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晚春
- 4501字
- 2025-05-27 14:42:46
臨到婚期,太子突然要更換太子妃人選。
姐姐穿上我的婚服,並無歉疚的同我說。
「前程富貴,各憑本事,你輸給我,就要認。」
我成了父親的棄子。
為了杜絕京中的風言風語,父親匆忙將我嫁到了千裡之外的老家。
夫君是一個落魄窮秀才。
1
皇後親設的百花宴上,有一醉酒侍衛衣衫不整倒在假山後,手裡拿著我丟失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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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潑醒後,一口咬定這帕子是我贈他的定情信物。
這種事原是醜事,細論起來,可大可小。
皇後作為我未來的婆母,理應為了我的名聲按下此事,私下審問。
可她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諸位王公貴女的面,向我發難。
「江晚春,你作何解釋?!
「你身負與太子的婚約,卻在婚前做出這等醜事,尚書府便是這樣教你的嗎!」
一時之間,各種異樣的目光朝我射來。
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太子殿下亦是寒著眉眼看向我。
「江姑娘,你該給孤一個解釋。」
「殿下不信我嗎?」
如此拙劣的陷害,他從詭譎算計的深宮裡出生,不會看不透。
除非這是他設計的局,亦或是,他參與其中。
「孤隻信自己看見的。」
我忍下心口的酸楚和委屈,拿起那塊帕子,走向一眾貴女面前。
「諸位姐妹可識得這塊帕子上的梅花。」
女眷們先後傳遞細看,憤然道。
「皇後娘娘,這帕子是江姑娘剛入宮丟失的帕子,我們與她一同尋找未果,不曾想竟被這吃了酒的登徒子所拾,竟還敢借這帕子攀汙高門貴女,真是該S!」
皇後臉色不愉,「焉知便是一塊帕子。」
「江姑娘邀我們與她一起尋帕子時說了,她所丟失的帕子梅花隻繡了四朵,尤其是第四朵的花心是用金線替的,不會錯。」
「原來如此。」皇後笑的牽強,「晚春,本宮錯怪你了。」
我垂眸看向秦川邈,低聲相問。
「殿下預備如何處理這個登徒子。」
御前侍衛,家世最次也是五品。
眼前這人,名叫韓軒,父親是正四品少詹事,血統純正的太子派。
韓軒雖是庶子,但因家中嫡母沒有嫡子,反倒被父親當做嫡子培養。
若今日的局,和秦川邈有關,他必會偏袒韓軒。
若是無關,韓軒陷害的是他的未婚妻。
無論是作為太子還是男人的尊嚴,他都會S了韓軒。
秦川邈沉鬱片刻,道。
「想必他也是愛慕你,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便打他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如何。」
這真是偏袒到偏私的懲罰。
我失望地攥緊了發抖的手指。
秦川邈微擰著眉頭,似是怕我繼續窮追不舍要他發落,看向我的目光已帶了威壓。
宴席中,已經有不少貴女不滿這個懲罰。
這樣攀汙陷害女子名節,妄圖逼貴女下嫁的事情,素來為女子所厭惡。
我抬眸,隔著佳餚美酒,定定地看向秦川邈的眼睛。
他卻冷冷地別過了眸子,不願同我對視。
我收回眸光,苦笑一聲,低眉凝視著手心沁出的那層冷汗,近乎平靜地一字一頓。
「好,那便依殿下所言。」
2
這是頭一回,秦川邈沒有送我出宮。
他身邊的長隨代替他來向我告罪,「娘娘留殿下有事相商,不能送女郎回府了。」
「無妨。」
順著枝椏攀升到牆外的海棠香,濃鬱地阻塞了我的呼吸,令我回答的話都有些窒息艱澀。
丫鬟綠漪不滿地在我耳邊抱怨。
「殿下這是怎麼了,往日都有他策馬相送,撿著書裡得趣兒的奇聞逸事講給您聽逗您笑,難不成他真是信了那登徒子的話了!」
我壓下心中因此事的委屈,冷靜地吩咐她。
「等會兒回府後,你將我那些沒有登記造冊的首飾都清點出來,拿到黑市去換成好攜帶的銀票。」
綠漪大驚失色,「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我按著疼的劇烈的太陽穴,茫然地看著簾幕外的殘陽一線。
「照我說的去做吧。」
我因外祖是定國公,受盡優待,便連公主找我的不痛快,也會被陛下呵斥。
一定是出了很大的大事,才會讓秦川邈和皇後如此不顧顏面也要毀了我的名聲。
我需打算起來,防患於未然。
綠漪推醒閉著眼睛小憩的我,開心道。
「姑娘,殿下的馬在後面,我就知道,殿下不會輕信旁人誤會您的!」
我讓車夫停下了馬車,秦川邈也停下了馬。
