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聚會上你是不是在和皇後密謀。」

 

我搖頭，「娘娘，沒有，紫英一心是向著你的。」

 

榮央挑起我的下巴，長長的指尖陷進皮肉，我蒼白的臉上出現一道明顯的劃痕，「啪」一道幹脆利落的巴掌聲，我臉頰火辣辣地疼。

 

「紫英，背叛我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不過你侍奉我多年，也算是體貼解意。」

 

榮央眸子閃過一絲寒光，「S豈不是對你太輕松，打斷你的腿好了。」

 

我控制不住打了個寒戰，皇宮太大了，無人在意一個美人的命運，更何況是一個不受寵的美人，隻要榮央傳播英美人S於風寒，沒有人會懷疑。

 

我看見兩根粗壯的木棍落下，疼痛很快遍及全身，我大腦神經震顫，眼前是刺眼的、激烈的、濃稠的，快要吞噬我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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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小主，小主。」

 

「小主你快醒醒！」

 

恍惚間，我聽見了青萍的聲音，由遠及近，我費勁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少女一雙通紅眼睛。

 

青萍扶著我，見我喜了，眉眼間浮現出喜悅的神色，逗大的淚珠順著眼睑往下掉，滴落到我的臉上。

 

「水……」

 

我聲音嘶啞，青萍忙扶著我靠牆，拿了一個缺了口的舊瓷碗，小心翼翼地遞到我嘴邊，「小主，小心點。」

 

水從口齒間流入腸胃，幹澀如枯木的嘴唇得到了星點的湿潤，我眼眸微動，往下掃去。

 

雙腿如破布般墜在地上，毫無知覺，衣服原是桃色的，我記得青萍那天為我挽好發髻，梳妝打扮，少女笑的甜甜的，「小主，這桃色真襯你。」

 

現在衣服像從泥潭滾過一圈，我下意識聯想到豬圈的牲畜，也是這樣一番粉白的皮肉，幾經磋磨。

 

我能感到病痛還在我的身體裡，如一場暴風雪，未曾休止，這破碎的殘腿，也隻是雪上加霜。

 

察覺到我的目光，青萍哭得更急了，小丫頭幾日不見長大了許多，也學會了不哭出聲，青萍低低地說著，「小主，都怪青萍辦事不利落，被榮貴妃抓了把柄。」

 

「小主，您罰我吧。」

 

說著，青萍跪在我面前，扇著自己的耳光。

 

雖說我渾身沒勁，還是被青萍這模樣取笑到了，有怨言嗎？

 

我也不清楚，或許我早把這次懲罰當成了命定的軌跡，紙是包不住火的。

 

我想起了宏慶，想起了我們平分一個肉包子，宏慶吃完了自己那半還盯著我那半。

 

想到後來我升職了，得了什麼賞賜都隻吃一小口，拿塊布包給他，宏慶會笑著衝我撒嬌。

 

想到了宏慶受傷後，哭著臉要求我幫他上藥，那時少年已經抽條了，身形也越發健壯，白玉般的膏藥從背上塗抹在腰際線上，那裡有一個小小的腰窩，我面紅耳赤，指尖顫抖。

 

對了，宏慶叫我見他，他想說什麼呢？我沒有力氣去猜測了。

 

十幾歲的少年扎著高馬尾，劍眉星目，乖乖蹭著我的掌心，宏慶說：

 

「姐姐，我一定帶你出去。」

 

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我回到現實，回到這個冷宮的角落，眼前隻有青萍和塞滿了惡意的茅屋。

 

「青萍。」

 

我有氣無力地呼喚。

 

「我在！」青萍一個激靈，小心湊近我，方便聽清我的話。

 

「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這是我最大的願望。

 

13.

