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長安寧
  • 3837字
  • 2025-05-30 16:07:26

「此等大事,微臣實在不知。


 


「想必李娘子面聖之後,聖上自有定奪。」


「那我若是不報戰S呢?」我試探著問。


 


王內侍一下收起滿臉和煦,口氣也變得凌厲起來:


 


「那李娘子恐有欺君之罪!」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隻能交代何副將幾句,草草安排一番,便匆匆隨了王內侍回京。


 


隻是我有些奇怪,這麼大的事,柳仲安竟也沒有來信說一聲。


 


啊!他好像,已經有倆月沒有來過信了。


 


我心裡突地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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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越往南走,春天的氣息便越濃。


 


草色青青柳色新。我竟有一刻,覺得自己也是歸人,不是過客。


 


大約是因為在京都之中,還有一個柳仲安在等著我。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千裡追擊胡騎的時候,柳仲安被下了大獄。


 


得到消息時,我離京都已經不遠了。


 


此時仲春已過,暮春將至,我的心卻像是又回到了漠北的長夜。


 


寒氣凜冽,冷得鑽心刺骨。


 


35


 


進京先得入宮觐見,拜謝天子。


 


聖上龍顏大悅,從我曾祖父誇起,一番勉慰,還關心了我的終身大事。


 


就是隻字不提漠北軍日後要如何。


 


末了,他讓我再去見見嚴貴妃。說她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如此不讓須眉。


 


嚴貴妃年已四十,卻依舊殊色驚人。趙昀其實生得有幾分似她。


 


她懶懶撫著懷中狸奴,笑意不達眼底:


 


「昀兒的心思你也知道,本宮心疼我皇兒。


 


「但正妃之位,你就不要肖想了。」


 


我怔了怔,彎腰施了一禮:


 


「臣女不敢。


 


「臣女願回漠北效力。」


 


出宮路上,我又遇見了趙昀。


 


一身玄金色冠冕,熾金日光打在他身上,看起來尊崇又遙遠。


 


他身後驕陽似火,隻見宮檐樓角,不見地闊天高。


 


「六哥,父親說我是大漠長空的鷹。


 


「可若是圈在這高牆金玉籠中,又與雀鳥何異?


 


「還請六哥成全。」


 


像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眼眸深處,仿若靜水晃起一圈微瀾。


 


我斂袖一禮,轉身而去。


 


36


 


晚上,我邀了當年的同好們一起去四時樓。


 


我點了風曲酒。滿座舊人皆在,唯獨少了柳仲安。


 


重逢許久不見的「冀遠」,他們都很是激動。


 


「北寧兄,聽說你回了漠北?」


 


「是啊,家鄉起戰亂,我投軍打仗去了。」


 


「北寧兄文武雙全,節義傲青雲,真乃我輩楷模!不似那柳懷之,哼!」


 


「懷之兄怎麼了?我今日確實沒尋到他。」


 


「北寧兄你遠在漠北,有所不知。柳懷之那奸人,竟投了嚴相一黨!真是有辱範閣老清名。


 


「不過蒼天有眼,他貪墨軍糧一事東窗事發,如今已經黥面刺配,流放嶺南。」


 


黥面……刺配?


 


我耳鼓嗡嗡作響。像被一杆長槍穿胸而過,心跳有一刻停止,隨即汩汩流出血來。


 


痛得我不能呼吸。


 


他這樣一個如玉如琢的狀元郎啊……


 


這與打斷他的脊骨,撕了他的顏面又有什麼區別。


 


……


 


「夠了!」是柳伯元。


 


「懷之已經夠苦了。


 


「如果沒有懷之,漠北的補給能如數給夠嗎?」


 


「那他還不是為了從中貪墨,中飽私囊?」有人不服反駁。


 


「蠢材!」柳伯元將一個酒盅狠狠砸到地上。


 


……


 


酒宴不歡而散。


 


但我終是弄明白了,原來是嚴相一黨有人貪墨軍費,虧空甚大。


 


東窗事發後,竟拿柳仲安出來頂包。


 


或許早在他們允柳仲安參與此事時,便留了這手準備,將他當成早晚的棄子來用。


 


可善弈如柳仲安,又怎麼會想不到這點,手裡竟沒有一點證據呢?


