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道長還俗
- 4328字
- 2025-07-15 15:02:37
我老公是個道士。
訂婚的時候他下山一次,結婚的時候下山一次,卻從來沒碰過我。
他還俗那天,恰好接到警察局的電話,讓他來接我。
周無厭趕來時,身上還穿著道士服,扎著丸子頭,冷冷清清的模樣,處變不驚。
警察眼神同情:「你知道為什麼叫你過來嗎?」
他看著我,點頭:「知道,掃黃打非,把我老婆掃進來了。」
1
我想解釋,我和那幾個男模隻是喝酒唱歌,什麼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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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處境,貌似怎麼解釋都像掩飾。
警察看到周無厭的一身行頭後,表情變得更加難以言喻。
似乎明白我為什麼要點男模了,雖然理解但不支持。
被批評教育後,交了保證金,我沉默地跟在周無厭身後離開了警察局。
晚上八點,天又黑又沉,秋夜裡的風呼嘯著,吹得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周無厭衣著單薄,手裡提著個黑色行李箱,搭配他這一身道士服,極具割裂感。
一句出家人錢財乃身外之物,剛才他給我交的保證金,就是他身上所有的錢。
做了壞事太心虛,我下意識開口:「我沒碰他們,就喝了點酒……」
自知理虧,我不再繼續說下去,周無厭也不說話。
他從小到大情緒都極為穩定,從不輕易生氣,連知道他老婆點男模,一點就是八個,也絲毫看不出來他有半點惱怒。
說不失落是假的。
看來他真真切切地對我沒有半點感情,不然哪個男人知道自己老婆因為掃黃打非進局子還能這麼淡定?
我的眼眶發熱,委屈湧上心頭,衝淡了先前的心虛。
我收拾好情緒,故作冷漠地問:「你怎麼下山了?」
周無厭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我。
「不是你要和我離婚嗎?」
我愣了會兒,想起來。
確實是我和他提的離婚。
心灰意冷決定要和他離婚後,我給他發完離婚的消息,馬上就去酒吧找了男模,然後被抓。
想不到他一點留戀和不舍都沒有,這樣子,是迫不及待要和我離了吧?
我們從小認識,一起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
認識二十六年,其中結婚隻佔據了兩年,如今就要這樣為我們的故事倉促地畫上句號。
本來心裡就堵得慌,他一說,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離就離!」
明明提離婚的人是我,哭得最厲害的人也是我。
沒想到我會哭得這麼慘,周無厭愕然,抬手想給我擦眼淚,卻被我用力拍開。
「你別假惺惺的了,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沒了我這個拖油瓶,以後你就可以好好修你的道了,守著你祖師爺去吧!」
周無厭面不改色,眼神卻格外溫柔,喉結上下滾動,細膩溫潤的嗓音融化在冷風中:
「昭雪,我還俗了。」
2
一直到回家,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周無厭怎麼可能會還俗呢?
他當初不顧家裡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上山當了道士。
和我結婚,還是在他奶奶以S相逼的情況下。
那時候我不甘心,也不相信周無厭心裡沒有我一丁點的位置,就這麼怄氣和他結了婚。
婚後他一直待在山上,連家裡人生日也不曾回來。
少數下山的幾次,一次是和我訂婚,一次是和我結婚。
哦,還有這次。
他說他以後不當道士了,也不上山了。
就算他真的不當道士又咋了?該離婚還是得離婚,結婚守活寡這兩年,我已經快內耗到發瘋了。
要是我沒結婚,還能出去談戀愛,和帥哥親個小嘴。
結婚了就不一樣了,周無厭不給我睡,我還得為他守著貞潔。
兩年了都沒出軌,我都佩服我自己。
以後我要寫本書,名字就叫《最純愛的那兩年,我為丈夫守身如玉》。
家裡保姆是從小看著周無厭長大的張姨。
他回來了,張姨比誰都高興,做了一大桌子菜,眼含熱淚:「這些年山上的日子過得這麼清貧,你都瘦了。」
我在一旁冷笑:「張姨,你這就不懂了吧,人家周道長這叫修身養性,出家人不在乎口腹之欲。」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是吧周道長?」
周無厭溫順地垂著眼,一副沒有脾氣的樣子,似乎不管我說什麼,都不能讓他的情緒動蕩半分,讓我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對,張姨,以後做飯按照昭雪的喜好就行。」
我被氣笑了,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張姨,去把客房收拾出來。
「他可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能和老婆睡一張床的。」
