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裝的雲淡風輕，開口就是很欠揍的話，我反問：「這麼簡單的題目，還需要復習嗎？」

蕭子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角的笑意淡淡的，眼神卻看不太透。

我淡定地坐下來，知道自己這波裝的很成功。

其實哪有什麼天才少女，我八歲那年一家人去國外旅遊，在 Millford Sound 峽灣時，我繼母故意將我遺落，那時我人很小，語言不通，但警惕心很高，就待在原地不動不吃不喝不接任何人的搭話，堅信我那個就該遭天打雷劈的爹會發現我失蹤然後來找我。

最後差點凍S在峽灣時，我身上第一次出現了續命系統。

我不知道其它人是不是也是我這種情況，但根據我後來翻閱的無數系統小說來看，好像都沒有出現過我這種情況。

我身上的系統——隔一段時間就會變。

一開始是續命系統，任務比較簡單，比如開口和人搭訕、成功找到吃的、報警成功、聯系到家人，後來我被找回去後，身上的系統就變成了學霸系統——這個系統讓我每次考試都要考全校前三，一開始我沒在意，回去第一次考試時我考了全班倒數，那晚我終於體會到瀕臨窒息前臨時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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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好這是第一次警告，後來我頭懸梁、錐刺股，表達了對學習的無限熱愛，上了無數補習班，請了無數清北出身的高材生專門一對一輔導，在從小就打好底子的情況下，我要是還不聰明，就當真是笨的無可救藥了。

當然，後來我身上的學霸系統又變成了運動系統、烹飪系統、網球系統、圍棋系統、鋼琴系統、芭蕾系統……總之我雖然面上如此瀟灑不羈，但暗地裡委實是個被折磨的想S但感覺還可以再活一活的苟延殘喘的全能學霸啊。

這不，到了高中，身上又換成了大女主打臉系統，託以前那些系統的福，我這波算是裝到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命運贈送的禮物。

我已經想好了，這次宣戰隻是給蕭子桉的一個開胃菜，後面我不僅要奪走他的全校第一，還要讓他懷疑人生，拜倒在我的校服裙下。

所以後面一節的體育課——這學校算是貴族學校，講究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不像我以前上的那個一中，我就沒見過體育老師長什麼樣子。

如果數學課上我對蕭子桉的態度隻是針鋒相對前的開胃菜的話，那麼體育課上，我在眾目睽睽下將網球打到蕭子桉的腳邊，然後微抬下巴神情倨傲地跟他說：「蕭子桉，你的對手是我」，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這天放學後，蕭子桉開口和我說了第一句話，他坐在我身後，喚住要走的我：「沈歲雲。」

我回頭朝他望過去。

夕陽的餘暉從廊外投射到玻璃上，暖橘色的色調籠罩下來，將他的眉眼輪廓映襯著柔和無比，他唇角還是我熟悉的那抹笑，但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暖色調太過溫柔產生錯覺，他的眼神竟然看上去有些溫和。

他就這樣問我：「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誤會？」

我回望他。

過了半響，我學他那樣微微一笑，我說：「沒有誤會。」

雖然挺不喜歡他利用女同學的喜歡賺錢的，但這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和我沒什麼關系。

要怪隻能怪我的大女主系統，它要我全方面踐踏你，以此來證明我大女主的榮光，我隻能挑釁你，不然我的小命休已。

當然這話是不能告訴他的，我頓了頓，對蕭子桉說：「我不喜歡你的笑，太假了。」

夕陽的餘暉轉瞬即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去了，我看見蕭子桉的臉，他唇角還掛著那抹笑，隻是退去那層橘黃色的暖調，我才看清他本來的神色。

淡漠、疏離，雖然他含笑坐在我面前，但就像中間隔著天塹一樣。

我想這個人身上的氣質真不像我調查的那樣，他的相貌和氣質看上去完全是出身世家貴族那樣的波瀾不驚，隻是單看他，完全想不到他家裡有好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小學的妹妹和本應該破碎的他。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個理由，唇角的笑意消失，靜靜地看了我很久，過了片刻，他唇角的弧度卻揚起，仿佛我越不喜歡，他越要存心笑給我看一樣。

他低聲說：「這樣啊。」

我沒說話，背起書包走了。

3

我和蕭子桉事事都要一較高下的行為全校聞名。

他要選什麼職位，我就會一起去競選——當然後面往往以老師左右為難最後索性選第三個人結束，可以說是兩敗俱傷——雖然我感覺這對蕭子桉來說好像也沒什麼所謂。

蕭子桉的人緣也很好，他這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臉上都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一副和善又溫文爾雅的樣子。

學校的女生都挺吃這套的，紛紛嘆著說：

「蕭神真的好溫柔啊，和別的男生一點都不一樣。」

「我昨天給他遞情書，他雖然沒接，但還是看著我溫柔的說『好好學習可以嗎？』」

「是啊是啊，長得好學習好又有禮貌又體貼，真不知道他以後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我已經開始提前嫉妒了嗚嗚嗚。」

「校花陸苡瑤是不是也喜歡蕭神啊，她好像經常去蕭神的班級問他題目。」

「不過如果他們在一起的話，倒好像也挺配的……」

……

呵呵。

不過我的人緣也不錯，大概是因為我和蕭子桉的叫板行為，無數男生覺得我是個狠人，難得一根不被蕭子桉迷惑的獨苗，所以紛紛拜我做「大哥」。

成績嘛，暫時還沒有全校統考，分不出高低，但課上的研討你來我往，我也從未落下風。

對於我的挑釁，蕭子桉好像也從沒表現出什麼來，盡管我的針對性再怎麼強，他對我的態度都始終如一——溫和體面且友好。

有時候我覺得他就像我小時候看的一部《網球王子》裡面那個時時微笑的不二周助，但越是這樣，我就越好奇他情緒失控時的樣子。

一開始還有看熱鬧的同學問我是不是和蕭子桉有仇，後來也有一小部分人，說我之所以這樣挑釁蕭子桉，是因為我想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讓他徹底記住我——這種說法甚至漸漸成了主流。