 

又是一年四季流轉，時過境遷。

 

在我的指導下，青萍成為了皇後身邊的紅人，能見我的日子不多，偶爾會派南宮門的一個看守小廝從狗洞裡給我遞些吃食，或者送本書。

 

我躲藏在一個狹隘的小茅屋，不知晦朔春秋。

 

青萍為了治好我，委身了一個太醫，昔日青澀的少女變了很多，聰明機智識時務，有野心有手段，好像在形容一個陌生人。

 

我知道，青萍隻是在贖罪，她將我的苦難平分，她走著我的老路，以獻祭自己的方式供養一個本該S去的廢人。

 

我讓青萍把我藏在了冷宮的一間不起眼的茅屋，活得宛若陰溝裡的老鼠，日子久了，我也會望著屋檐，大紅的宮牆，思考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可我還沒SS榮央，我不能S。

 

我和青萍蟄伏多日，下一年的同一場晚宴，偷偷下藥毒迷暈了榮貴妃。

 

青萍早已不是往日的性子，她手法穩健，面色不改地，將那包迷藥投進了榮貴妃的酒杯。

 

皇後或許知道這一切，但她睜一隻眼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往早了說，在收留青萍的那一刻，她就抱了這種打算。

 

那個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青萍推著我，將刀子捅進了榮央柔軟的腹部，榮央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紫英，你……」榮央睜大眼睛，眼裡滿是驚駭。

 

「你是人還是鬼？」

 

看到榮央的神色，詭異地，我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微笑，這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我心底的惡念在那晚無限被放大，「榮央，你會S，你會下地獄陪我。」

 

「不！不可能！」榮央尖叫著，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尊榮。

 

「我要S了你這個賤人！」榮央尖叫著，拔出匕首刺向我，卻被青萍輕易地踹開，腦袋砸在石頭上，瞳孔睜大微縮，沒了聲息。

 

雍容華貴一世的榮貴妃，也會S不瞑目。

 

我大仇得報應該開心的，此刻我有些遲疑了。

 

我宛若孩子般一次次向青萍求助，「我S了她，榮央S了！」

 

「青萍，我會下地獄嗎？」

 

難得的，我感到無措，青萍跪在了我面前，「小主，即使下地獄，青萍也陪著你去。」

 

青萍把榮央的屍體丟進了荷花池，雨水衝刷了一切血跡，我和青萍，一個弱女子一個殘廢，頂著天大的膽子，完成了一次對皇宮貴人的狩獵謀S……

 

14.

 

「小主。」今天南門的小廝沒來，送飯的是青萍。

 

我「嗯」了一聲，接過從狗洞遞來的油布。

 

對面的青萍沉默著，我看不見她的臉色。

 

半晌，青萍開口，「三皇子謀反了。」

 

我手一頓，饅頭從指尖跌落到地上，落了一身的灰。

 

「你再說一遍！」我想讓自己保持鎮靜，可聲線依舊顫抖。

 

「三皇子，宏慶殿下，謀反了。」

 

青萍身為皇後身邊的紅人，聽到的消息也多。

 

她告訴我三皇子這一年在大西北立下了赫赫戰功，可謂少年得志，老皇帝身體不行了，皇後所出的大皇子和S去的榮貴妃所生的四皇子爭個不停，聽說三皇子又立下功勞擊退漠北的匈奴。

 

不知怎的，在離京城三百裡遠的客棧聽到了什麼消息，一下子瘋了，率領三千精兵一路S向京城，十幾萬漠北大軍也齊齊向皇城逼近。

 

而皇城，看似守衛眾多，這些年的和平讓禁軍忘了居安思危，一個個吃得肥胖，指尖漏點都是肥油，根本打不過訓練有素的漠北軍騎。

 

我聽見青萍聲音帶著點傷感，「小主，我是來給你說再見的。」

 

「皇宮的防線撐不住三日的，或許是明天，也或許是……今晚。」

 

「我是皇後的人，我也會……」

 

青萍沒說下去了，「小主，青萍沒本事，可能完成不了你的心願了。」

 

青萍開始小聲地抽泣。

 

我想透過狗洞摸摸她，可是移動對我來說太困難了。

 

我隻能一遍遍安慰她，「別哭啊，青萍，你已經很優秀了。」

 

「青萍，這一年你照顧我，我真的很感激。」

 

「我們下輩子不做什麼主僕了，我們做真姐妹好嘛。」

 

「好。」

 

我費力將手從狗洞中伸出，青萍握住了我的手，兩隻冰涼的手莫名地產生了溫熱，我和青萍如風雪中的兩個獨行者，在黑夜中摸索，看不見盡頭……

 

15.

