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咋了！我們還沒選好！」

 

「就是，沒選好我怎麼結賬，又不是沒結賬就出門了，你這開門做生意還撵客人呢！」

 

……

 

你要是嗓門大些，他們大有馬上就躺地下的打算。

 

十一點一到，他們邊吵吵嚷嚷擠在櫃臺前結賬。

 

搖粒絨大媽對著結賬的店員指指點點，「現在可是十一點了，你看清楚了結，都是打一折。」

 

「你要是眼花算錯了賬，小心我投訴你！」

 

嘴巴一張，唾沫星子邊兜頭而下，迎面被噴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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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有苦說不出，為難了看了看旁邊的我。

 

我點了點頭，她才開始一件接一件的掃碼結賬。

 

兩三斤的牛腱子肉，十塊錢買走。

 

三十個一盒的土雞蛋，五塊錢買走。

 

……

 

還有些龍蝦海鮮，個個都沒能幸免於難。

 

我敢說，要是我們整個門店也打一折，他們一定拆了屋頂、卸了地板，直接搶成毛坯房。

 

結賬的時候老頭老太太的臉上可算是樂開了花。

 

一臉褶子笑得合不攏嘴，連同臉上的老年斑都如沐春風。

 

可偏偏他們佔了便宜還不願意說便宜，非得十分擰巴的說要不是打折，我們店裡的東西可是貴得咋舌。

 

又當又立，臉皮之厚無人能及。

 

4

 

那些貴價的東西有一半原因是給晚上打折的時候特供的。

 

價格歧視做噱頭，提高購買力。

 

可這一折，確實是板上釘釘的虧了本。

 

由他們這麼一鬧，一天下來不能說一毛不賺，起碼得倒貼一天的水電費。

 

結賬的小姑娘又急又氣，等著老頭老太太離去的背影，撇著嘴巴說：「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趕也趕不走，也不能在門上貼『狗與老頭老頭不得入內』，好好結賬還要白白受他們一頓氣！」

 

如她所說，一時間我算是陷入了兩難。

 

我想著隔壁開煙酒店大姨的話，覺得稍稍讓步緩和些關系也未嘗不妥。

 

可沒想到不是未嘗不妥，簡直是實在不妥。

 

對於無底線不要臉的人來說，隻要我們的蛋殼上有一丁點縫，就會被這群蒼蠅叮到徹底破了殼，拆吃入腹去。

 

正趕上我家裡出了事，奶奶要做手術。

 

白內障，不算大手術。

 

上了年紀，問題都在術後，要住院一個禮拜觀察。

 

店裡的生意也就先這麼擱置下來。

 

可沒想到這一個禮拜，店裡可算是亂成了一鍋粥。

 

代理店長更是三天兩頭打電話來痛哭流涕，哭爹喊娘。

 

那群老頭老太太們自那天嘗到了一點甜頭後，就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晚上雷打不動六點扎堆到店裡，先花一個小時挑挑揀揀。

 

然後三五成群一屁股坐在角落裡幹等。

 

貨櫃上空空蕩蕩，他們框裡倒是滿滿當當。

 

他們上次更是和一個來買菜的花卷頭老太太吵了起來。

 

花卷老太太一連好幾天沒買到新鮮菜，氣急敗壞就要搶搖粒絨老太太框裡的。

 

花卷老太太氣得破口大罵：「這麼大歲數了，沒臉沒皮的，連著三天了，我天天接大孫子回來一根菜葉子都沒買到。」

 

搖粒絨老太太也不甘示弱，SS抱著自己的框就不撒手，惡狠狠的狂吠：「這是我的菜！你搶我的菜！我是老人，懂不懂尊老愛幼，有沒有同理心？」

 

「我歲數可是比你還大，你跟我講尊老愛幼？」

 

花卷頭大姨不慣著她，「哪就是你的菜？連賬都沒結怎麼就成了你的菜！」

 

兩個人爭執不下，店員輪著去勸，都是無果。

 

雙方都像一點火就要爆炸的炮仗，瞪眼的瞪眼，跺腳的跺腳。

 

兩邊都不甘示弱，大戰從互吐口水升了級，演變成上手推搡。

 

