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怎麼樣？能給個機會轉正嗎？”

 

程星河說話時的目光，總是讓人難以躲避。

 

我壓下翻湧的心緒，沉聲道：“我說過的，我離過婚，我們不合適。”

 

程星河真誠不減，“我也說過，我不介意。”

 

“我喜歡你。”

 

我其實並不清楚，程星河喜歡我什麼。

 

這般直白熱烈的喜歡，我似乎從未遇到過。

 

我承認，內心有過短暫的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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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實和過往，讓我不敢再出現偏差。

 

程星河很好。

 

如果是十八歲的我，大概會緊緊抓住這份喜歡。

 

但我不再是十八歲的蘇童了。

 

13

 

“蘇老師，有人找。”

 

突然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內的沉寂。

 

伴著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誰找——”

 

我面色一頓。

 

是顧焰。

 

他定睛看向我，急著確認什麼。

 

“童童，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眉頭緊鎖。

 

他叫我“童童”？

 

多久違的稱呼啊。

 

他比起幾個月前瘦了很多。

 

“你怎麼來了？”

 

聽出我語氣裡的疏離，顧焰稍顯落寞。

 

“我去公寓找你，你不在，手機也落在別墅。”

 

“我看了手機裡的信息，對不起，我不知道蘇柔會那麼做。”

 

“我想和你解釋，我找不到你。”

 

顧焰的話有些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顧焰要這副姿態。

 

能找到我在大理，對顧焰來說不難。

 

問題是，他不該千裡迢迢追過來。

 

他該守著蘇柔和他們的孩子。

 

而不是跑來打破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

 

我不耐煩道：“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不用找我。”

 

顧焰神色一怔，“童童，我和蘇柔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我沒興趣知道你們的私事。”我厲聲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這裡是學校，我還要上課，請你離開。”

 

我剛要起身離開座位，顧焰就一把抓住我。

 

“童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抓的很用力，我手腕上被勒出了紅印。

 

“顧焰，你放開我。”我極力掙脫，卻甩不開。

 

這時，另一隻手覆在我的手上，試圖幫我抽離開。

 

“放開，你弄疼她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說話，也是第一次在他的眼裡看見怒火。

 

“你是誰？”顧焰似乎才看見程星河。

 

“和你無關。”

 

兩人目光相持不下。

 

我卻隻覺得荒唐。

 

“顧焰，別鬧了。”

 

辦公室外的人越來越多，我一時氣急，態度更冷了幾分。

 

“我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別再來打擾我了。”

 

顧焰這才松開手，“抱歉，童童，是我太激動了。”

 

“我這段時間都會在大理，改天，改天你有空我們再聊，好嗎？”

 

我沒有回答，隻漠然從他身邊走過。

 

14

 

經過顧焰這麼一鬧，程星河來學校來得更勤快了。

 

不過，他都隻是靜靜守著，不再像先前那般橫衝直撞。

 

顧焰也來過幾次，但都被我擋了回去。

 

那些糾纏的日子太累了。

 

現在的我，不想重新揭開傷疤。

 

可一直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等顧焰又一次來學校找我的時候，我答應和他聊一聊。

 

他帶我去了一家餐廳。

 

“附近幾家餐廳我都試過了，這家的蝦特別好吃，你肯定喜歡。”

 

他將蝦肉剝好放進我碗裡，努力地想要討好我。

 

我低頭，忍不住自嘲，幾個月前的我聽到這句話，大概會高興瘋了吧。

 

不是那盤為了蘇柔撤下的蝦，而是他特意為我準備的。

 

可事到如今，又有什麼用呢？

 

他突然的回應，隻讓我倍感無力。

 

“謝謝。”

 

我禮貌道謝，沒動筷子。

 

“說吧，為什麼來找我？”

 

顧焰一下子激動起來，“童童，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平靜道，“你現在應該守著的人是蘇柔。”

 

“不是的，童童，我愛的一直是你啊！”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蘇柔會發那些信息給你。”

 

顧焰迫切地想要和我解釋清楚。

 

我從他凌亂的話語中，拼湊出了大概的故事。

 

顧焰知道我想要一個孩子，可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所以，他聽了蘇柔的建議，和她生一個孩子來代替。