我轉身離開,周無厭依舊一言不發。
這個該S的混蛋啊,他不僅是個道士,還是個啞巴。
虧我當初還喜歡過他,就當老娘眼瞎吧。
隻要離了婚,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天天換著帶人回家他也管不著。
3
事實證明,我那些瀟灑都是裝的。
關上門,夜深人靜後,悲傷又找上我。
比起悲傷,更讓人痛苦的是回憶。
結婚守活寡的兩年,要不是回憶支撐著我,我早就堅持不住了。
可惜回憶不能讓岌岌可危的婚姻繼續走下去,回憶完了,就該散了。
我蒙在被子裡哭到眼睛紅腫,聲音沙啞。
遙想起曾經勇敢到敢和周無厭結婚的自己,我都得說句牛逼。
那會兒我多喜歡周無厭啊。
從小我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纏著他。
我和周無厭一起長大,小時候的周無厭長得白白淨淨,漂亮得不像話,當童模都得賺得盆滿缽滿。
他性格文靜,不愛說話。
我和他截然相反,鬧騰又話多,對一切事物充滿了好奇心,所以天天都在闖禍。
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和周無厭玩兒。
那會兒天天吵著要去找周無厭,兩家大人一合計,幹脆給我們定個娃娃親好了。
大人問我們願不願意,我和周無厭拉著小手,一臉天真無邪,不懂娃娃親是什麼意思,隻知道長大了要結婚。
結婚就是永遠在一起,像爸爸和媽媽一樣。
我也想永遠和周無厭在一起,於是大聲說「願意」。
周無厭性格沉穩早熟。
我們從小到大一直在同一個學校讀書。
他成績好,初中高中和大學都是保送,為了和他一個學校,我需要費盡全力地學習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為了考上周無厭的學校,我纏著他給我補習,又借口太晚了在他家留宿。
周無厭不會拒絕我。
他一副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樣子,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在乎我的,他隻是不會表達。
高二那年我花了幾天幾夜做好心理準備,想好措辭和他表白,周無厭卻面無表情地告誡我:「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
他說得沒錯,甚至很對。
可我就是覺得,這是他自以為對我最仁慈也是最體面的拒絕。
我難過得不行。
還以為他也一樣喜歡著我,結果沒想到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哭了好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想想就覺得丟人,還故意躲著周無厭。
為了分散注意力,也為了我那可笑的自尊,沒多久我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天天甜甜蜜蜜地秀恩愛,故意到周無厭跟前晃悠,用行動告訴他,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這種行為在現在看來非常幼稚,在那時候看來也確實挺蠢的,以致學習下降,高考落榜,沒能考上周無厭的學校。
我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腦子被劈醒了,馬上和小男友分了手,打算復讀一年。
沒想到的是,周無厭也選擇了復讀。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行為,他卻出現在我家門口,對我說:「我幫你復習。」
一年後,周無厭依舊選擇了曾經保送的學校。
而我,瞞著他選了南方的大學,和他隔了一千多公裡。
4
晚上哭得太傷心,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
看到鏡子裡腫得像悲傷蛙的臉,我爆了句粗口,趕緊用冰塊敷眼睛。
勉勉強強消腫後我才出去。
張姨不在,廚房裡忙活的人是周無厭。
他系著圍裙,扎著頭發,一副賢夫的模樣。
我給自己做了杯冰咖啡,問他:「張姨呢?」
周無厭看了眼我手裡的冰咖啡:「我給張姨放了幾天假,讓她好好休息。」
我氣得瞪大了眼睛:「那誰給我做飯?我吃什麼?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怎麼可以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不管我發多大的火,周無厭都面不改色,冷靜到沒有脾氣似的。
「我給你做飯。」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頓時讓我啞口無言。
伸頭往鍋裡一看,剛想挑刺故意找他麻煩,結果看到鍋裡香味撲鼻的冬瓜排骨湯,我咽了咽口水,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肚子沒出息地咕嚕叫了兩聲,叫得我臉都紅了。
S肚子,忍忍啊!
