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上抬頭看向日頭,果然快要錯過祭天時刻,連忙說:「昌榮免禮,落座。」


 


我起身,走向宮人為我準備的坐席。


我坐好後,臺上青年微微斂色,雙手端於身前,下一瞬便從長袖之中滑出一對細長羽毯,顏色斐麗外觀輕盈,伴著潋辛的動作似活了一般遊在空中。


 


叮——


 


國師抬起手臂,黑色長袖滑落露出腕間的金色細鈴,聲音清脆。


 


我這才注意到潋辛裡著紅色勁裝,腰間系著金絲腰帶,金冠束發,墨發隨著主人的動作偶爾垂下,揚起,露出半張勾勒著詭麗畫符的俊顏。


 


明明長相似妖鬼一般詭豔,氣質和眸色卻出奇的溫潤平和。


 


臺下眾人失了神一般盯著潋辛跳祭天之舞。


 


我攥緊手指,垂下眼,看自己指尖泛起的詭異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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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提什麼蠱蟲需要潋辛的血去解,我不是三公主,身上便沒有所謂的蠱蟲,如今這血鑽進我的身子裡,倒像是給我下了個新蠱蟲。


 


我看向臺上晃鈴的青年,又看向目光痴迷狂熱的帝王,心下更覺不安。


 


被下蠱的,似乎不止我一人。


 


13


 


潋辛是景國的新國師。


 


在外遊歷時被蠻人俘獲,又被尋他的軍隊救出。


 


沒有人知道那場大火,更沒有知道潋辛曾經在敵軍的帳篷裡差點當了男妓。


 


這些,別人都不知道。


 


我卻知道。


 


我回神,殿內隻剩了我和潋辛兩人。


 


他褪去指骨上戴著的長戒和銀鏈,纖長的眼睫垂下——


 


「怎麼,怕了?」


 


我看著自己指尖宛如月牙的血痕,自祭祀結束,它便一直沒有消失過。


 


「我說過,我會做你的棋子。


 


「你為何要這樣。」


 


他抬起眼笑開來,本就驚人的美貌被笑意沁染得更為冶麗:「S棋才更穩妥不是嗎。」


 


溫和的語氣和刻意彎起的眼尾,讓我感覺又看見了那日帳篷內無害又美麗的青年。


 


我渾身被激起一陣惡寒:「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噓,」潋辛擋住我接下來的話,「別擔心,隻是一些讓你對我S心塌地的小玩意而已。


 


「你乖乖去準備和親之事就好。」


 


我僵硬住:「和親?


 


「你不是說,我隻需要安撫那蠻人,不用真的嫁過去嗎。」


 


「傻姑娘,」潋辛摸上我的眉頭,「隻是交好,那蠻人便會告訴你那些事情嗎?」


 


我的血液漸漸冰冷。


 


「若是我不嫁呢。」


 


潋辛眼神溫和:「不嫁?」


 


他一字一句:「為國解憂,本就是公主的責任。」


 


我竟然親手將自己送進虎穴。


 


我的牙齒因為心驚而開始打顫:「我救過你。」


 


潋辛「嗯」了一聲:「可我一向喜歡恩將仇報。」


 


我拉住他,側臉露出纖細白皙的後頸,一如獵物主動將脆弱的動脈暴露在獵人面前。


 


「你不能這樣對我……


 


「國師……」我聽見自己用上輩子向男人求歡的泣音求饒。


 


下巴被冰冷的手指抬起。


 


我抬起眼睫,那上面還有未幹的淚。


 


我看向近在咫尺之間的潋辛。


 


他臉上的畫符還未擦去,如今覆在側臉之上淡去了些許溫和,在陰影之下增添許多妖冶詭秘之感。


 


他薄唇微張,惡劣而又玩味地看著我,那日伏在我身下偽裝柔弱的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他說——


 


「哎呀,那怎麼辦呢。」


 


青年的手指如靈蛇一般向下,在我的鎖骨處停頓,而後向下一勾。


 


我身上湧動出詭異的燥意,潋辛俯身逼近我,鼻尖湧動著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味,那氣味竟然能緩和我身上的燥感。


 


「我的蠱蟲,可沒那麼聽話。」


 


潋辛笑著,黑漆漆的眼睛卻溢出愉悅:「放心,你想S的人,我不會留他活在世上。」


 


我上輩子便深知男人靠不住,但這輩子遇見潋辛還是選擇救了他,還給了他一把刀。


 


誰知道那刀最後變成了捅向自己的利刃。


 


