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謝春的淚打在了我的脖頸裡。

 

我忍住想要繼續哭的衝動，抬頭，伸手替她擦掉眼淚。

「姐姐，別哭啊！也不是沒有好事，你看我人生的最後日子還可以遇到你這樣好的人。」

 

「姐姐，等我去了那個世界，我會保佑你的，你那麼好，一定有小孩想你做媽媽，他們可能就是在搶，所以導致有些慢了。」

 

她伸手將我緊緊抱住。

 

「荷荷！」

 

「嗯！」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你來做我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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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上是淡淡的橘子香。

 

聞起來很舒服。

 

我可以有這樣的運氣嗎？

 

那真的沒有多害怕S亡了。

 

S亡隻是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18

 

時間過得很快，三十天很快就到了。

 

裴知津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荷荷，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裴知津，你不單問我考慮得怎麼樣，你應該想的是，紀悠悠還等得起嗎？】

 

隔了好久，那邊終於回了消息過來。

 

【如你所願，我在民政局等你。】

 

去之前，我提前打了止疼針，包裡也備好了止疼藥。

 

謝春姐姐給我化了一個很漂亮的妝容。

 

我感覺精神頭都好了很多。

 

裴知津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我和他打了個招呼，就按部就班地辦手續。

 

「荷荷，一定要走到這步嗎？」

 

他試探著問我。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按手印。

 

離婚證拿到時，隻覺得恍然若夢。

 

當初滿懷憧憬地走進這裡，如今再次來這裡，竟然要靠紀悠悠才行。

 

謝春姐姐在門口等我。

 

裴知津追了過來，想要說點什麼，卻終究沒有再開口。

 

19

 

微博上，我回應了那條消息：【都是誤會，謝謝大家關心。沒有更新是因為身體原因，身體最近有點不舒服。】

 

剩下的事也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裴知津的公關團隊會處理一切。

 

20

 

出乎意料地，有天晚上，我竟然接到了我媽的一個電話。

 

「紀荷，你真的和裴知津離婚了？」

 

「嗯！離婚了！為你的悠悠開心吧！」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陰陽怪氣嗎？」

 

「悠悠不是故意的，她失去丈夫還懷著孩子，你為什麼要和她計較那麼……」

 

我聽不下去了，也覺得他們沒有資格再打擾我。

 

最終打斷她道：「周女士。」

 

「我就多餘給你打這個電話，你是連聲媽媽都不會叫的。」

 

渾身刺痛，我有些煩躁，但忍著說出了那句我一直想對她說的話：「周女士，下輩子生孩子的時候，考慮清楚好嗎？痛經有藥可以解決的，不要把生孩子當成一個治療方案，最後你隻會覺得煩躁，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了吧！大家都不開心。」

 

「誰？誰告訴你的？」她的年紀有些大了，已經不像當年那麼理直氣壯了。

 

那時候我問她我的名字來源，她還能強行地指責我。

 

如今她卻有些逃避這個問題。

 

「愛你的悠悠和我說的啊！其實我也能理解，畢竟你們的母女感情那麼深厚，自然容不下第三人，所以就當為了她，不要聯系我了吧！」

 

「紀荷，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心的話。」電話那邊傳來抽噎的哭聲。

 

「母女一場，我也沒有其他可以給你的了，我隻能祝福你，如果有下一輩子，希望紀悠悠可以真正當你的女兒，也不要再有其他的孩子了。」

 

「紀……紀荷！你……」

 

我掛了電話，拉黑了那個號碼。

 

我小時候是多麼渴望有媽媽愛我啊！渴望到最初以為那個N待我的女人是我的親生媽媽。

 

在她睡著的時候，我都會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身邊。

 

後來的一次又一次的傷害，N待，讓我反復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期待，不要去幻想。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我是被拐賣的。

 

我還有一個親生母親。

 

那些蠢蠢欲動的期待，像一根一根蠶絲一般將我緊緊包裹成一個巨大的繭子。

 

我在裡面做著美夢。

 

以為再次重逢就會好了。

 

我也可以和其他小孩一樣，有人疼，有人愛。

 

隻要媽媽願意看看我，我願意變成任何她喜歡的樣子。

 

我可以忍住貪吃的衝動，可以穿比較束縛的裙子。

 

可以熬過每個深夜，去做那些晦澀難懂的習題。

 

隻要我沒有讓她丟臉，隻要我能讓她喜歡我一點就好。

 

我還可以，忍著害怕和疼痛讓尖銳的長針從我的腰間穿刺下去。

 

畢竟我隻用痛一下下，就能留住我的媽媽。

 

有哪一個孩子不願意啊！

 

可是媽媽隻覺得我是要挾恩圖報，隻覺得我是為了和她交換利益才救她。

 

我的繭子徹底散了。

 

我的美夢終於破碎。

 

我隻能安慰自己，我就是沒有這樣的運氣罷了。

 

沒有關系，我還有阿黃，我還有我自己。

 

21

 

剩下的日子，我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差。

 

有時候早上起來，鼻血就流得到處都是。

 

一點點的小病都會讓我格外難受。

 

天氣漸漸轉涼，我隻得了一個小感冒。

 

可是每天都咳嗽得好難受。

 

甚至咳著咳著，就嘔出一大攤血。

 

我小心翼翼地清理幹淨，害怕謝春看到。

 

夜裡卻突然發起了高燒。

 

