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生而為人九:抉擇
- 3943字
- 2025-06-06 14:18:08
餘柏辰的身體情況也快要到達極限。
老張按壓著出血點,嘴中罵道:“有病吧!發什麼瘋!”
餘柏辰對責罵聲渾然不覺,雙眼SS地盯住阿荻,口中來回呼喚著她的名字。
“阿荻,醒來。”
“阿荻!”
一聲一聲,一遍一遍。
07
覃青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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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江川說出要復活母親時,阿荻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震驚。
“林家偉告訴我,我母親是病逝,我也相信了。”林江川眼中透出嘲諷,“如果我沒有誤闖覃氏的研究所,沒有在回收中心的資料庫裡,看到我母親的標本照片,或許我會信他一輩子。”
但是,彼時的少年卻看見了,看見一張張母親被肢解、被切片的回收檔案,看見每一次切割的肌體磅數,也看見每一次的實驗記錄和制藥記錄。
他知道真相的瞬間,信念徹底崩塌。
原來,他母親曾因為重病,接受過基因編輯治療,愈後身體發生異變。
當時的覃氏剛曝光基因編輯實驗,覃振平表面上關閉了實驗室,但私下卻組建了一支回收隊伍,秘密回收全國各地的異變實驗體。
林父被高額的回收金誘惑,出賣了妻子。
說完母親的悲慘遭遇,林江川話鋒一轉,隱隱有些興奮地說道:“所有的實驗體在回收後會保留部分組織,因為需要不斷再生制藥。我翻看過覃青的記憶,我知道你是怎麼來的。”
“真是玄妙,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基因編輯人,沒想到你是徹徹底底的造物!隻有神才能造物。既然如此,那我母親為什麼不能受到神的恩賜,而復活呢?”
阿荻聽得臉色蒼白,身體裡的異能似乎有些抑制不住。
林江川能感到她異能的躁動,故作詫異地問:“你不喜歡別人這麼說你?!該不會是我那個古板弟弟,給你灌輸太多做人的規則,讓你現在搞不清狀況了吧?”
“你不要搞錯了,人類才不是你的同類!那些至今仍躺在覃氏的地下研究所裡,被當作器官載體的人形細胞,和被當做抗癌藥劑的原材料,他們才是你的同類。”
聞言,阿荻的心中大震,她煩躁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將你的同類從實驗室裡放出來,讓他們清洗並改造這個世界。我要我母親活過來,看著新世界的鳥語花香。我想讓那些腐爛的、臭掉的、該S的人都去S,我要建立新的規則!”
林江川的聲音越發癲狂:“覃青太懦弱了,即使被人像對待畜生般宰割,但他仍不願動手。你不一樣的!阿荻。”
“你有不亞於覃青的力量,你能感受到他人的痛苦。你身上有獸性,你知道哪些人該S,但你也不會像覃青那樣怯懦!”
林江川向阿荻伸出手,眼神中充滿狂熱,“我們合作就可以毀掉覃氏研究所,我們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你我都會得償所願!”
阿荻沉默了,林江川的話裡的每個字,都像是重錘一般敲打在她心上。此時,她的腦中仿佛走馬燈般閃現出影像。
與世隔絕的,落寞孤寂的,泣血絕望的,還有那些意難平……她緩緩地抬起手。
林江川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08
眼見兩人的手就要握到一起。
剎那間,阿荻仿佛聽見有人在喚她,一聲一聲,一遍一遍,聲音遙遠且虛弱,仿佛隔著一個玻璃大罩。
她的心髒怦怦直跳,更多的記憶開始狂轟濫炸。
夏天的冰淇淋,春天氣味的柑橘,為她編發的溫暖大手,溫暖堅實的後背……
那人說:“你不是怪物,你是阿荻呀,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有點厲害的女孩。”
阿荻失神的眼眸逐漸恢復,即將碰觸到林江川的手指,瞬間暴漲出無數條血紅纖維,它們衝向林江川,幾秒時間便包裹住他整顆頭顱。
乍一看,像一顆鮮血淋漓的肉球般駭人!
“給你兩次機會,說出林夢夢的下落。”
“你做夢,這裡是覃青的精神世界,你控制不了我。”
聞言,阿荻不置可否地抿抿嘴,同時控制異能收緊了纖維,林江川憤怒地吼叫:“阿荻!你會後悔的!”