我咬牙:「我就不該救你。」


 


「噓,」青年國師的手指落在我的唇瓣上細細摩挲,「這麼和蠱蟲的主人說話可不好。」


 


他的手指不知道動了哪裡,下一秒,我身上的燥意變成痛感讓我差點跌在地上。


 


「我不做虧本的買賣。」他說著,眼裡的興味漸漸淡去。


 


「希望你能盡快讓我看到回報。」


 


他笑了一下:「我靜候你的佳音。」


 


我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攥住他的手指:「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他垂眼看著我。


 


「你不是小人,你是要普渡眾生的菩薩。


 


「天下等著你去救呢,三公主。」


 


我的心跳越跳越快,焦灼感湧上心頭,我想要脫掉身上的錦緞衣裳衝出去,手腕卻被眼前的人SS把住。


 


他隱去嘴角的笑意:「乖乖聽話,蠱蟲才不會讓你難受。」


 


「公主乖。」潋辛撫上我的頭發,動作溫柔卻讓人心生寒意。


 


14


 


潋辛在巫術和丹藥方面鑽研頗深。


 


王朝大廈將傾,帝王又沉溺於享樂,如今卻將所有希望都堆砌在潋辛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巫師身上。


 


我盯著他在那裡畫符,譏諷他:「你真像個江湖騙子。」


 


他也不怒,提筆沾了沾墨,繼續畫。


 


「恩人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蠻人可不好伺候。」


 


我瞥過眼:「再難伺候不也是男人。」


 


姑奶奶上輩子就是伺候男人的。


 


男人的本性全都一樣,卑鄙自私。


 


我好奇,趴在桌子上,問潋辛:「不過國師能娶妻生子嗎?」


 


他不痛不痒地刺了我一句:「我又不是和尚。」


 


我笑出來:「原來你不是啊。」


 


長得那樣好看的一張臉,平日裡卻對女子們全都冷言冷語。


 


我轉過身嘆了口氣:「看來我們國師討媳婦可難嘍。」


 


他放下筆:「說得好像你對男女之事頗為了解一樣。」


 


我點頭:「我就是很了解。」


 


潋辛正色看著我:「那你看看,我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我還真就認真地看了看,潋辛也索性走得近些,讓我來看。


 


夜色濃了些,屋內不過幾盞燭火,光影影影綽綽打在潋辛的臉上,勾勒出優越流暢的影子。


 


我們相識無言,空氣仿佛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誰先錯過視線去。


 


「看來你才是江湖騙子。」潋辛站直身子,勾起唇。


 


我咳了下,別過臉去。


 


「別打擾我,看書呢。」


 


我又舉起潋辛讓我看的《禮記》,這書實在晦澀難懂。


 


看起來尤其讓人心煩意亂。


 


15


 


北邊蠻夷來得很快。


 


幾個使臣帶著北狄太子到達景國國都的時候,潋辛正拉著我試藥。


 


他說,我的血是上好的藥引。


 


我懷疑地看著他,問他是不是又準備給我下什麼蠱蟲。


 


潋辛彎了彎眸:「哦,潋某倒是忘了恩人身上還有隻難纏的蟲子。」


 


這些天來,他親自教我宮禮。


 


有時候我看他也會恍惚,這樣俊俏溫柔的人,倒真像是要放在天上當神仙的。


 


可溫柔刀,偏又刀刀致命。


 


北狄太子進京的通報傳到書房,他松開我的手,將制出來的丹藥塞進小匣中,遞給我。


 


「去吧。」


 


我看著他,很認真地問潋辛:「你要S的人,到底是誰?」


 


其實這話不問出來我也能猜個大概。


 


如今聖上對於潋辛煉制的丹藥越發依賴,從每周服用一次變為每三日、每兩日,而現在,則變成了需要日日服用。


 


如今,那丹藥到了我手裡,我又忍不住問他:「那事成後,你會S了我嗎。」


 


潋辛笑了出來:「你都嫁到蠻夷,我怎麼S你。」


 


他半倚在窗框處,眯了眯眼:「若是跑到北邊去S你,那未免也太麻煩了些。」


 


唯利是圖的小人說的便是潋辛。


 


我將丹藥扔到他身上,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北狄太子長得不差,隻是有些性子莽撞。


 


說起話來,幹起事來,絲毫不顧及別人的想法和顏面,想做就做。


 


對於這樣的人,便是要示弱。


 


幾日後,在御花園,皇帝和北狄太子賞花之際,我特意在假山處等候。


 


