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戒斷陶旭我用了四十七天。

 

結婚的四年裡，我一天不曾停歇。為了快點攢到首付，買下屬於我倆的房子，調休攢了整整四十七天。

 

四十七天後，我在他面前放下了離婚協議。他不可置信地問我在發什麼瘋？

 

「房子首付都付了，我們馬上就要擁有自己的家了，你確定你要這麼作嗎？」

 

我淡定地回望他：

 

「沒關系，反正你本來就打算首付兩套，把一半的錢退給我，這套你直接拿走就行了。」

 

1．

 

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陶旭的表情一下子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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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不在我面前抽煙的他，從書桌的抽屜裡掏出一根然後點燃，那嗆鼻的煙味瞬間就在這小區域蔓延。

 

我透過這陣煙霧看他，英俊的側臉好像跟我八年前遇到他時毫無分別，也許還因為年齡的增長多出些許男人味。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籤首付合同的第一天。」

 

說來也很巧，那天我本來不休息，也不想請假，畢竟請假一天要扣接近一千塊，我有點舍不得。

 

但那天接待的客戶正巧在路過那個樓盤時說想下來看一看，我便欣然同他一起前往。

 

卻在樣板間撞到了陶旭帶著另外一個女孩看房子。

 

「到時候我再首付一套，就選樓上樓下，住得近一些也好照顧你。」

 

那女孩靠著他問：

 

「你哪來那麼多錢？」

 

「我媽說要贊助我一部分，到時候就拿來付你那套好了。」

 

陶旭的媽媽是個老師，退休金不菲又被學校返聘。

 

其實去年我們曾經有一個機會買工抵房，總價要低不少，但是首付要五成。

 

我們錢不夠，我提出可以向他媽媽借一部分，我年終獎到了就還。

 

可是陶旭拒絕了：「我媽一個人，她身上沒錢沒有安全感的，我們想買房子就自己努力，別讓老人家跟著著急。」

 

我借口去上廁所，等陶旭他們走了才回去照應客戶。

 

我那客戶就是個人精，他在我閃身出門或者表情微變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什麼，等我回來時他笑眯眯地對我說：

 

「小何，剛剛來看的那對年輕人聽說是新婚，感情很好，來看了好幾次房子了，你不是說也想跟你老公買房子，要抓緊了哦。聽說這裡賣得很不錯。」

 

成年人的點到為止，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微笑著點了點頭。

 

2．

 

其實我的心裡一點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和。

 

這不僅因為察覺到丈夫已經出軌，更因為出軌的那個人我是認識的。

 

那個女孩叫程寧，去年她還是我老公毫無血緣關系的表妹，今年隨著舅舅婚姻關系的破裂，早已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人，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變成我婚姻的第三人！

 

程寧是十年前跟著她媽媽一起嫁來陶旭表哥家的，陶旭表哥是個寡言但能幹的男人，三十五歲才娶上媳婦，對她們母女是有求必應的，連帶著家裡其他人都對她們客客氣氣的。

 

我還記得程寧大學畢業時，來到我們的城市找工作，陶旭曾把她帶到我們這裡住了快半年。

 

今年年初時，陶旭表哥非常苦惱地給陶旭打電話，說他老婆跟中了邪似的，一定要跟他離婚。

 

「就說還在一起生活，但是婚一定要離。」

 

陶旭當時是怎麼說來著？

 

哦，他說：「她如果鬧得厲害那就離吧，反正還在一個家裡住著，結婚證也就是一張紙而已。」

 

距離程寧搬離我和陶旭的租住的房子也就一年不到，但我對這段時間的相處幾乎毫無印象。

 

我工作實在太忙了，尤其是婚後這三年，我幾乎一天不曾休息，法定節假日也都在家裡忙工作。

 

陶旭在大學畢業那年就上岸了公務員，朝九晚五，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穩定。

 

穩定的不高，所以我們想要買房子的重擔自然而然落在我身上。

 

而我運氣不錯，畢業就搭上了電商和寵物食品雙紅利時期。

 

短短幾年已經是產品開發經理，手上供應商無數，每年的分紅和年終獎都為我們的房子首付添磚加瓦不少。

 

就在兩個月前，季度獎金發下來後，我欣喜若狂地告訴陶旭：

 

「我們終於攢夠首付了，可以開始看房了。」

 

3．

 

陶旭終於慌亂地熄滅了他手上的那支煙，因為他聽到了我的咳嗽聲。

 

他仿佛在那一刻才意識到我有哮喘，不能聞煙味。

 

他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然後回頭問我：

 

「為什麼一直沒說？」

 

「因為怕自己不堅定，所以收集了很多證據和截圖，既要讓你無可辯駁，也要讓我自己S心。」

 

「所以你這些天沒去上班？」

 

我點了點頭承認了：「對，忙著跟蹤你們以及度假。」

 

我看到他拿著煙的手微微有點顫抖，煙燙到手他才如夢初醒般的松開了。

 

