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抬表一看，催促一直沒有開口的我。

「正好九點，沁沁，你今天是病號，你先去吧。」

 

我不給她眼神，直接拒絕：

 

「媛姐，你操心啦。

 

「我們去的是附近酒店的新設泳池，很人性化的。提供一次性遊泳套裝，還有獨立的沐浴區，比寢室還幹淨呢。感興趣的話下次帶你一起去哈。」

 

「哎，可是——」

 

方媛還想說什麼，話被手機提示音打斷。

 

她劃動著屏幕，逐漸面露難色，冷汗直流。

 

我假裝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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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姐，你怎麼了？不會是下午被我傳染了吧？」

 

方媛強裝鎮定，抹了抹額頭：

 

「沒事，我也是熱的。」

 

她下意識捂著手機屏幕，生怕我瞧出端倪。

 

然而，她和徐磊的聊天記錄，正實時轉載到我的電腦上——

 

因為她用的，是我的移動 WiFi。

 

方媛這人看似舍己為人，實際上極愛貪小便宜。

 

以前寢室需要什麼公共用品，她都自告奮勇去買，再把賬單發給我們。

 

前世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每回的賬單都是被她 P 高了價格，平攤給我們後，她自己壓根不用花錢，甚至還能倒賺。

 

而在網絡方面，因為老校區沒有校園網，出於各自的習慣考慮，寢室商議後決定每人自備移動 WiFi。

 

隻有方媛不一樣，她總說著要買了要買了，卻老逮著離她床位最近的我蹭網。

 

這一世，我還特意提醒過她：

 

「媛姐，我的移動 WiFi 是特地改裝過的，方便我的設備之間傳輸數據，你用的話也會提取你的信息。

 

「為了隱私安全，你還是自己備一個吧。」

 

方媛以為我是不想讓她佔便宜，回答道：

 

「沁沁，我還信不過你嗎？我大大方方的，手機裡沒什麼隱私，你想看就看。」

 

好吧。

 

那我就大大方方地看你和你男朋友聊天咯。

 

此時方媛的手機裡，徐磊正在進行消息轟炸：

 

【方媛，你怎麼回事？我直播間都開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一百多個人等著呢，有十幾個人還是加了價進來的，大家都在等直播，你再催催。

 

【好多人在罵了，你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方媛也是焦頭爛額：

 

【她們都不去，我能有什麼辦法？難道讓我按著她們的頭進去洗嗎？】

 

她猛敲了幾行字，抬頭想要再和我們說什麼。

 

卻發現我們已經都戴上耳機，無意搭理她。

 

絕望的方媛隻好放緩了態度：

 

【要不改天吧，這時候再趕她們去，我怕她們起疑心。】

 

那頭的「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好久。

 

終於，在我以為今晚要平靜度過的時候。

 

徐磊發來令我瞠目結舌的一句話：

 

【她們不洗，你洗。】

 

6

 

我視線立即轉向方媛。

 

她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一般，臉卻憋得通紅。

 

屏幕上繼續彈出徐磊的消息：

 

【還不是你沒勸好她們，錢我已經收了，難道還能退回去不成？

 

【媛媛，我都是為了咱倆的將來打算。

 

【你以前又不是沒拍過，乖，就這一次，我給你臉上打碼行不行？】

 

這說的是人話嗎？

 

我看著都氣不打一處來，更不用說身為徐磊女朋友的方媛。

 

莫非她有什麼把柄在徐磊手裡，許多事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遲疑了幾分鍾後，方媛終於回復了：

 

【好吧，就這一次，你不能騙我。】

 

方媛走進廁所的時候，苗苗和郝佳眼裡也都寫滿了震驚。

 

其中，還夾雜著些許困惑和同情。

 

這樣的場面，並不是我們樂意見到的。

 

第二天早上，郝佳就把窗簾剪碎了。

 

理由是她媽媽找大師算過那上面有髒東西。

 

我也贊同她的做法。

 

昨晚我已經把「福利群」的聊天錄屏，收集整理了這部分的證據。

 

這個窗簾，沒有再留著的必要。

 

可沒想到，昨晚剛被利用的方媛竟怒氣衝衝來質問我們：

 

「誰讓你們剪窗簾的？！經過我同意了嗎？！

 