我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猶如天塹。
我進他退,我退他近。
濃鬱的悲哀令我紅了眼眶,質問的話語也被我咽了下去。
我和他青梅竹馬十七年,朝夕相對十七載。
我知他是我未來的夫君,便真心以對,從無保留。
如今他驟然驚變,令我措手不及。
我不知他為何如此,卻也明白定是有大事發生。
我屏退左右隨從,問他。
「殿下沒有什麼要同我說的嗎?」
他端坐馬上,勒緊韁繩,嗓音沁冷。
「沒有。」
我窒了窒。
「你我之間,舍去婚約,還有多年摯友的情分,我待殿下,真心坦誠,殿下待我,可曾坦誠。」
他久久不語,隻是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我。
直到遠處的殘陽徹底落下,蒼藍的天幕昏暗,四周寂靜,他策馬回轉,背影冷漠孤傲。
「回去吧。」
3
我心內不安,輾轉難眠。
秦川邈不願同我坦誠相對,我隻能依靠自己去探尋真相。
我給外祖寫的信遲遲未有來信。
身邊與我籤了S契的忠僕,我重新請了先生換成活契,放他們出府往邊關去,打探我外祖的消息。
可不過幾日,外出探尋消息的七人,便被S害,隻剩下兩人,是S是活杳無音信。
初九這日,韓軒一身喜服,敲響了我家的門。
父親因為韓軒的事在朝堂上受了非議,遷怒與我。
「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去解決。」
我無力道。
「孩兒是未嫁女,爹爹覺得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一男子對峙,這樣好嗎?」
秋姨娘聞言,立即拉著庶妹江婉如和父親啼哭。
「大小姐惹出來這樣敗壞門風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急,不就是因為早和太子訂了婚約,可我的婉如還沒有訂親啊!」
她兇狠地推了把江婉如,一巴掌摔在她的臉上。
「木訥東西,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跪下求你姐姐開恩!讓她放你一條生路!」
江婉如捂著臉抽噎,神情埋怨。
「夠了!」父親砸了杯盞,胸口急促的起伏,怒視我。
「滾出去把你的汙糟事收拾幹淨,別帶到尚書府來髒了我的門楣,我怎麼生出你這種家門不幸的東西!還不如你母親當初難產你一同隨她去了!」
他拂袖而去,秋姨娘停止了哭聲,拉起江婉如,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臉。
不到一瞬,她又揚起眉梢朝著下人吼叫斥罵。
「一個個的,瞎了眼了,看不見二小姐的臉傷了,還不去煮幾個熱騰騰的雞蛋,去冰窖裡取冰來,大夫也不知道請,遲早把你們都發賣了。」
她捧著江婉如的臉,眼淚落了下來,心疼的喊。
「我的兒,娘打疼你了是不是,娘的心裡也疼……」
江婉如撲在她懷裡抽噎,「娘!我好疼……」
這幅母慈女孝的畫面令我幾乎無法呼吸,落荒而逃,朝門外走去。
韓軒還在門外跪著喊。
「少詹事庶子韓軒求娶尚書府千金江晚春!」
他身著紅袍,吸引了無數人前來觀看。
烏泱泱的人群裡,有多少是他請來的託不得而知。
但也如他所願,來了許多不知情看熱鬧的百姓。
尚書府的門一打開,韓軒看見我,眼睛一亮,撲了過來。
我退後一步,他跌了個空,不顧疼又爬了起來。
「晚春,我來娶你了,你答應我的,你會嫁我。」
我冷冷地看著他,憤怒氣惱激發出深刻的恨意,我恨不得一刀S了他來的痛快!
「韓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我與你有私情,那你便說說,我與你何時有的私情?
「你是御前侍衛,每日晨起五更便要巡邏,一月裡有二十七天都宿在宮裡輪值,隻有三天能回府,而你休沐的三日,恰好是每月我與家人去寺廟為亡母祈福上香的日子。」
我滿眼血絲逼近他,咬牙切齒,「你告訴我,我同你連面都不見,我如何與你有私情,我怎會與你又私情!」
他怔住了,繼而大喊,「是在宮裡,你忘了嗎晚春,你每次來宮裡,我都會去見你,我們早已兩情相悅,隻要你願意,太子殿下會和你退婚,讓你嫁我!」
我定住了。
他看著我臉上陡然升騰的笑意,有些毛骨悚然的流下冷汗。
我笑的快意,眼含利光,「你是說,你躲在皇後殿裡的寢宮,與我私會對嗎?!」
「來人!」我大喝一聲。
因為抓住了他的錯處,我心裡湧出難耐的興奮,立即反擊。
「去請刑部侍郎,大理寺卿正來,此人竟敢當街損害皇後名聲!
「誰人不知,我每次進宮是為皇後扎針按摩。
「皇後右腿有寒疾,需要每日按摩兩個時辰。
「我自進宮就有皇後的嬤嬤引路,從宮裡離開都是太子相送,你如何見我?!
