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爸爸當著奶奶的面，抓住三隻雞，全用刀抹了脖子。

鮮血飛濺了一地，雞的慘叫聲猶在耳。

奶奶和她的老黃狗都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從此這個家裡隻有在罵媽媽時會有點人氣，其他的時候都非常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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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離開家不到半個月，爸爸給我打來電話。

他故作無事發生：「楠楠，你媽啥時候回來呢。」

我聽見他的聲音就煩，直接懟回去：「咋了，你缺人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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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悅地教訓我：「你什麼態度！我是你爸！」

我根本不買賬：「你什麼態度，我就什麼態度。媽媽在我這裡過得非常好，每天就照顧自己，不用伺候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缺人使喚，所以才想起我媽了！」

爸爸被我戳破心思，一聲不吭把電話掛了。

我打開家裡的監控，看了一眼。

陽臺上的洗衣機正轟隆隆地轉動，奶奶守在洗衣機前等待。

呵呵，媽媽不在，洗衣機就可以用了？

現在怎麼不說讓洗衣機休息的話了，原來在他們眼裡，媽媽是比洗衣機更廉價的東西。

爸爸打電話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跟媽媽提，我甚至給媽媽換了個新的電話卡，隔絕了爸爸那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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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小生意起步有點慢，每天靠老客人介紹，零零散散有幾單。

我覺得要加大推廣力度，下班就去周邊的小區地推加人。

周邊的小區密集，有幾萬人居住，我用加群送餛飩的方法，給媽媽組建了一個四百人大群的基本盤。

媽媽的小生意迎來了量的飛躍，每天的訂單飆到兩位數。

她花在包餛飩上的時間越來越多，根本沒時間低落，也沒時間去思考和爸爸之間糟糕的夫妻關系。

微信每叮一聲，都是在通知她快來收錢。

搞錢讓人快樂！

媽媽的日子逐漸風生水起，好像真正地活了一次。

前三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她得到的肯定寥寥無幾，她做任何事情，爸爸都能挑出刺，不是說她沒腦子，就是說她沒眼色。

現在的她，每次提起客人的好評，眼睛都在發光。

12

在一個深夜，爸爸喝醉酒給我打了電話。

他醉醺醺地質問我：「你現在得意了，我跟你媽分開了，你就舒服了是吧。你把你媽拐到你那兒了，你有想過我跟你奶奶怎麼過嗎？！」

我嗤地冷笑一聲：「媽媽不是你倆的保姆，你倆有手有腳，離了別人伺候就不能活了？搞笑不？！」

爸爸對媽媽有很深的怨氣：「她是我老婆，就得伺候我，伺候我媽，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是社會的規矩！你媽丟下老公丟下婆婆跟著你跑了，她就不配做人！」

我淡淡地問了一句：「那你呢，你盡到一個作為丈夫和爸爸的義務了嗎？」

電話那邊在沉默一瞬後，破口大罵：「我盡你個頭！你們兩個是誰養的啊？！」

我把電話調靜音放到一邊，根本不理會他。

通話持續了不到十分鍾，爸爸可能發現了我並沒有聽，掛斷了電話。

他給我發了一條短信：【以後你們過不好了，別後悔！】

呵呵，後悔什麼？

我們隻會後悔離開得太晚了！

爸爸自從發了這條短信後，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靜。

我也懶得打開監控去關注他和奶奶的生活。

媽媽的小餛飩生意又上一層樓，她沒問我，直接又請了兩個人回來。

我每天下班回家，半邊客廳都是打包好等待發貨的餛飩。

媽媽很擅長學習，還開發了直播引入私域賣貨，因為都是真材實料，很快就收到了不錯的結果。

幾個月的時間，積累了幾個五百人的大群。

每日平均流水超過三千塊！

一個月營業額可以突破十萬！

家裡每天堆滿了雪花似的快遞單，微信裡都是客戶的花式誇獎！

媽媽的嘴角越翹越高，每天的精神頭十足！她已經很少看我臉色做事情，經常自己拿主意。

比如她今天就跟我說：「年底我給你包個大紅包，你想全款買房或者存款都隨你！」

我吃了一驚，全款買房？！

這不得上百萬！

我上去就激動地抱住了媽媽，快樂地送上彩虹屁：「媽！你太厲害了！我愛S你了！」

13

奶奶又住院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一點都不意外。

她為了買打折的雞蛋，硬是徒步三公裡，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雞蛋跌碎了，她也把骨盆摔折了。

爸爸跟我打電話借錢，他話裡是深深的疲憊，和小心翼翼的試探：「楠楠，你奶這次住院情況比較嚴重，爸這裡錢不多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點？」

這個老男人高高的自尊在跟女兒低頭借錢的時候，碎得徹底。

我沒有為難他，直接打過去三萬塊，隨口問起：「姑姑呢，她們能不能給一點。」

爸爸頹喪地說：「別提你姑了，你奶給她兒子喂了過期的東西。孩子食物中毒，雖然人救回來了，但你姑已經徹底不管你奶奶了。」

姑姑一家早就受夠了奶奶，孩子救活後，他們就賣掉了老家所有的房子，徹底斷聯消失了。

我皺了皺眉：「東西壞了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怎麼自己不吃，給孩子吃？爸，你自己當心點，進嘴的東西要謹慎。」