 

今晚注定不太平，皇城的燈火忽明忽滅，屋外是鐵騎過境的轟鳴，我盡力將自己縮在角落，眼皮不安地跳動，心亂如麻。

 

偶爾屋外刀劍的寒光會射進屋內，泛著冷的銀光是一種特質的不近人情，見血封喉的狠厲。

 

「老大，這裡還有個鎖著的門。」

 

他們發現了……

 

我想抱住我自己，可雙腿依舊毫無知覺，我隻能無力地將雙手放在胸前，以一個保護心髒的方式去坦然面對我的S刑。

 

「砰。」巨大的撞門聲，青萍掛上的那一把銅鎖不堪一擊地掉落到地上，幾個帶著刀的士兵衝了進來。

 

為首的那個拿著火把掃視一圈，看見了角落裡的我，低估一聲，「嗯？怎麼是個女人？」

 

他轉身衝後面騎著馬的人喊，「老大，這裡有個殘疾的女人。」

 

那個「老大」聞言，「籲」的一聲下了馬。

 

男人步子很大，身上的鎧甲叮叮咚咚地，從那扇門逆著光走來時，我看清了他的臉，陌生卻又熟悉。

 

他又變樣了，好像曬黑了點，下巴長了點胡茬, 依舊是扎著高馬尾，與昔日的少年感不同, 眉眼間是S氣。

 

男人見到我面色陰沉。

 

也許是光太刺眼了吧, 我閉上雙眸不敢看他, 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很狼狽, 毫無形象，宛若街邊乞討的乞丐，陰鬱病態恐怖。

 

一雙熟悉的溫暖的臂彎託舉起我，我睜開眼, 隻能看見男人凌厲的下颌角, 和緊鎖的眉間。

 

宏慶帶著我走過重重宮牆，背後是漫天火光，走出宮門那一剎那, 我聽見男人低沉的聲線。

 

「姐姐, 我帶你走出來了。」

 

16.

 

我強迫自己找回聲音，「還有青萍，她是皇後身邊的宮女, 救救她！」

 

當今聖上即將迎來壽宴，聖上向來寵愛榮貴妃，直接越過了皇後，將禮儀全權由榮貴妃一人操辦。

 

「（好」宏慶點頭安撫著我的情緒。

 

宏慶帶我回到他臨時住所, 我被放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宏慶。」我還來不及說什麼，他驟然湊近我, 細密的吻從額頭落到我的脖頸, 我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髒。」

 

男人卻強硬起來, 握住我的手，去吻我的指尖，「姐姐不髒的。」

 

宏慶抱住了我, 這是一個不含任何情欲的擁抱, 「隻要是姐姐哪都不髒。」

 

我鼻子一酸, 我以為我足夠堅強，可淚水還是不住往下掉。

 

「宏慶, 我S了她。」我微微顫抖。

 

「嗯, 」宏慶摸著我的頭, 淺淺地笑, 「姐姐很棒。」

 

想了想, 我還是推開他, 「宏慶，你知道嗎？我早就知道你是三皇子了。我刻意接近你，我利用你，我抓住了一切機會往上爬, 我會下地獄的，我隻是想活著！」

 

我幾近崩潰, 泣不成聲。

 

我隻是想活著，我想走出來……

 

宏慶幫我順著氣，「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姐姐很不容易了。」

 

裝了太久的大人了, 我失去了一切的氣力, 將心智弱化到了孩童階段，隻知道哽咽。

 

好在，宏慶洞悉了我的黑暗面, 他親吻了我的一切傷疤，接受了我的一切，帶我飛出了宮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