她們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誰敢上手攔。

 

代理店長勸不動，嚇得要報警。

 

誰知電話剛掏出來，花卷頭老太太就大喊著：「都不用攔！我比她歲數還大，出了事算我的，我今天就要治治這個老不S的！」

 

花卷頭老太太胳膊肘一使勁，就把那搖粒絨老太太撅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卷頭老太太二話不說就把她手裡的框奪了過來，不顧搖粒絨老太太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嗷嗷的叫聲，就衝到櫃臺前要結賬。

 

花卷頭老太太一抹頭發，扯了扯身上的冰絲褂子，對著收營員說：「結！」

 

「我要臉！我比不得他們窮的來討口子一樣，我兜裡有退休金！我就讓所有人都看看，不是所有老人都像這幫不要臉的一樣！」

 

「現在的社會就是被這群老不S的弄得烏煙瘴氣！」

 

正值晚上七點半，全場打八折。

 

花卷頭老太太豪橫的刷了自家兒子的卡，痛快的結了賬。

 

她瀟灑離去，留下搖粒絨老太太坐在店裡哭爹喊娘，幹打雷不下雨的扯著嗓子嚷。

 

花卷頭老太太有意給我們店撐腰，也算是煞了煞這群愛佔便宜老頭老太的威風。

 

經此一役，那群老頭老太太們消停了些日子，收斂了不少。

 

可他們很快又學聰明了。

 

這個社會上不好惹的是少數，剩下的就全是些可以隨便捏來捏去的軟柿子。

 

5

 

他們放晚了扎堆來店裡的時間，刻意避著花卷頭老太太出沒的時間段。

 

如果真的不湊巧碰上，就躲得躲，避得避。

 

甚至還會從自己框裡專門挑出來幾個擺在貨櫃上。

 

他們不敢惹花卷頭老太太那批兇神惡煞的人，就開始專門挑著些年輕人欺負。

 

帶孩子的媽、租房子的上班族，還有看起來面善的男人。

 

就連摸樣瞧著順眼些的狗，進了我家店裡，都得被他們咬上一口。

 

那天我剛趕回店裡，就瞧著他們為難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寶媽。

 

那個寶媽要買些牛肉和胡蘿卜給寶寶做輔食，才逛了半圈，那群老頭老太太們就像土匪一樣闖進了店裡。

 

搖粒絨老太太和自己的老姐妹一看，品相上好的牛肉進了人家的框裡，一下子就有些不樂意了。

 

搖粒絨老太太一開始試圖『以德服人』，勸說寶媽把框裡的牛肉讓給自己。

 

寶媽有些為難的婉拒了她，說道：「姨，我好不容易趕著特價來買個牛肉，之前來了好幾次都沒買到。」

 

「也是給寶寶做輔食的，今天這份就讓了我吧，那邊還有海鮮什麼的，也都是好東西，您再看看。」

 

一聽寶媽說話客氣有禮貌，搖粒絨老太太眼珠子一轉，嘴巴一歪叉著腰就開始刁難。

 

依舊是搬出那套尊老愛幼的說辭，拍著胸脯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有這病那病。

 

見寶媽依舊不願意把牛肉讓了她，她的說辭立刻升了級，老嘴皮子一張叭叭叭咧咧咧，仿佛今天不吃這個牛肉馬上就能要了她親命。

 

她身旁的老姐妹，老哥哥們還你言我一語的附和。

 

最後費盡了唾沫，耗完了耐心，撸起袖子直接就要搶。

 

孩子在嬰兒車裡被他們嚇得哇哇大哭，可憐無辜的孩子也要挨搖粒絨老太太的罵。

 

「吃什麼牛肉？這麼小吃牛肉，咽的下去嗎，也不怕噎S了，你這當媽怕不是要存心孩子自己的娃！」

 

寶媽氣得掉眼淚，抱著孩子哄，不再吭聲還嘴，由得他們拿走牛肉。

 

「當初我們哪有這麼好的條件？別說牛肉了，連牛屁股都沒見過，我們都是苦了一輩子，都是挑好吃好喝的讓給你們，現在你們也應該讓給我們！」

 

「給你吃就是浪費…」

 