“你還剩一次機會。你猜是你的腦子先炸?還是裡面的病毒先炸?”
林江川沉寂片刻,終於恨恨地開口:“津城龍舒路2270號。你去了也沒用,她已經上了覃氏的回收名單,快要S了!”說完,又不甘心地補了一句:“而且你無法離開這裡。”
“看來你跟覃青的共享並沒有那麼牢固。”阿荻淡淡地笑道:“他沒告訴你,上次我是怎麼離開嗎?”
阿荻催發體內的異能,比上一次衝破覃青精神禁錮的力量更加蓬勃。
衣衫被吹鼓得獵獵生風,紅色纖維從身體裡爭先恐後地衝湧而出,硬生生將充滿脂肪膠質的白色空間撕裂出一個口子。
阿荻用來禁錮林江川的纖維滑下一角,露出男人震動的瞳仁,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大聲喊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打開覃青的精神世界,他才是你的母體!”
“你錯了,哪怕你在他的精神世界,也永遠無法理解他。在他眼中你不過是蝼蟻。你以為他和你共享精神世界?他隻是不在意罷了。”
說完這句話,阿荻再沒有猶豫,全力撕開最後的破口,與此同時,白色房間開始慢慢褪色、消失、脫落,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開始驅逐阿荻。
不知過了多久,阿荻緩緩睜開雙眼。
但她的視線是混沌的,大腦仿佛被無數鋼針敲打,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力量在體內肆虐,轟的一聲又衝出體外。
重物倒塌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忽然間,她聽見一道熟悉的呼喊,聲音似乎是從她夢中延伸,飽含著急切與擔憂。
“阿荻,快停下!”
一隻大手碰觸到她肩膀,衝出阿荻體外的血色纖維像被激怒般,裹挾交織成巨大的鞭子,一下將來人擊飛。
咔嚓一聲,是手骨骨折的聲響,但對方卻咬緊牙關,不肯泄露出丁點疼痛的聲音。
阿荻的視線終於變得明朗。
房間裡一片狼藉,櫃子攔腰斷塌,鐵架上的藥品也散落一地,血袋在地上摔得稀爛,鮮血四濺,十分駭人。
餘伯辰摔倒在地,左手呈不正常的扭曲。
阿荻眼瞳震驚,她一步步走過去,不錯眼地看著他手骨折斷的位置,眼淚一瞬間湧上來,顫抖著問:“是我……對嗎?”
餘柏辰沒有回答,他艱難地站起來,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說:“放心,沒有人看見,我會解釋清楚。”
早在阿荻蘇醒前,餘柏辰就察覺到不對,先一步將老張趕出房間,還特意反鎖了房門。
門外,老張大喊:“出了什麼事?你可別發瘋拆我家!”
阿荻還想上前一步,卻發現手臂被牽引住。
她低下頭,看著流淌在管子裡的血液,正在從血袋緩緩進入身體。她看了一眼血袋,再看向餘柏辰,眼中露出幾分慌亂。
餘柏辰豎著食指,對阿荻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打開門鎖。
老張進門先是一陣哀嚎,然後指著餘柏辰的鼻子破口大罵,“賠!必須賠!”說完,才發現之前奄奄一息的人醒了,還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隻好又拿來棉球和膠帶,動作熟練地拔下女孩血管上的輸液針,快速處理好傷口。
阿荻猶如木偶般被擺弄,目光始終停留在餘柏辰的左手。
餘柏辰拿起一袋東西塞進阿荻手裡,推著她的後背,讓她先行離開,“你在門外等我,不要擅自離開,要等我。”
說完,便轉身跟老張商議起賠償事項。
09
路燈下,阿荻靜靜地坐在路邊,手裡拿著那袋糖炒慄子。
餘柏辰走出診所時,左手上打著骨折夾板。
他的神情輕松,笑著從紙袋裡拿出一顆慄子捏爆,露出裡面金黃色的果肉。此時的慄子已經不如剛出鍋時那樣滾燙,但香甜的味道卻能透過硬殼,彌散在空氣中。
“是巷子口那家,我們常買的糖心慄……”
阿荻的目光從夾板上掃過,打斷他的欲蓋彌彰,說:“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差點S了你。”
餘柏辰搶白道:“隻是骨折。”他頓了頓,又重復一遍,似乎是想說服自己。
阿荻眼中露出執拗,“如果我沒清醒過來,就不隻是骨折。纖維絲可以穿透你的心髒,也可以堵住你的口鼻,讓你窒息。”
即使不被血色纖維SS,也會是別的傷害。
阿荻下意識地按痛手臂上的輸血點,她清醒時看見房間裡的血袋遠不止一個,他到底為她輸出了多少血?