 


恐怕,不是沒有……


 


而是用來換了我漠北軍補給,不受此案影響呵……


 


風曲酒飲了一杯又一杯,為何我竟是不能醉,痛得如此清晰又明白。


 


門外有琴娘咿咿呀呀地唱:


 


「……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37


 


我去求了趙昀,長身深揖,言辭懇切。


 


「六哥,我要帶柳懷之回漠北。


 


「聖上和嚴相那邊,求你幫我周全。


 


「幫我將柳懷之,報了病S流放途中吧。」


 


趙昀不語。


 


酷似嚴貴妃的一雙眼深不見底,不知藏了些什麼。


 


我雙膝落地,直直朝他跪了下去:


 


「六哥,求你。


 


「沒有柳仲安,阿寧未必能活著回來。


 


「漠北也會生靈塗炭,赤地無餘。


 


「我不求還他清白,隻求他,餘生平安。」


 


趙昀面容冷寂,連聲音都是淡淡的:


 


「你可想好了,從此以後,你隻能是個養病不出的安平縣主。


 


「不得再以李北寧的身份出現在漠北軍中。」


 


我怔了怔,咬牙吐出一個「是」。


 


曾祖母教我,滴水之恩,便當湧泉相報。


 


柳仲安待我這般情深義重,他一身傲骨,半生榮光,盡數都沒有了。


 


我不過是棄了這身份,又算得了什麼。


 


「那你帶上白義一起去吧。」


 


白義是趙昀的心腹侍衛,他這算是答應了。


 


我重重地朝他磕了一個頭,誠心誠意。


 


38


 


臨行前,我去向柳伯元致謝,以柳仲安未婚妻的身份。


 


他面露訝色:「原來北寧兄你……竟是安平縣主。」


 


隨即又恍然:「難怪啊。


 


「縣主胸有經緯,心懷蒼生,不愧是鎮北侯府之後。」


 


他起身向我行了個揖禮,又舉杯敬我,眼中似是有一絲憾色。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景平五年的舊事。


 


四時樓裡,有人曼聲而唱,歌聲渺渺,二胡蕭索。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一懷愁緒……


 


「錯,錯,錯。」


 


39


 


我帶著白義,策馬出城,一路疾趕。


 


終於在金陵城外,趕上了柳仲安的流放隊伍。


 


暮春時節,江南多雨。


 


雨水綿綿密密,將一切都隔得朦朦朧朧的。


 


可我仍是一眼就看見了柳仲安。


 


他穿著一身灰白囚衣,瘦骨伶仃。縱是枷鎖加身,猶自站得筆挺。


 


就像是漫天風雨裡的一竿蒼竹,任爾風吹雨打,我自抱節婆娑。


 


我遙遙望著他,哭著笑了。


 


……


 


白義替我打點了負責押送的禁軍。入夜後,我終於見到了柳仲安。


 


眼淚簌簌而落,萬語千言竟不知從何說起,隻半啞著聲說出一句:


 


「柳仲安,我們回家……」


 


他笑著看我,一雙眼澄澈如初。


 


「阿寧,莫哭。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看著他額角刺著的那個墨色的「貪」字,我用力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可我的心,已經碎了……嗚……」


 


他擁我入懷,發出一聲輕輕的喟嘆,似遺憾,又似滿足。


 


「阿寧,遇見你還不足兩載,怎麼就好似過了一生呢……」


 


我從他懷中仰起頭,伸手堵上他的唇:


 


「我們的一生,才剛剛開始。」


 


40


 


我們的一生,確實才剛剛開始。


 


臨別前,白義給了我兩張憑由,和一柄劍。


 


一張憑由是空白的,另一張寫著「冀遠」。


 


劍是趙昀在漠北用過的,卷了刃的那把御賜之物。


 


「殿下說,若遇著難處,此物能派幾分用場。」


 


我請白義轉告趙昀。


 


六哥深恩,阿寧銘記在心。


 


唯有盡心竭力,還他一個更好的漠北。


 


……


 


半年後,漠北軍新主帥就任,竟是故人白義。


 


我以冀都頭之名,重回漠北軍中。


 


柳仲安也以幕僚的身份,參與協理民政。


 


遠離了京都的廟堂風雲,我們在漠北的生活忙碌又簡單。


 


隻是我常常有些心疼和遺憾。


 


他本該名滿天下,如今卻寂寂無聞,甚至連本來的名字都沒有了。


 


柳仲安卻隻是灑脫一笑,揮筆寫下:


 


「心如寶月映琉璃,何懼生前身後名!」


 


一行字力透紙背,勁瘦挺拔,筋骨分明。


 


41


 


景平九年,聖薨。


 


六皇子趙昀登基為帝,改號永寧。


 