我剛進門就目睹了這場景，她這一嗓子還沒落地，我就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我一把擠開她，趁著她愣神的功夫就把牛肉物歸原主，還給了寶媽。

 

我擋在寶媽身前，不等那群老頭老太太們開口說些什麼，我掏出手機反手就報了警。

 

一看我打了 110，他們一下子都傻了眼，面面相覷不吭聲。

 

我懂法，可現在依舊要裝得不懂法。

 

在電話裡，我把事情誇張些說得嚴重，說有人聚眾鬧事，要搶劫我們店。

 

這一盆髒水直接潑到了那群老頭老太太們身上，他們緩過神，就猙獰著臉次牙咧嘴的開始罵我。

 

「放你的屁！說誰聚眾鬧事搶劫你呢？我們是來買東西的！」

 

「就是！我們可是來買東西的上帝！」

 

我喊來一個店員帶寶媽去結賬，轉過頭就指著他們一個個喊道：「左右你們都是土埋到下巴的人了，這牛肉給你們吃了才浪費！」

 

「吃了牛肉也治不好你們的腦子，治不好你們不要臉的毛病，隻會在大腸裡變成屎拉出去，這才是浪費！」

 

我一把搶過一個老太太手裡的框就摔到了地上。

 

框裡的東西零零散散撒了一地，我又說道：「說你們搶劫都是誇你們了，一個個和土匪一樣，自己做出這種德行的事情，不想著給自己兒子女兒、孫子孫女積德嗎？」

 

「你們也不用跟我在這掰扯，大字不認識幾個，警察總認得的吧？讓警察來管你們就是了！」

 

6

 

警察很快就來了。

 

看了監控，又和幾個店員了解了前因後果。

 

一見到穿著藍衣服帶著黑帽子的民警，那群老頭老太太們乖巧得像鹌鹑。

 

一個個排排站，站在那裡低眉順眼也不吭聲，剛剛囂張跋扈呲牙咧嘴的氣勢頃刻間蕩然無存。

 

我原以為他們這般不要臉，見到警察叔叔也必然會挺直了腰杆，理不直氣也壯的撒潑依舊。

 

可沒想到，他們現在卻唯唯諾諾連大氣都不敢出。

 

店裡沒什麼損失，更何況全場打折的事情本就是店裡的規則。

 

這也是我家店一直選擇地理位置，開在中高檔小區附近的原因。

 

我們內部測算過，這種營業方式並沒有什麼問題。

 

逐步打折用於區分願意付出溢價，和願意用自己的時間、便利性交換折扣的顧客。

 

購買力不強的客人沒那麼在乎菜新不新鮮，更在乎菜的價格。

 

而購買力強、不在乎價格，隻在乎便利性的客人付出的溢價也完全彌補掉折後損失的成本。

 

隻是人性的惡意，對於那一塊兩塊的便宜可以是無窮大的。

 

警察也隻是裝裝樣子教育他們，煞有其事的給他們子女打電話各自把自家爹媽領回家去之後也就到此為止。

 

事情不了了之，他們走後，警察也勸我說這幾個老人平時橫管了，這附近好多家店都是這麼攪合黃的。

 

當初拆遷的時候，這幾個就是首當其衝的刺頭。

 

警察說：「可你家開門做生意，是選擇不了客人的，你們店的這種營業方式是好，我家裡人也常常來買，但他們三天兩頭就來鬧，我們也隻能口頭批評教育嚇一嚇。」

 

「實際上你也清楚，我們是沒什麼辦法的。」

 

店已經開了起來，何況除過著幾個變態老頭老太太，店裡的生意算得上是很不錯的。

 

我不甘心由著他們這樣把生意攪黃，於是和我爸商量著想想辦法。

 

因為是連鎖店，這種營業方式本就是我家店的宣傳手段，現在一時間還沒有辦法貿然改變。

 

惡人還得惡人磨。

 

我經過幾天挑選，專門選了幾個不好惹的兇神惡煞大姨在店裡站崗，當收營員。

 

排班制，分上下午，不怕成本高，主打有仇就報。

 

一開始，效果顯著的驚人。

 

那幾個大姨虎背熊腰，瞪著銅鈴一樣的眼睛好像 x 光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