 

隻是他們的交易，成了蘇柔刺向我的武器。

 

多離譜而可笑的邏輯。

 

這多年，我仿佛第一天認識眼前的男人。

 

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又視我的血液為恥辱。

 

寧願和別的女人生個孩子，也要抹S掉我們愛的結晶。

 

如果這就是顧焰口中的愛，那我但願永遠不要擁有。

 

我為之糾結困惑十年的情感，就這麼輕易散開了。

 

年少時的追逐，留在記憶裡便好。

 

“顧焰，你的愛太惡心了，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顧焰如遭雷擊，身形輕顫。

 

“童童，我求你了，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你要幾個孩子都可以，不是我的也沒關系。”

 

我厭惡搖頭，“不了，你和蘇柔的孩子還是留著你們自己養吧。”

 

15

 

顧焰什麼時候離開的大理，我不太清楚。

 

他後面有來學校找過我，但我沒再見他。

 

顧家還在京市。

 

作為繼承人，他早晚要回去的。

 

顧焰走後，程星河的攻勢還在繼續。

 

隻是，他沒再追著我求轉正。

 

他說，做個準男朋友也挺好的。

 

學校裡的老師都說我狠心，孩子們也都為他打抱不平。

 

我心中的松動日漸強烈。

 

可十年的追逐太過漫長。

 

我有些害怕將自己投入一段新的追逐。

 

他注定也要回京市。

 

但京市對我來說，是個痛苦的溫床。

 

我的過往、他的出身、他的家庭，都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阻礙。

 

直到這天。

 

程星河跑來學校，不由分說拉著我就走。

 

他帶著我一路驅車趕到機場。

 

我被帶到接機口，像是在等什麼人。

 

面對我的詢問，他隻開玩笑道：“放心，不會賣了你的。”

 

半個小時後，接機口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

 

程星河張望了一會兒，眸光一亮，朝著前方用力揮手。

 

“爸，媽，這裡！”

 

我頓時愣在原地，反應過來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爸媽，這是蘇童。”

 

程星河拉著我，我硬生生被趕鴨子上架。

 

“叔叔阿姨好。”

 

眼前的兩人面色柔和，笑眯眯地盯著我看，“好，好——”

 

好半晌沒下文。

 

程星河輕咳一聲提醒，他們才好似終於想起正題。

 

“好孩子，你的事情星河都和我們說過了，你放心，我們家很開明的。”

 

程媽媽輕聲寬慰著我，她似乎知道我內心的猶疑。

 

“你要是能看上星河這臭小子，是他的福氣。”

 

此刻，我終於明白了程星河的意圖。

 

他在用行動掃開我們之間的阻礙。

 

程家父母這次是去成都參加學術研討會，應了程星河的請求，才中途轉機來了大理。

 

就為了和我有個面對面的交流，解除我的顧忌。

 

半小時後，他們便要返回成都。

 

和程家父母告別後，我沒讓程星河送我回學校。

 

而是去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咖啡館。

 

坐在同樣的位置上。

 

我微笑著朝對面的人伸出手，“你好，我叫蘇童，想和你進行一場以戀愛為目的的相親。”

 

程星河怔愣片刻，緊緊回握住我的手，“你好，我叫程星河，想和你進行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

 

我們相視一笑，約定好了未來。

 

16

 

一年支教結束後，我和程星河一起回了京市。

 

明明才時隔一年，我卻恍如隔世。

 

回來，不免聽到顧焰的消息。

 

聽說他沒和蘇柔結婚。

 

蘇柔的孩子沒保住，還和顧凡不清不楚。

 

三人的關系，成了京市豪門茶餘飯後的談資。

 

顧焰搬去了那套公寓，別墅人去樓空。

 

因為他S活不願意再婚生子，如今連顧家繼承人的位置都有些岌岌可危。

 

京市很大，加上程星河的有心阻攔。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再遇見過顧焰。

 

程星河曾說我花了十年追逐一個不值得的人。

 

剩下的人生，該輪到我被他一路追逐了。

 

他也確實做到了。

 

我享受著和程星河的戀愛。

 

順其自然的談婚論嫁，結婚生子。

 

17

 

程星河番外

 