永寧二年,龍虎山張天師親臨鎮北侯府。


 


擺下七星朱雀大陣,借來九天娘娘神力,將養病多年的安平縣主徹底治愈。


 


隨後新帝一卷聖旨,將安平縣主李北寧封為定北王。


 


世襲罔替,世代鎮守漠北。


 


我也成了本朝有史以來,第一個女異姓王。


 


永寧三年,他替柳仲安翻案。


 


案卷昭告天下,也傳到了漠北。


 


他借柳仲安一案掀起巨瀾。無數深河暗流,皆被翻至陽光底下,令人觸目驚心。


 


各地學子群情激昂,紛紛進京請願,請除嚴相一黨。


 


永寧四年,嚴黨倒臺。


 


朝中氣象為之一清。


 


此後十年,他清吏治,惠民生,利甲兵,重關防。


 


朝野一片欣欣向榮。


 


當年四時樓裡一起高談闊論的青年才俊們,也都長成了國之棟梁。


 


有六部郎官,也有州郡父母。柳伯元更是官拜御史中丞。


 


而我和柳仲安治下的漠北,也兌現了我對永寧帝趙昀的諾言。


 


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識幹戈。


 


42


 


翻案後,我曾問過柳仲安,是否要改回原名。


 


他笑著搖了搖頭,眉眼溫柔又寵溺:


 


「清名都恢復了,就讓柳仲安S在金陵城外吧。


 


「如今我隻是柳慕北。


 


「心慕北寧,也心慕她的漠北。」


 


人的命運,確實充滿轉折。


 


誰又能想到,志不在此的李北寧,竟無心插柳,遇到了世間最好的男子!


 


?


 


番外:六皇子趙昀?


 


我的母妃是寵冠後宮的嚴貴妃。


 


我的舅舅是宰執天下的嚴相。


 


我排行第六,上有兄下有弟,卻是得了父皇最多偏愛的皇子。


 


後世史官寫我「明察沉斷,知人善任」,是一代中興之主。


 


我這一生,真的沒有遺憾。


 


隻除了她。


 


1


 


從小母妃對我的期待,就是要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她出身高貴,親兄大權在握,殊色冠京華。


 


即使到了這皇宮內院,也依舊是帝王心中的獨一份,直令六宮粉黛無顏色。


 


可她一直沒能成為皇後。


 


沒能戴上鳳冠,在國之大典上,風風光光地站在帝王身側。


 


這成了她最大的遺憾。


 


拔尖了一輩子的她,卻沒有拔得這個她眼裡最重要的頭籌。


 


所以她要我替她去爭。


 


她要成為下一任帝王的生母。


 


她要成為整個後宮至高無上的皇太後。


 


2


 


當然我也並不排斥。


 


因為我的父皇,也一直明裡暗裡地表示對我的偏愛和厚望。


 


我自幼聰慧,樂聞講誦,悟性極高。而且性情堅毅,認準的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老太傅說我是他教過的,最有天賦,也最有韌性的學生。


 


我想,我生來就是要做一代明君的。


 


我會除舊弊,開盛世,名垂青史。


 


3


 


我十七歲那一年,被母妃送去了漠北。


 


臨行前,母妃耳提面命,要我一定和鎮北侯好好培養感情。


 


她和舅舅還計劃著,要讓鎮北侯的女兒成為我的六皇子妃。


 


本朝歷來尚文輕武。


 


但鎮北侯李家世代忠烈,守國門有功,在清流中聲望頗高。


 


如果能夠得到李家的支持,我的登頂之路無疑會更加穩妥。


 


我覺得母妃這番安排也挺好的。我的每任老師都很喜歡我,我想鎮北侯也不會例外。


 


至於聯姻嘛,無可無不可。


 


直到我在漠北遇見了她,鎮北侯唯一的女兒,李北寧。


 


4


 


那一年,李北寧年方十三。


 


成天混跡軍營,刀槍兵馬,無一不精。


 


大概是為了舞刀弄槍更加方便,她常年都作男兒打扮。俊眉修目,盼顧神飛。


 


我覺得她看起來和母妃不太一樣。


 


和宮中的其他女子,也不一樣。


 


和京都所有我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


 


她是李北寧。


 


不愛紅裝愛武裝的,李北寧。


 


漠北軍上下都親切地喚她「阿寧」。


 


5


 


剛到漠北的時候,每回演武我都輸得很慘。


 


鎮北侯一生勇毅剛直,所以也從來不會讓他一雙兒女故意讓著我。


 


這下可激起了我的好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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