謝春抱起燒得昏昏沉沉的我，要送我去更好的醫院。

 

我拉住她的衣袖。

 

嗓子說不了什麼話，隻能打在手機上。

 

「姐姐，這樣子，我很可能會S在你車上的，不好。」

 

我小時候那個村子比較迷信，說S在人家的車上，會讓對方倒霉三年。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些。」她生氣地道。

 

可我確實害怕啊！

 

我的運氣好像沒有很好，我很怕會給她帶來霉運。

 

「姐姐，你去叫醫生嘛，我現在這個樣子，折騰出去可能更糟糕。」

 

這家療養院是我一早就選好的。

 

他們有臨終關懷。

 

這樣我S後，謝春姐姐不會太麻煩。

 

22

 

那天晚上我還是活了下來。

 

溫度在出了幾天太陽後，有些回升。

 

我的狀態好了一些。

 

不遠處，謝春姐姐在逗阿黃。

 

手機的電話響起。

 

是裴知津的。

 

「荷荷，悠悠生下了孩子，母女平安，我以後……」

 

「那恭喜啊！」我打斷了他。

 

「荷荷，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裴知津，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互不打擾好嗎？」

 

「紀荷，你為什麼那麼心狠！你！」

 

「裴知津，好好生活吧！不管是和紀悠悠在一起，還是和其他人，都要有邊界感知道嗎？」

 

「我！……」

 

「裴知津，再見了！」

 

我拉黑了他的號碼，這是我們人生的最後一通電話。

 

我已經累了，也不想去極端尖銳地說那些話。

 

可能是想到那個帶我去醫院做祛疤手術的男孩吧！

 

終究選擇了，好好道別。

 

從前發的那條帖子，已經有了七萬多點贊。

 

大家讓我放狗的照片，可是阿黃太出名了。

 

我也不想再去做什麼報復。

 

隻是和大家好好地做了告別。

 

【大家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身體啊！生病的感覺真的不好受啊！小狗交給了一個很可靠很善良很好的小姐姐，我快要走了，去另一個世界先給大家探探路，善良可愛的朋友們，如果人S後還有天上那一回事，我會永遠祝福，為大家祈禱。】

 

23

 

阿黃不懂得什麼是S亡。

 

它隻是感覺到了我的難受，伸出舌頭舔著我的手。

 

又拿頭蹭著我的腿。

 

我低頭和它的頭碰了碰道：「我的黃狗狗，姐姐不在的日子也要乖乖的哦！要聽謝春姐姐的話，好好吃飯，不許調皮。」

 

「姐姐隻是先到另一個世界去發財啦！這樣以後黃狗狗來的時候，就再也不會餓得汪汪叫了。」

 

它不安地望著我，它真的年紀大了，不再像從前那麼活潑了，大多數日子都是安靜地趴在我的腳邊。

 

我從前一直很害怕，狗的生命比人的生命短那麼多，失去它的時候怎麼辦。

 

可是啊！

 

我的小阿黃，對不起了！

 

要留你在這世上，體驗這麼難受的事了。

 

不過也沒關系，你一定不知道什麼是S亡對吧。

 

在你眼裡，我們隻是短暫地分開了。

 

就像一場有點久的夢，但是夢醒後，我們終究會再次重逢的，不是嗎？

 

阿黃的叫聲開始急躁起來。

 

謝春的身影從遠處跑了過來。

 

我睜大了眼睛，想要仔仔細細地看她。

 

「謝春姐姐，如果我這次睡著了，就不要再叫醒我了好嗎？」

 

「荷荷，對不起！對不起！為什麼我沒有早點遇到你，如果早點再早點就好了。」

 

我笑著給她擦去眼淚。

 

「不要自責，我天使一樣的姐姐，很久很久以前，命運就仁慈地給予過我你的善良，如果沒有十八歲的謝春資助，二十五歲的紀荷走不到你面前。」

 

和你的重逢，讓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的人生不全是壞事。

 

姐姐，不要難過了。

 

就如同這次一般，我們終會再次見面的。

 

24

 

裴知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紀荷的消息了。

 

他在辦公室看財報的時候，突然覺得心髒一陣刺痛。

 

去醫院檢查卻什麼問題都沒有。

 

但是腦子裡卻是一團亂麻。

 

工作也做不下去。

 

莫名地他想起了紀荷，他從來不知道那麼瘦小的她。

 

竟然是那樣的決絕。

 

他真的再沒了她的消息。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靜不下心來。

 

他突然很想知道紀荷在幹嘛，他覺得他們真的不至於走到那個地步。

 

他找了私家偵探去打聽她的消息。

 

就這幾天，就可以知道了。

 

心裡亂得很，最近的工作都停滯了。

 

他躺在他們曾經的臥室，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直到看到那個視頻。

 

一隻狗，獨自坐輪船去一個海島。

 

原來那隻狗的主人S了，它卻不知道，總是想方設法地去找她。

 

黃色的大黃狗很是眼熟。

 

評論區都在對比，說這好像是曾經紅極一時的紀荷的那隻網紅狗。

 

記者的電話打到了裴氏。

 

裴知津整個人愣在那裡。

 

一股涼意從腰間爬到了頭頂。

 

「不可能！不可能！」

 

「紀荷明明還那麼年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可是私家偵探也幫他證實了這個消息。

 

裴知津想也沒想地跟著線索，找到了收養阿黃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