童童總愛問我，到底喜歡她什麼？

 

不過相親時的一面之緣，為何會對她這般執著。

 

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緣由。

 

大概是洱海邊。

 

無奈跑來相親的我，被長椅上的那抹身影勾了心神。

 

她看著來往的人群，沉溺於洱海的風景。

 

而我則淪陷在她的眼眸。

 

如同腦海中乍現的動人音符，我好像找到了生命中最動聽的樂章。

 

後來，我寫的歌總帶著她的身影。

 

我在頒獎禮上，發布新歌公開求婚。

 

告訴世界，她是我此生唯一的靈感繆斯。

 

她笑我太肉麻。

 

可我卻怕還不夠。

 

她追逐別人的十年太孤單了，我舍不得。

 

我想在未來的時光裡，給她很多很多愛。

 

豪門家世，頂級音樂成就，於我而言，都比不上她的光芒。

 

她不喜歡京市。

 

我便陪她回大理，陪著她走過世界其他的角落。

 

她想要家庭的溫暖。

 

我的家人和我便都是她最堅實的港灣。

 

她可以有對待愛情的小別扭。

 

因為，我會是她永遠也趕不走的愛人。

 

顧焰番外

 

第一次見到蘇童，她才十歲。

 

那時她初到蘇家，怯生生地站在餐桌邊。

 

我對上她無助的眼神，莫名起了想幫她的衝動。

 

加把椅子的小事情而已。

 

沒想到小姑娘就這麼記在了心裡。

 

她總是站在蘇柔身後的角落裡，用無比明亮又滿是感激的眼眸看向我。

 

時間一場，我的視線也總不自覺落在她身上。

 

她努力向我靠近的樣子真的很勇敢。

 

十六歲的小姑娘就敢表白，我差點就答應她了。

 

可她還太小，再等等吧。

 

顧家要和蘇家合作，母親讓我哄好蘇柔。

 

一場口頭上的戀愛，童童應該不會介意的。

 

十八歲的童童被趕出了蘇家。

 

沒關系，我的小姑娘我養就好。

 

她住進了我為她準備的公寓，開心地布置著屬於我們的小家。

 

再等等就好，等我掌權顧家，有能力保護她。

 

我們一定會迎來屬於我們的家。

 

老天爺卻跟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我精心養了那麼多年的小姑娘，竟然反過來下藥算計我。

 

原來她和父親外面那些女人一樣，下賤又惡心。

 

我可以繼續養著她，作為顧太太。

 

隻是，她下賤的血液不配生下我顧家的孩子。

 

結婚五年沒生孩子，母親催我和蘇童離婚。

 

可我不想。

 

我鬼使神差聽了蘇柔的建議，和她生個孩子代替。

 

但我不知道，蘇童已經懷孕了。

 

她留下離婚協議書離開。

 

我竟開始說服自己接受她的孩子。

 

她回來了，可孩子沒了。

 

我為了她努力那麼久，她卻用離婚威脅我。

 

或許，她真的不是我記憶裡的那個小姑娘了。

 

我籤下名字，給她時間冷靜冷靜。

 

可看著她手機裡的短信，我才知道她一直以來的忍耐。

 

我的小姑娘被我弄丟了。

 

我找了很久，得知她在大理。

 

再見她時，她看我的眼神好冷漠。

 

我向她解釋一切，她罵我惡心。

 

而在我錯失的時光裡，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的存在。

 

回來後，我想了很久。

 

我們到底是在哪一步走散的。

 

直到蘇柔和我爭吵。

 

她歇斯底裡地揭露著自己的瘋狂。

 

原來，當年給我下藥的是她不是蘇童。

 

我嫌惡蘇童血液的骯髒，卻轉身和罪魁禍首達成協議。

 

從始至終，我才是最卑劣的那個。

 

我讓人打掉了蘇柔的孩子，暗中撮合她和顧凡。

 

下賤的女人就該和下賤的血脈在一起。

 

而顧太太的位置，永遠隻能屬於我的童童一個人。

 

除了童童，也再沒人配為我生下孩子。

 

我查過她的消息。

 

知道她嫁進了那個比顧家更豪門的程家。

 

他們對她很好，她過得很幸福。

 

這便足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