我嗤之以鼻。

這時候越辯解越說不清，所以我決定用行動打臉所有人。

這時候還信誓旦旦的我一定想不到，不久後我的系統——它就精分了。

我的「大女主系統」精分變成「舔狗系統」前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那時剛好趕上一場市競賽，這種競賽往往會對後面的保送有一定的加分項，蕭子桉是一定參加的，所以我也不得不參加。

那段時間我和蕭子桉都埋頭做題，午休時我本來想出去好好吃一頓犒勞一下我的腦子的，餘光不經意往後一看，蕭子桉還在低頭刷題。

我頓了頓，看了看面前歷年的競賽題庫，又摸了摸要咕咕叫的肚子，兩相斟酌下，到底是不肯服輸的好勝心佔了上風，所以我含恨繼續穩坐刷題。

這一坐又是一個小時，眼看下午都要上課了，我從小鏡子裡往後看了一眼，蕭子桉不動如山，大有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架勢，我想還是算了吧，我寬慰自己，我天生麗質，即使少刷一會題也不見得會輸給他。

我在心底嘆口氣，不動聲色的放下筆，站起來準備出門去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走到前門無意間回頭一瞥，剛好看見蕭子桉正抬頭，他臉上的神色似乎——似乎也有一種長舒一口氣的感覺。

難道他也一直在等我先出去？？

大意了！！

我幹什麼事都講究效率，唯有吃飯吃的慢條斯理，我喜歡美味的食物一點點填滿胃的充實感，即使再餓，我吃飯的速度都不會快。

所以等我慢吞吞的吃完飯準備繞著學校走兩圈消食時，就撞見了一出告白現場。

我當時猝不及防，隻覺得站在蕭子桉面前跟他告白的女生還挺眼熟，等我反應過來那就是之前我在咖啡店遇見的那個女生想要離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還好這場告白結束的挺簡短的，蕭子桉的拒絕稱得上是彬彬有禮，溫和得體。

但那個女生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她本來臉色微紅，蕭子桉的拒絕出口後她整個人的態度瞬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我想這可能是青春期被拒絕後的自尊心作祟。

那個女生臉漲的通紅，將手裡被拒絕的情書甩在蕭子桉的臉上，惱羞成怒的說：「別不識好歹，都說你是蕭神蕭神，叫叫你還真以為自己很厲害了？不過是個窮鬼家的孩子，你媽媽還給我家打掃過衛生呢，我看上你是抬舉你，真把自己當成什麼貴公子了？」

我愣了一下。

其實後來我在學校旁敲側擊過，沒聽說蕭子桉會利用人緣故意對同學推銷咖啡店的食物，甚至有喜歡他的女生去點單，他還會提醒說不要浪費，我還一直疑惑那次難道是我記錯出現了偏差，現在看來，這個時常微笑的蕭子桉，身上也不是沒有刺，隻是收斂的比較好而已。

我看向蕭子桉，被人這樣罵，他也沒有失態，我現在才明白，學校那些嘴上說喜歡他的人，可能有一部分心裡和這個女生想的都是一樣的。

她們一邊喜歡他崇拜他覺得他優秀，一邊又鄙視他身在泥坑，瞧不起他的家庭——雖然那確實是一個和他不太相稱的沼澤。

他得體的微笑或許也隻是一層保護自己的面具，又或者是對這種情況太過於習以為常，我看見他的眼睛，陽光下呈現出很淺的琥珀色，冷冷的、沉靜不為所動的，他唇角的弧度甚至沒有一點點變動，隻是語調很冷，他說：「把情書撿起來扔到沒人看見的地方吧，你一定不希望它被別人撿到宣傳出去。」

他笑了：「畢竟要是被人知道你被我這樣窮鬼家的孩子拒絕了，沒面子的是你自己。」

那女生氣的胸膛極速的起伏，過了片刻，她狠狠跺腳，撿起地上的情書捂著臉飛快的跑了。

蕭子桉靜靜的站在原地，過了片刻才離開。

我一直到腿蹲麻了確定沒人了，才走出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教室。

回去的時候教室已經稀稀疏疏的來了一些同學，湊在一起說的也挺熱鬧，隻有蕭子桉一如往常坐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刷題，好像在空氣中形成一種無形的隔絕膜。他好像人緣很好的樣子，但仔細想想，我好像確實沒看見他和誰走的比較近。

他抬頭朝我這個方向望過來。

我頓了頓，走過去坐到他前面，打開桌子上的真題集。

說來奇怪，要是沒有系統，我下意識感覺我和蕭子桉的關系應該會變成亦敵亦友——惺惺相惜的那種，而不是如今我為了去打臉，故意完成那些碾壓他的自尊和驕傲的任務。

他挺優秀的，不應該被我這樣故意針對。

唉，我嘆口氣。

晚上回去我找到我當初做的那張「碾壓摧毀蕭子桉計劃表」，這張計劃表我當初做的時候考慮的很周全，主要準備從成績、人緣、體能、競賽四大方面全面超越蕭子桉，這四大方面又按照 How、What、When 分類詳細安排了每一步的計劃。

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有些猶豫。

唉，臨睡前我抱著那張表，在心裡勸自己：

沈歲雲啊沈歲雲，唏噓誠可貴，敬佩價更高，若為你的小命故，這兩者都是可以拋一拋的啊。

千萬別動搖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