼻尖相碰,貼唇喃道:「你可是將門女兒。」
「可連我爹都說我草包,翻個牆都能被風嚇到,然後把腿摔斷。」
李懷莳笑了一聲。
天一亮,李懷莳的親衛護送我和兩孩子回宮,一路順遂。
太後掛念孫輩,待我們一回到她便見了兩個孩子,而我匆匆去處理宮務,處理完後發覺被送回來的依舊隻有婉瑤。
婉瑤夜裡睡得不大好,隔著幾道門我都能聽見她的哭聲。
我讓乳母把婉瑤抱來,親自哄她睡。
但是還是沒能哄著,因為外面突然吵得很。
我讓乳母把婉瑤也一同帶去太後那去安置著,仔細穿戴整齊後便出去看狀況。
李懷莳不在,宮中的主心骨就是太後同執掌鳳印的我。禁軍首領向我一五一十地稟報有反賊起兵的事情時,我許多處是不大聽得懂的,唯有一個清楚的名字烙在我腦海裡——沈照。
意外的是,我算不上十分意外。
從我在轎撵上看見沈照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他已經是個瘋子了。
即使四年未見,也能憑借著回憶年少時深刻的熟悉感,在一瞬間察覺到眼前此人非彼人。
我一見沈照就想逃,不僅是怕李懷莳生氣,更是因為怕他這個人。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恐懼沈照,因為我曾無比依賴他,可這一天確實發生了。
但是沈照如今公然將真面目揭於世人面前,我反而松了一口氣。
國公世子,這是何苦呢?
沈照的苦處不容我細想,但我姚家的難關就在眼前。
能與沈照抗衡的,除了京中的軍隊,另一支便是我我兄長姚知禮的那支。
李懷莳既提前問過我生S一事,想必姚知禮的隊伍一早就悄悄地離開南疆直赴京城了。
我下意識地擔心連姚知禮也會生異心,若真這樣,我和孩子在宮中便都保不住了。
忽然間,有個年輕的小太監匆匆地報,太後要見我。
我邁開腳就去,行至御花園時,小太監對我說:「沈少將軍讓娘娘無須害怕,無論兵敗與否,娘娘的地位都毫無動搖,至多是換個夫君的事。」
兵敗與否?
那便仍舊是叛軍。
雖連李懷莳都說過我愚蠢,可白白送刀給他人的事,我又不至於做得出來。
我不會和叛軍扯上牽連的。
所以當我點頭後,小太監舒心一笑之際,我把他推進了御花園的深池裡。
無論是誰當皇帝……無論是李懷莳,還是沈照……他們當上皇帝後,都是一樣的,最終都會是相同的模樣。
自我進宮以來,我全心全意地依賴李懷莳,因為他的身份注定會成為我唯一的依靠。而李懷莳現在仍然是皇帝,隻要還是皇帝,我都不會背叛他。
一夜的兵荒馬亂過去,宮中沒有出大亂子。
所幸我也沒有聽到姚家倒戈沈照的消息。
更沒有聽到帝王被反賊所害的哀報。
平亂成功是第二日傍晚的事了。
沈照自盡,李懷莳安然無恙。
沈家被削爵,但不牽連除沈照以外的他人性命,沈照做得也不算太盡,把沈氏一族總算撇得幹淨。而姚家自然是功臣, 更是不會再受猜忌的功臣,因為姚知禮的手臂受了很重的傷, 再難以拉弓提刀領兵將赴戰場。可是我母親卻是高興的,說這樣就可以同我祖父一樣,當個文臣, 畢竟我兄長也是中過舉的。
我在貴妃殿等到李懷莳進來的那一刻,眼淚如何都收不住,沾湿了他的半邊肩膀。
「你先前說朕隻擔心婉瑤會不會被嚇著,其實倒也不是。」李懷莳緩聲道。
我嗚咽道:「嚇著了, 真嚇著了。」
等我哭夠了, 就睜著朦朧的淚眼看著李懷莳, 問:「你不去看孩子嗎?」
李懷莳微怔,「要去。」
待叛亂的事徹底被平息後,我著禮服,戴鳳冠, 坐上了我心心念念的後位。
我在封後大典上,終於看見姚知禮, 他整個人都是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麼, 同當初去南疆時一模一樣。
李懷莳對我的寵愛比從前更盛, 事事縱著, 至於那些大小宮務,就設女官來幫我擔著大半。
朝野、宮中上下無人有異議。
我入宮來就是在爭榮寵和尊位, 如今這些東西,李懷莳也都心甘情願地給我了。連我懷老三時, 他都甚少宿在其他宮嫔處,我有事會踹他趕他走:「你不許來招惹我,昨晚差點沒忍住犯了禁。」
「朕不是故意的,」李懷莳眼中含笑, 「真不是。」
「我不信。」
「那便今晚再看看?」
結果他就這樣留了下來。
不過,他倒是讓朝柏別來擾我。
噢,朝柏……如今我正位中宮,朝柏自然就養在我這了。
這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若無叛亂,我本以為登後位已再無指望,便盼著朝柏將來能坐上儲君的位置。
其實交付到太後膝下撫養是件極好的事, 這樣一來,最受帝後器重的還真會是朝柏。
我越是將不舍朝柏表現到面上, 李懷莳就越不會把他放我這養著, 那麼他就會在太後那呆下去。無論宮中再出現多少皇子,無論姚知禮是否被廢, 都不影響朝柏是最受寵的那個。
我為朝柏的暗中打算,連李懷莳都沒看出來。
因為我為朝柏所留的眼淚,也並不是做戲。不舍是真的,費盡心機也是真的。
我當上皇後的第一年, 婉瑤和朝柏就兩歲了。他們現在跑得可快了, 能把小太監甩在後面。
但有一次小太監回來稟報說,這倆孩子不小心跑進了冷宮,被嚇了一嚇。
冷宮?我多問一句,才知道那是容妃的宮殿。
容妃走了三年了吧。
其實, 我還挺喜歡容妃的。她在這宮裡,是最最特殊的存在。
她S的時候,我心裡空了許久。
我難得不那麼薄情一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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