周無厭好像沒聽見,用勺子撇去湯面上的一層油,盛了一碗出來,遞給我。
「少喝涼的,對身體不好。」
我愣住了。
對於周無厭會關心我這件事,我感到不可思議。
畢竟已經走到離婚的地步了,我連裝都懶得裝了,他還關心我喝涼的對身體不好。
我狐疑地眯著眼,手卻很誠實地接過湯喝了起來。
滿嘴鮮香,醇苦的黑咖啡頓時索然無味。
這才是人該喝的東西嘛。
我都吃了這麼多苦了,為什麼還要喝冰美式的苦?
一頓飯我們吃得難得和諧。
看在他做飯的分兒上,我願意給他好臉色看。
吃飽了,擦幹淨嘴,看著收拾碗筷的男人,我問他:「什麼時候去民政局?太晚了我怕他們下班了。」
周無厭的動作忽然僵硬。
他彎著腰,沒有抬頭看我一眼,臉色卻頓時蒼白。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對我沒有感情,我都要以為他是舍不得我了。
他把碗筷收到廚房,一言不發地開始洗碗收拾。
我想告訴他廚房有洗碗機。
不過他這人活該累著他。
5
想逃避是不可能的。
我鐵了心要離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看他洗完了碗,我立馬把車從車庫開了出來。
「走吧周道長,帶上身份證,我們去把婚離一下。」
我戴上墨鏡,衝他笑:「速戰速決啊,拿出你當初結完婚就跑的決心和氣勢來。」
周無厭沒說不想離婚,也沒幹脆利落地跟我走,總是在找借口拖延。
不是說要上廁所,就是衣服還沒晾。
最後終於沒借口了,上了車,半路上又說:「鍋裡好像還煮著東西。」
我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墨鏡後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浸沒。
「你現在不想離婚,當初幹什麼去了?
「你說結婚就結婚,說走就走,把我扔在家裡兩年都不回來,我告訴你,已經晚了!」
我的聲音染上了哭腔,吸了吸鼻子,眼淚還是流到了下巴。
我的所有堅定,所有故作輕松,全都在他的貌似「挽留」的一次次借口中土崩瓦解。
如果他幹脆利落地跟我離婚,我恐怕還不會這麼難過。
他這人可惡就可惡在,總是給人希望的假象。
周無厭終於不再找借口,沉默許久後,他道歉:「對不起。」
我不會認為他拖延是因為我。
當初他和我結婚是因為他奶奶以S相逼,如今不願意離婚,恐怕也是擔心他家裡人受不了。
到民政局門口,看到緊閉的大門,牆上的時間表上寫著:【工作時間周一至周五。】
我唰地一下把墨鏡抬起來:「什麼?」
副駕駛的周無厭看了眼手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今天周六,他們放假。」
6
我才想起來我忘記看時間了,直接崩潰大哭。
周無厭扯著紙巾給我擦眼淚。
「別哭了,回家吧,今晚我給你做紅燒牛肉。」
我紅了臉,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隻顧著大吼:「誰要吃你的紅燒牛肉了?!」
結果我吃得很香。
別的不說,周無厭廚藝挺好的。
他向來是個大人眼裡省心的孩子,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從不需要人擔心。
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他的婚姻。
他這人省心,但脾氣也犟,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奶奶一直想讓周無厭還俗回家,和我生個孩子,讓她有生之年能抱上重孫。
周無厭還俗的事兒還沒告訴家裡人。
主要是不光彩。
他還俗第一天,我就因為掃黃打非進局子了。
到時候傳出去,說周家的兒媳婦背著老公在外面亂搞,多難聽啊。
我一邊吃,一邊看著他在廚房裡忙碌,還有一個湯沒做好。
「有時間你把離婚的事兒通知你家裡人一下吧。」
周無厭的手晃了下,湯灑出來,燙紅了他的手背。
他面不改色地在水龍頭下用涼水衝洗:「過段時間吧。」
「過段時間是多久?」
他又不說話了。
我翻了個白眼:「當道士當傻了吧你?」
好奇心作祟,我問他:「你在道觀裡都學了些什麼?抓鬼?算命?還是像孫悟空一樣練了七十二變?」
周無厭擦幹手上的水,白皙的皮膚上仍舊留下了燙傷的紅痕。
湯端上桌,他一邊盛湯,一邊說:「主要是背書抄書和修身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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