他不要命了嗎?!
餘柏辰的臉色白得像褪了色,他的呼吸很重,頭暈目眩,腳下也虛軟。老張給他用了止痛藥,但他因年少時的傷情,身體對所有的止疼麻醉類的藥物免疫。
所以,骨折的痛感還是很強烈的,他疼得他無法集中精神,他本能地重復著:“這不是你的錯。”
“沒關系的,我的傷口會愈合。”
“我一點都不疼。”
“阿荻……”
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了餘柏辰所有的話語。
女孩溫暖的身體擠入他懷中,小心避開了他的傷,對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眼淚順著衣領滲入他的皮膚。
先是滾燙的,在被風吹過之後,又冰涼地激起一陣寒意。
“餘柏辰,對不起,你很累吧。”阿荻喃喃地說。
其實,林江川有句話說得對,她連基因編輯人也算不上,根本就是天生的造物。她的手裡沾過血,心裡也沾過,她的血脈裡擁有獸性,她敢S人。
但是,當有一天,這把屠刀懸在餘柏辰的頭頂,並且毫不留情地揮下時,阿荻才覺得愧疚得無以復加,心疼得幾乎要裂開,恨不得那把刀揮向的是自己。
到底不是一路人啊,他們,也走不下去。
阿荻有些不舍地松開手,從口袋裡取出幾顆剝殼的黑心慄子,神情悽然地說:“雖然剝殼之前看起來很像,但壞掉的慄子始終是要被扔掉的。”
餘柏辰聽著她的話,心中大震,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安。
阿荻繼續剝著慄子,血色纖維在殼上輕輕劃出十字,手指再靈巧地剝離出甜美的果肉,她把剝好的慄子整齊擺放,口中喃喃自語道:“每人三個,不能多吃哦。”
然後,便輕輕念出一些人的名字。
餘柏辰恍惚間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意識到什麼,迅速地低下頭,當身邊的陰影和溫暖消失時,他的掌心中多了三顆黃澄澄的果肉。
他緩慢地將屬於自己的慄子塞入口中,慄子很甜,他卻滿嘴苦澀。他始終保持著低頭彎腰的動作,仿佛身邊沒人離開過。
良久,餘柏辰才用盡全力般,將其他慄子肉裝好,再離開。
沒走兩步,他又轟然倒下。
那些剝好的板慄肉,從紙袋子裡滾落而出,沾滿塵土。
餘柏辰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他父親在鬧市區裡被人揮刀砍S,報紙上指甲蓋大的地方,登著他父親橫屍的照片,說是黑道火拼。
很多年後,餘柏辰才知道,他父親是警方臥底,在執行任務時失敗被仇S,但彼時別說在意的人,恐怕連記得的人也沒有了。
他母親陳燕,早早帶著他改嫁,新家庭看似和睦,繼父卻是家暴男。他曾有無數次逃離的機會,卻被母親勸阻,直到那把剔骨刀砍進肩胛骨,幾乎將他劈成兩半。
少年在醫院疼得S去活來,他母親卻按著他手在和解書上籤字,還跪下哀求,求他不要毀了她的幸福。
餘柏辰不是沒想過S,少年時的他在醫院的頂樓縱身跳下。
是一名消防員救了他。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PDST綜合徵如同惡魔般纏著他,他不斷地自S、自殘,屢屢徘徊在生S邊際。
直到那個說要養育他的暴躁老頭出現。
明明就是斷了一雙腿,被人血淋淋地抬出火場。明明就是面如S灰,卻能中氣十足地咆哮:“餘柏辰!你想S想殘,就用你的命去換幾個人回來,這才配跟人說,是我陳輝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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