「難不成你是躲在皇後宮裡,打暈皇後和滿宮的下人嗎?!」
看熱鬧的人群安靜下來。
綠漪捂著臉,躲在人群裡大聲喊道。
「御前侍衛在前朝巡邏,去往皇後所居住的宮殿需要半個時辰的路,一路上關卡重重。
「皇後的寢宮更有禁衛軍巡視,你這賊人,妄圖攀汙尚書家的小姐,一步登天!真是可恨!」
「若是以後不中用的男人,都這樣汙蔑女子名聲娶上妻子平步青雲,那這世間女子還有活路嗎!」
話音剛落,人群裡就傳來一聲痛呼和一聲女子的怒喝。
「你當初便是這樣娶的我!你這男人,果然下賤!」
「報官!必須報官!」
「江晚春!」韓軒大喊一聲,臉色湧上不正常的紅。
他絕望地看著我,奪過侍衛手中的刀,三兩步砍走我身邊的護衛。
眾人驚恐地大喊,他舉著刀瘋狂的走向我,緊緊將我抱在了懷裡。
「晚春,你負我,你負我!」
他大笑起來,繼而大哭。
我渾身血液倒流,超出我認知的驚恐和變故令我腦子一片空白。
他忽然推開我,癲狂悽厲地大喊。
「江晚春,你雖不認我們的情誼,毀諾不願嫁我,可我不能失信,我答應過你,若不能娶你,便不得好S!」
他似是下定決心般,橫刀向頸。
我瞳孔緊縮,幾乎是連滾帶爬想攔住他。
他一腳踹在我的心口,我滾在地上,滾燙的鮮血從他脖頸迸射,濺了我滿臉滿身。
那一刻,我心如S灰。
暈過去的那一瞬,我腦子裡隻有兩個字。
完了。
徹底完了。
4
我醒來時,周圍漆黑一片,鼻息間熟稔的檀香,讓我遲鈍的明白這裡是祠堂。
屋外落了鎖。
我倒在冰涼的四方磚上,臉上黏膩的觸感令我全身發抖。
我多年經營的賢名,我費盡心思取得的贊譽,在韓軒S的那刻煙消雲散。
即使往後我拿出再多的證據證明自己,我的名聲也不幹淨了。
女子名節是一座大山,是一盆澄淨不容玷汙的清水。
韓軒這一滴墨,攪渾了我的前程。
我所有的一切,頃刻間毀於一旦。
從今往後,乃至我的一生,到我S後,韓軒這個人都會和我的名字綁在一起。
終其一生,我再也逃不開這張用人命為我精心編織的陷害。
我不敢捂著臉哭,我害怕碰到臉上的血跡。
我想喊我想哭我想問秦川邈和皇後。
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為什麼!
5
我被關在祠堂的第二天,還沒有人來給我送水送吃的。
我後知後覺的明白。
父親想要我S。
第二日的晚上,有人掀開屋頂丟下來幹淨的水和食物給我。
我知道是秦川邈。
兩天的時間,足以讓我接受這發生的一切。
他就在上面,我沒有質問他,也沒有辱罵他。
這沒有用。
一直到第六日,我整個人都臭了。
祠堂的門才被打開。
父親看著披頭散發滿臉幹涸的黑色血汙,卻還睜著眼睛看著他的我時,驚駭地退後兩步,險些摔倒。
綠漪一身孝服跛著腿攙扶著同樣一身孝服的舅母。
我張了張嘴,卻好像被人卡住了喉嚨,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
舅母哀涕落淚,卻還是穩著心神。
「帶大小姐去洗漱,換上孝服。」
我不動,我顫抖著手抓住她的褲腳,幾乎語不成調。
「你怎麼穿成這樣了,舅母,你這是做什麼,我還沒S呢!」
我失心瘋般站了起來,去抓她身上的孝服。
「脫下來!你脫下來!」
「夠了!」舅母眼睛通紅,反手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臉上。
她SS抱緊手腳發軟滿目絕望的我。
「晚春,你外祖父、你舅舅、你表哥被韃子五馬分屍,你表哥的屍首至今還沒有找到,你外祖和舅舅的頭顱如今還懸掛在他人的旗幟上!
「晚春,你什麼都沒有了,定國公府沒人了,誰也護不住你了。
「晚春,你該怎麼辦才好。」
6
我不吃不喝三日,跪在靈堂前守孝。
定國公府人丁稀少,這一代隻有我與表哥兩人。
母親當初難產S後,父親很快納了妾室,舅舅將我帶到定國公府,我和表哥一同長大。
定國公府外聚集了許多人,他們不許我為外祖父守孝。
他們說我不貞水性楊花,會髒了定國公府的門楣。
一時之間,物議沸騰。
好友們紛紛為我解釋,可無人理睬。
旁人隻用一句便定了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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