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慘笑一聲，“沒關系，我還有機會，我還能高考不是嗎？”

 

沈清沒說話。

 

因為我和他都知道。

 

我沒機會了。

 

方歆不會給我機會。

 

她會像拴狗似的把我牢牢拴在她身邊。

 

她不會允許我離開她的。

 

而且，她當初允許我讀書，就是因為我答應她我會永遠留在本市，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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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別回去，在學校住吧。”

 

沈清勸我。

 

我搖搖頭，目光堅定。

 

“我要回去。”

 

再者，我回去還是不回去，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的。

 

我推開沈清，目光飄向樹下。

 

方歆正優雅地站在那。

 

見我看過去，對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5

 

我最終還是被方歆帶走了。

 

車子啟動，學校急速往後倒退，越變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婳婳，你學壞了，居然會撒謊了！”

 

方歆嗓音含蜜，目光卻像是刀子，恨不得把我的肉一片一片從身上刮下來。

 

我沒理她，木木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鳥扇動著翅膀在樹枝跳躍，發出清脆的叫聲，格外地讓我向往。

 

我頭腦一陣恍惚。

 

如果那天我跳了下去，現在是不是也和鳥兒一樣自由？

 

沈清不該攔下我的。

 

他的幫忙隻是延長了我痛苦的時間。

 

讓我反復在地獄和天堂間橫跳。

 

我沒怪他，我隻是覺得太累了。

 

累到我想永遠地睡下去，再睡下去。

 

車子再怎麼行駛，終究會到終點。

 

我再怎麼活著，終究逃不了一個S字。

 

我該明白的。

 

真冷啊。

 

我攏了攏衣服，明明夏天快到了啊。

 

冷，還是冷。

 

深入骨髓的冷。

 

我看了一眼花樣羞辱我、沉浸在自己情緒裡的方歆。

 

一把打開了車門，然後徑直從車子裡跳了出去。

 

風吹在我身上，吹得我衣服鼓起來哗哗作響，好似電視裡御風飛行的神仙。

 

真好。

 

飄在空中時，我正好被旁邊的車輛撞上。

 

發出砰的一聲響。

 

聲音有點大。

 

不過很動聽。

 

我被這力道撞得往遠處飛，落在地面上時正好和方歆對上了眼。

 

我看見她驚惶失措地往我的方向跑。

 

第一次，她不顧自己的優雅形象。

 

短短一段路，她摔倒好幾次才到我面前。

 

“婳婳！”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我號啕大哭，伸出雙手想把我扶起來，但看著滿是傷口的我又不知道扶哪

 

好。

 

昏過去的那一瞬。

 

我想的是。

 

如果我S在這一刻就好了。

 

至少這一刻，方歆是愛著我的。

 

而我也是有媽媽愛的小孩了。

 

6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柳家年沒有在方歆孕期出軌，也沒有逼著她淨身出戶，更沒有想S妻騙保。

 

我們三個還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

 

方歆不會打我，也不會罵我。

 

她會愛我。

 

很愛很愛的那種。

 

隻可惜，夢都是反的。

 

實際上，方歆給我的愛很短暫。

 

在發現柳家年出軌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她之所以要我的撫養權，一方面是想折磨柳家年，不讓他見我，另一方面是心裡憋著一口氣

 

想要證明自己。

 

方歆很要強，但是腦子卻不大聰明。

 

一個婚內出軌還想S妻騙保逼妻子淨身出戶的男人。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愛他的女兒呢？

 

他愛的隻有他自己！

 

方歆啊，被他表現出的深情騙了。

 

可真夠傻的，腦子裡裝的全是情情愛愛。

 

她要是拿出面對柳家年時不服輸的勁兒去工作，她早就走上人生巔峰B養小奶狗，哪裡還會

 

在過去的回憶裡打轉。

 

愚蠢！

 

我罵著方歆蠢，自己卻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但凡我不期待她的愛，不被她偶爾因愧疚而從手指縫裡露出的那一點點關心所迷惑。

 

我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真不愧是親母女。

 

一樣的拎不清。

 

“婳婳。”

 

我想睡，可耳邊不停傳來聒噪的聲音。

 

是方歆。

 

她在喊我。

 

一聲又一聲。

 

仿佛不知道疲憊似的。

 

好煩。

 

我費力睜開眼。

 

方歆正對著我坐，臉上一派溫和。

 

我心一沉。

 

她這副模樣我再熟悉不過。

 

每次柳家年出現時，她就會這樣。

 

看起來溫和無比。

 

實際上全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

 

整個人跟個刺蝟一樣尖銳。

 

明明身體已經厭惡柳家年，為什麼心裡還是放不下呢？

 

7

 

“婳婳。”

 

柳家年看見我醒了，被歲月摧殘卻依舊帥氣儒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關心。

 

“馬上要高考了，你怎麼會想著跳車呢？”

 

“沒什麼。”

 

我垂眼看著地面，面無表情地回道。

 

“怎麼會沒什麼？”

 

柳家年不依不饒。

 

他的眼底寫滿貪婪。

 

明顯是想要一個令他滿意的結果。

 

在離婚的時候，方歆和柳家年鬧得很難看。

 

兩個人籤訂了協議，誰得到我的撫養權就能得到全部財產，但這些財產得在我成年後無條件

 

轉移給我。

 

在這期間，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另一方可以要求變更撫養權。

 

而我離成年還差十天。

 