「什麼有髒東西，我看你們就是看不起我！要排擠我是不是！」

 

許是因為直播的事對她產生不小的刺激。

 

一向在我們面前假裝溫柔的方媛忽然暴跳如雷，說完更是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苗苗知道徐磊昨晚的行徑後，對方媛心生不忍。

 

也蹲下身問她：

 

「媛姐，你別哭了，你、你……男朋友欺負你了嗎？

 

「如果有什麼事你和我們說，我們……都會諒解的。」

 

這話說得突然，我攔都攔不住。

 

也是，苗苗本就性子軟。

 

她不像我知曉前世的悲慘，尚且還能可憐方媛，想給她一個坦白的機會。

 

但她不知道，這人早就無藥可救。

 

隻見方媛猛然起身，推了苗苗一把，豎眉指道：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徐磊有問題？

 

「我男朋友什麼樣我自己不清楚嗎？用得著你來指指點點？」

 

苗苗被她推得踉跄幾步，撞在了桌沿上。

 

手掃到桌上的馬克杯，一連摔了個粉碎。

 

郝佳見此，克制已久的火氣也竄了上來。

 

她健步上前，同樣還了方媛一推。

 

就這樣，兩人誰也不服氣誰，互相抓著頭發扭打在一起，甚至將一旁勸架的我也波及了。

 

場面頓時亂成一鍋粥。

 

最後，是隔壁寢室聽見動靜，叫來了輔導員。

 

7

 

我們專業人少，且以男生居多，因此學校給安排的是男輔導員。

 

吳軒明來到寢室的時候，看到的是披頭散發的四個女學生和滿地的陶瓷殘渣。

 

「說說吧，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語氣柔和，不像是要發火的樣子。

 

「吳老師……」

 

方媛的聲音如蚊子般嗡鳴，顯得十分委屈。

 

她開學就競選上學院的幹部，早就和吳軒明熟識。

 

此時見有人來給她撐腰，擦著泛紅的眼角，正努力擠出眼淚。

 

「也沒多大的事啦，就是我感覺自己被排擠了，和室友們談了一下，都是誤會，我不怪她們。」

 

「誰排擠了？！剛剛是誰先動手的？苗苗的手都被割傷了！」

 

郝佳還在氣頭上，見不慣她茶裡茶氣的樣子，直接反駁回去。

 

方媛也不甘示弱。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又開始對罵起來。

 

吳軒明不比我們大多少，堪堪研究生畢業的年紀。

 

面對這樣的場景，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隻能當個無用的和事佬攪稀泥。

 

最後，郝佳吵得口渴，要停下來喝水。

 

他才趁著這個空當提議：

 

「要不這樣，女寢空宿舍這麼多，媛媛換個宿舍就好了。

 

「大家生活習慣不同就不要勉強住一起，避免摩擦。」

 

這其實是個極好的主意。

 

苗苗在一邊也連連點頭。

 

然而，我知道方媛必定不會同意。

 

徐磊和他們的「福利群」，都還等著她的「資源投喂」呢。

 

她離不開我們這群室友。

 

果然，方媛一聽要換宿舍，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哎，算了老師，這次的事就當是個誤會，雖然相處的日子不多，但我還是很珍惜室友之間的感情。」

 

她人長得漂亮，尤其那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靈動得像是能說話似的。

 

她委屈地注視著吳軒明，又眨眨眼睛重復道：

 

「人家不想換宿舍，吳老師……可以嗎？」

 

聽出她話裡的撒嬌意味，吳軒明下意識勾起嘴角。

 

後不自然地咳了兩聲：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說完，視線又冰冷幾分，落在我們三人身上。

 

「你們幾個，要和室友好好相處，知道嗎？」

 

我心中冷嗤，復而一陣懊悔。

 

這麼明顯的偏心，自己前世竟然沒看出來。

 

吳軒明看方媛的眼神裡，除了為人師表對學生流露的關懷。

 

還有一絲禁忌的曖昧。

 

上一世，我們把收到騷擾訊息的事情報告給吳軒明，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幫我們徹查此事。

 

又打苦情牌，說自己剛就業不久，不能因此丟了工作。

 

叫我們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要到處聲張，或發在社交平臺上。

 

「你們要相信老師，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

 