我遠遠看見公主和皇子們往這邊走來。


 


景國皇室奢靡,公主和皇子們更是愛好鋪張浪費,就連這御花園的花草樹木,都造價不菲,隨便一株花枝,便要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


 


「呦,這不是三公主嗎。」


 


長公主走在前面,是第一個看見我的。


 


我看了一眼還有些距離的皇上和北狄太子,轉身衝長公主行禮。


 


「長姐。」我話音未落,長公主嬌俏的臉便扭曲了起來。


 


她惡狠狠瞪了我一眼:「誰允許你這麼叫我了!」


 


她瞥過身後的侍女,示意她們壓住我。


 


長公主「哼」了一聲,眉眼不屑地垂下:「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從外面養了二十年再回來,竟然連宮中的禮儀都學不會。


 


「你我又不是一個母後,就憑你,也敢管我叫長姐?!


 


「掌嘴罷。」她平息了怒氣,輕飄飄說了這樣一句話。


 


巴掌的力度不小,好在皇上身邊的太監喊停了這個局面。


 


長公主自幼被嬌寵,懲戒一個剛剛回宮的落魄公主,本也不是什麼大事。


 


隻是偏偏,這事讓蠻人看見了。


 


在皇上鐵青的面色裡,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我能感覺到北狄太子的視線就這樣聚焦在我的身上。


 


終於,他開了口——


 


「苛待美人,可不是勇士所為。」


 


皇上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侍女將長公主帶走。


 


「將長公主帶回宮面壁思過。」


 


那是他與皇後少年夫妻時的孩子,他怎麼會真的舍得為了一個三公主而責備她呢。


 


「父皇,你竟要為了她罰我?」


 


秋日,風有些涼了。


 


我跪在地上,腦袋低低地伏下去。


 


「皇上,且慢。」


 


潋辛還穿著制藥時穿的白色醫袍,整個人眉眼都顯得柔和了許多,他站在御花園的花徑中間,神色平靜。


 


「長公主本就身體不好,還是莫要讓她激動。」


 


長公主的眼睛在看見潋辛的瞬間亮了起來,她嘴角上揚,跑了過去,完全不顧皇家公主的儀態。


 


她的裙擺和潋辛的衣袍糾纏在一處,顯得很是親密。


 


「國師怎得有空來御花園了?」


 


再蠻橫的女人在遇見心上人的時候也會變成嬌俏的少女,這話的確不假。


 


我抬起眸子,和潋辛的視線撞到了一處。


 


他平靜地移開眼睛:「今天這事的確是長公主冒犯在前,但三公主的宮儀恐也需再加緊練習。」


 


一場風波,竟然因潋辛的一句話而平息。


 


但北狄太子眼睛卻一直定在我的身上,在我抬起腦袋時候,神色更是欣喜。


 


他親自上前,扶起我:「三公主,起來吧。」


 


我睫羽顫顫,頗為膽怯地看了一眼皇上和長公主,站起身來。


 


「……不知,三公主等下可有時間?」


 


北狄太子的話,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輕咳一聲,身子如弱柳一般軟了下去。


 


男人見狀連忙扶住我。


 


「賤人作態。」長公主臉色很難看,小聲罵了一句。


 


「混賬!現在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皇帝徹底動了怒,轉身呵斥道。


 


長公主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被隨身侍女勸著回宮。


 


16


 


「為什麼攔著我。」


 


密室內,我一瞬不瞬地看著潋辛。


 


他還在對著自己的丹藥細細研究,聽到我的話,也隻是懶散地掀動眼皮:「蠢貨。」


 


他挑出最後一味藥劑,又將扭動的蜈蚣扔入藥缽。


 


「長公主你也敢惹,怕不是不要命了。」


 


我咬牙:「這不是你給我出的招嗎,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那個北狄太子和長公主同時出現在一處的!」


 


潋辛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你知道長公主府裡每年換掉多少奴僕嗎?


 


「那是個S起人來完全不顧後果的主兒,你若是把她惹急,怕是等不到北狄太子來救你。」


 


可景國皇帝膝下不過就那幾個兒女,除了長公主,還有哪個能用。


 


我低頭沉思著,腦袋卻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你做什麼。」我本就對潋辛不滿,捂住腦袋「嘖」了一聲。


 


「打一下,讓你聰明些。」


 


潋辛眯著眼,渾像隻偷到了葡萄的狐狸,眼尾微挑:「棋子也要珍惜棋子的命才對,若是還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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