“沒什麼就是沒什麼。”

 

我語氣冷淡。

 

我討厭方歆，但更討厭造成這一切的柳家年。

 

沒有他，我會過得更好。

 

柳家年見我態度強硬，將心裡的急迫壓了下去。

 

他裝出一副好好父親的模樣，嘆息著說：“行，你不想說就算了，都怪我，這麼多年沒有陪

 

在你身邊，你都有秘密了。”

 

我沒興趣看他的表演，眼神移到窗外。

 

看著窗外的鳥兒飛來飛去。

 

煩S了。

 

如果我保研成功，那我以後也能和鳥兒一樣飛來飛去。

 

可現在，我什麼都沒了。

 

方歆不會允許我脫離她的掌控。

 

小到指甲長短，大到結婚生子。

 

每一個步驟都得經過她的允許。

 

這種生活我想想就覺得窒息。

 

我不甘心！

 

“婳婳，爸走了，等爸有空再來看你。”

 

見我一直不理他，柳家年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臨走之前還不忘畫一個大餅。

 

我看著他的背影，他有些駝背，還胖了些，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合身，甚至衣服上還破了個洞。

 

可見那個小三對他並不上心，他過得也不如意。

 

真可笑。

 

他和方歆在一起時，方歆雖然強勢，但是對他是沒話說的。

 

衣服鞋子全是奢侈品。

 

怎麼他現在越過越差了呢？

 

我收回眼，越發覺得諷刺。

 

他啊，還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既要又要。

 

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8

 

“我幫你剪指甲吧。”

 

我剛從思緒中抽離，就聽見方歆開口。

 

這是她發泄不滿和焦慮的一種方法。

 

“我不要。”

 

方歆沒理會我的拒絕，左手SS捏住我的中指，右手拿著指甲剪咔嚓一頓剪。

 

我的指甲圓圓潤潤，漂亮又可愛。

 

被她這麼一剪，前面全禿了，醜到爆炸。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沒有滿足。

 

繼續往下剪，剪到肉出了血她才肯罷休。

 

我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方歆面色扭曲地給我剪指甲，一下又一下，血從傷口處蔓延，滴答滴答落在白色的被單上，

 

散發著黏膩的血腥味。

 

我想吐。

 

每次都是這樣！

 

一見到他，她就發瘋。

 

打著關心我的名義N待我，發泄心裡的恨。

 

血色在被單氤氲開來，形成血色花朵，開的嬌豔無比，卻無法掩蓋它的實質：掠奪。

 

“夠了嗎？”

 

我平靜地問。

 

下一秒，她的手顫抖起來。

 

看著被單上開出的血色花朵，她花容失色，猛地站起來，把指甲剪扔得遠遠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輕嗤一聲，看向被剪得殘破不堪的中指。

 

鮮紅的血正爭先恐後往外流。

 

看見這一幕，她不想著幫我包扎，而是想著逃避責任。

 

真可笑。

 

這一刻，我無比地清醒。

 

與其渴望她那遙不可及又極為吝嗇的愛，不如先顧好自己。

 

活著才有未來，不是嗎？

 

我拿紙巾按住手。

 

血濡湿紙巾，很快就變成紅色。

 

血止不住。

 

根本止不住！

 

我煩躁地抽出更多紙壓在手上，不耐煩地開口：

 

“葉女士，有時間自責，你不如幫我叫下醫生，我的血止不住了。”

 

方歆沒動。

 

她看著被單上暈染開的血液，臉上寫滿猶豫。

 

我知道她在猶豫什麼。

 

她怕這淋漓的血和我滿是傷痕的中指沒辦法解釋。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想要顧及的還是她的面子。

 

可笑。

 

敢作不敢當。

 

我垂下眼，把眼底的冷漠厭惡掩去。

 

“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

 

9

 

我不想再忍了。

 

方歆不愛我，不愛她的孩子。

 

她折磨我，把我破碎粘好的自尊一遍又一遍碾碎。

 

她想要把我拉進地獄。

 

既然這樣，那我為什麼還要忍？

 

一起毀滅吧！

 

都毀滅吧！

 

我眼裡冒著火光，掙扎著從床上坐起，眼睛SS盯著方歆。

 

“我會聯系爸爸，和他說變更撫養權的事，如果你不同意變更撫養權，我就把你對我做的那

 

些事都爆出去。”

 

方歆呼吸急促，白皙的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伸手就想掐我。

 

這會兒倒是沒了在人前淡然的貴婦樣。

 

我擋住她的手，兇狠道：

 

“你再動我一下，我馬上喊人過來，讓他們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

 

方歆氣得身子發抖。

 

她沒想到平時聽話的我會變成現在這樣。

 

“婳婳，你可真是太讓媽媽失望了。”

 

方歆見硬的不行，嘆息著開口。

 

她眸子裡閃爍著淚光。

 

仿佛是真的為此感到傷心。

 

可和她生活了十幾年的我知道。

 

她是在以退為進，在等我妥協。

 

她知道我愛她，她知道我在渴望她的愛，她知道我不忍心讓她難過。

 

她全都知道。

 

可我的愛，我的心軟，我的渴望全都成了她拿捏我的籌碼。

 

真可笑。

 

孩子生來就愛媽媽，可媽媽卻不一定愛孩子。

 

“哈哈哈。”

 

我眼角笑出眼淚，但聲音卻是決絕的。

 

“那你就失望吧！”

 

有些事，我早就該作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