他本就以儒雅溫和示人，說這話時的態度又極其卑微。

 

我們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他了。

 

可惜啊。

 

吳軒明所謂的公道，就是挽著方媛出入酒店。

 

再放任那些骯髒的手，將我們一步步推入深淵。

 

……

 

思緒飄回當下。

 

方媛借口要處理什麼事情，跟著吳軒明一道走了。

 

伴隨他們的離開，寢室一陣沉默。

 

半晌，苗苗冷哼了一聲：

 

「我本來還擔心方媛是受徐磊威脅才這麼對我們的，結果他倆是你情我願，狼狽為奸，怪我多管闲事了。

 

「今後無論她做什麼，我都絕對不會再同情她！」

 

郝佳也忿忿然，轉而問我：

 

「沁沁，方媛以後還和我們住一塊，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準備防一防？」

 

「靜觀其變吧。」

 

我淡淡扯了笑，幽幽看著那兩人離去的方向。

 

「不過……方媛和輔導員老師看上去很要好呢。

 

「也不知道她男友徐磊知不知道？」

 

8

 

此後大半個月，寢室氛圍又恢復平靜。

 

方媛不知道我們已經對她知根知底，隻當那次爭執是小打小鬧。

 

這些天都在變著法子討好我們。

 

但苗苗和郝佳並不領情。

 

隻有我接過她的橄欖枝，還大發善心地讓她繼續蹭網。

 

這天下午沒課，我得了空，打開方媛和徐磊的聊天記錄，查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新陰謀。

 

鼠標下滑，我捕捉到關鍵詞——針孔攝像頭。

 

徐磊：

 

【洗浴直播搞不了，女寢生活總能辦到吧？

 

【之前搞那麼大動靜，結果就放了一個屁，群裡的兄弟都快把我罵S了。

 

【東西拿到後就快點辦事，你可別跟我說你連安個針孔攝像頭都不會。】

 

方媛：

 

【她們仨總有人待在寢室，我能有什麼辦法？】

 

徐磊：

 

【蠢貨，編個理由把她們支開就行了。

 

【什麼有人在食堂手撕渣男之類的，騙她們去看熱鬧。】

 

……

 

我盯著屏幕滿頭黑線，這徐磊是拿我們當白痴嗎？

 

再一看聊天記錄的時間，是昨天晚上。

 

也不知方媛什麼時候會動手，得先和苗苗她們通個氣才行。

 

剛在小群發完消息，寢室裡霍然響起方媛的聲音。

 

「姐妹們，有人在校園牆發 C 食堂有好戲。

 

「聽說是兩個女生在手撕渣男呢，C 食堂就在隔壁，要不要去看看？」

 

聞言，我和苗苗及郝佳都面露嫌棄，相互對了個眼色。

 

這麼蹩腳的建議，她居然真採納了。

 

正打算拒絕時，我手機的提示音登時響起。

 

一看短信內容，我便立刻改了主意，拉著苗苗和郝佳往門外去。

 

邊走邊對著鬼鬼祟祟摸包的方媛說：

 

「媛姐，不是看戲嗎？一起去呀。」

 

「你們先走吧，我……」方媛捂著書包拉鏈，支支吾吾，「我突然有點肚子疼！待會兒過去找你們哈。」

 

我心領神會地朝她笑笑，輕輕撫過把手。

 

門一關上，郝佳就低聲抱怨道：

 

「沁沁，哪裡有什麼手撕渣男的好戲，一看就是方媛騙我們的。」

 

「沒有渣男可撕，但是有人渣可撕啊。」

 

我引她們走到樓梯口，撥通了短信裡的電話：

 

「喂，程警官您好，我是之前與您聯系過的林沁。

 

「嗯嗯，我發宿舍位置給您，2A611，麻煩您過來一下。」

 

9

 

程警官出現時，苗苗和郝佳都很驚訝。

 

我沒有告訴她們，之前整理好的「福利群」的罪證，已經被我在半個月前提交給警方。

 

我還將在群的小號移交給他們，方便深入調查。

 

因為涉案人數過多，需要時間處理，我們決定暫時不打草驚蛇，也就沒讓更多人知道。

 

程警官是警方負責和我聯絡的人。

 

她今天本是要來學校進行實地採證的，不承想還能順便抓上現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