那煙蒂落在書桌上，瞬間就留下了痕跡，他用手擦了擦，發現擦不掉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他抬頭衝我說道：

 

「你用的桌子都像你，你是眼裡一點沙都不能揉，它是一點灰都不能沾。」

 

我上前撫摸著那痕跡，說道：

 

「蚌裡的沙經歷漫長的痛苦會變成珍珠，我眼裡的沙大概隻會變成我的肺部結節和乳腺增生吧。」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陶旭，你出軌了，你在我們的婚姻裡不是放了一粒沙，而是定時炸彈。」

 

我指了指攤在桌面的離婚協議說道：

 

「籤了吧，我一分鍾都跟你過不下去了。」

 

「想到你用那張對別人說過甜言蜜語的嘴再跟我說話我都覺得惡心。當然也許還做過其他更親密的事，我隻要一想到這件事，我就反胃的飯都吃不下，陶旭，你真的，太惡心了！」

 

他的手不自覺地在桌面敲打發出聲音，他在思考難題時慣有的小動作。

 

「你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嗎？」

 

我聽到這句話突然笑出聲來：

 

「你出軌的時候順便參加了渣男培訓班吧？這話術一模一樣啊。」

 

我壓根沒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一股腦的說完了他的臺詞。

 

「婚姻出現問題肯定不是一個人的原因，你天天忙工作根本時間照料家庭和經營感情，是你給了我可乘之機。」

 

「女人就應該體貼應該溫柔小意，你自己也應該反省下為什麼我要出軌，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我不想離婚。」

 

被我搶白的陶旭看起來還有點生氣，尤其我帶笑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

 

他瞬間就爆發了：

 

「我是真的不想離婚！」

 

我面無表情：

 

「關我屁事！我他媽的還不想我男人出軌呢？這是我能控制的嗎？」

 

4．

 

陶旭的情緒在聽到我這句話後忽然得到了控制，他哼笑了一聲：

 

「那你也控制不了我不想離婚。我不籤字你能拿我怎麼著？」

 

他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刻。

 

政府工作多年，他總保持著一股四平八穩的作風，生活中也是如此。

 

我不想跟一個情緒即將失控的男人廢話太多，一個人想要離婚就沒有離不掉的。

 

「那我隻能說你敢做不敢當。」

 

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用四十七天給這場離婚安排一個萬無一失的結局。

 

「雙雙，你真的覺得在咱們倆這段婚姻裡，你一點兒錯的沒有嗎？」

 

我望著他的眼睛，斬釘截鐵：「沒有。」

 

「我工作勤勉、孝順婆婆，也分擔家務，請問我錯在哪裡？」

 

「工作出色就難免強勢，孝順公婆就不免分心，分擔家務肯定偶有牢騷，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有兩面性，你不能既要又要。」

 

「不要試圖用你工作上 PUA 下屬的那一套來對付我，家不是你的戰場，沒有需要你徵服的對象。」

 

「最後，謹記一點，你是我們這場失敗婚姻的罪魁禍首，沒有之一。凡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別妄圖掰扯別人。別讓我看不起你。」

 

5．

 

我去了售樓處，那邊表示已經走完所有流程了，退首付會相當麻煩。

 

「沒關系，再麻煩也有個章程，請你發給我。」

 

然而我前腳從售樓處走出來，後腳就接到了陶旭媽媽的電話。

 

她這個人有點古怪，平時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格，我工作繁忙平時除非必要時，我一般隻買禮物不出現。

 

「雙雙啊，媽聽說你要退掉首付啊，現在買房子不容易哦，那個房型還有樓層都合適的，怎麼想要退掉啊？」

 

這小老太太還是一貫的會裝糊塗，我猜陶旭已經把我倆要離婚的消息傳達給她了，不過我比較在意的是，她明明早已經知道陶旭跟程寧出軌的事情，是怎麼好意思再跟我談房子的事情，我出首付我還貸款，給出軌的老公住？

 

「對，不太喜歡了，準備退掉。」

 

「诶你這孩子，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意氣用事呢？你聽媽說啊，這房子還是挺不錯的，那天陶旭帶我去看了，咱們就先買下來，後面有條件了再換唄。」

 

我懶得跟她廢話，直接道：

 

「我不喜歡的是您兒子，準備退給您，您方便的話接收下。」

 

說完這句，我聽到她在對面錯愕地叫喚了幾聲，我「啪」地一下掛掉了電話，胸口的濁氣都散了幾分。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道陶旭媽媽已經知曉這件事。

 

可上次過端午節，陶旭媽媽明裡暗裡拿著程寧買的東西和我的作比較，話裡話外透露出一股優越感時，我心裡就有數了。

 

果然沒過兩天，我就發現陶旭給他媽媽發信息時說到要拿錢再買一套與程寧同住時，她媽媽欣然應允了。

 

6．

 

過去我總尊敬她是一個高級人民教師，寡母拉扯陶旭長大成人不容易。

 

我輕易不跟她正面衝突，哪怕她經常講一些我並不愛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