爸爸不太在意地應了一聲：「你奶眼睛不好，肯定不是故意的。是你姑姑小心眼，愛記仇。」

我對此不予置評。

我要掛斷電話的時候，爸爸才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你媽最近怎麼樣？」

我心裡瞬間有些提防，態度馬上就冷淡了：「媽媽現在有自己的工作，非常忙，你要照顧不了就請護工，別來打她的主意！」

爸爸訕訕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電話裡那邊沉默了，我感覺到他的落寞。

妻女離開他之後過得越來越好，這讓他很難接受。

顯得他非常無用且累贅。

奶奶又住院的事情，我照例一個字都沒跟媽媽說。

媽媽專心搞事業，每天直播賣餛飩賣得飛起！

因為每天都有人在直播間詢問配方和收入。

媽媽就組建了一個互助群，專門幫助那些沒有出路的寶媽們學賣餛飩。

對此，她是這樣說的：「這世界上的錢是賺不完的，我把配方給她們，她們能帶孩子的同時掙點錢，有錢才能在家裡挺直腰杆！」

我聽了有點感動：「親愛的李女士，您的思想覺悟太高了！」

14

奶奶一聽要住院一個月，馬上鬧著要出院。

爸爸隻能辭職在家照顧她。

為了打折的雞蛋，她把家裡折騰得人仰馬翻。

爸爸心裡有了怨氣，每天都在對奶奶發火。

一物降一物，奶奶每天唯唯諾諾。

我偶爾會通過家裡的監控，看看兩人過得怎麼樣。

老實講，看到他倆過得雞飛狗跳，我心裡總算出了一口氣。

活該！

奶奶的骨頭剛養好，就又生事了。

在一個深夜，我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思楠嗎？你趕快回來一趟吧，你爸可能不行了。」

爸爸已經被鄰居送去醫院搶救了，我帶著驚慌失措的媽媽，買了最近一班的飛機趕了回去。

六個小時後，我跟媽媽站在了 ICU 的門口。

奶奶又哭又鬧，一臉無辜地為自己辯解：「我不知道呀，誰知道吃個豆皮也會出事呀！」

我氣血上湧，忍不住質問：「你不知道會出事？！那你咋沒吃呢！」

奶奶登時滾地上鬧起來：「你這是懷疑我毒我兒子！天S的，都要逼S我啊！」

我沒錯過她眼裡的心虛，她分明是知道豆皮不對勁，又可惜東西，自己不敢吃，就煮給了爸爸吃。

ICU 門口的家屬都沉默地看著這出鬧劇。

媽媽謝過鄰居，又請鄰居幫忙把老太太送回家。她現在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個老太太。

我跟媽媽在 ICU 門口沉默地等了兩天，爸爸終於轉危為安。

普通病房裡，爸爸清醒後看到媽媽守在床頭，眼裡滾出熱淚，他緊緊地握住媽媽的手！

媽媽神色淡淡地扯開：「你沒事了，醫藥費我們已經交上了，護工也請好了，你好好休養吧。」

我拿著醫藥費單子回來，咬牙含怒地說：「奶奶可真厲害，幾次折騰，把我三個月的努力幹進去了。」

一抬頭，看見爸爸難過得說不出一句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媽媽。

我壞心眼地說：「媽，護工請好了吧？請好了咱們就走吧。」

媽媽還沒說話，爸爸瞬間就哭了！

經過這一次，他也明白了，奶奶就是嘴上愛他，不然那一盤子豆皮，她為什麼一口都沒碰？

他醒來這麼久，隻有妻女守在床頭, 奶奶可是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來！

出院後, 爸爸就把奶奶送進養老院。

這次奶奶沒有鬧, 她很乖地收拾包袱就住進了養老院。

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也該帶媽媽回去了。

最後走的時候，我們母女倆的屁股後面多了一個大累贅！

我一直對著爸爸翻白眼, 嫌棄他：「你跟著我們幹什麼啊！你一天除了打麻將, 啥都不會幹！我倆可沒工夫伺候你！」

爸爸厚著臉皮當沒聽見，他經歷過一次鬼門關改了很多, 手上提著大包小包對媽媽噓寒問暖。

媽媽平靜地應對他過多的關心, 而我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15

爸爸跟著我們到新城市, 他養好了身體，看媽媽忙工作, 也知道承擔起家務了。

「父母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不給房子就不養老，你自己聽聽像話嗎？你們這代人就是自私，看來我老的時候也指望不上你！」

「而生」爸爸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背過身當沒聽見，接著幹活。

我並非一心想讓父母離婚, 但就是不想讓爸爸太舒服，時不時給他緊緊皮。

經過這一次搶救，爸爸好像也看清了男人和自己。

某一天晚上, 我們父女倆難得心平氣和地一起坐在沙發上，他看著媽媽, 忽然說：「你不結婚也挺好，省得嫁到別人家受委屈。」

爸爸默認了，我可以不經過婚姻直接生孩子, 以後愛談戀愛就談, 不愛談就不談。

過年後，媽媽給我甩了一百萬，說是給我的嫁妝。

李女士現在走路生風，事業有成。

爸爸一旦習慣性地 PUA 一句，她立即就懟回去, 一點都不慣著。

爸爸反而對她越來越好了。

16

現在我們一家人隻有過年的時候, 在餐館見一面。

爸爸現在不敢吃任何奶奶遞過來的東西。

奶奶也給我包了五千塊的紅包。

這五千塊來得不容易。

在兒孫不來看望的漫長時光裡, 奶奶撿起了從前的興趣打發時間，沒想到在老年歌舞團裡獲得了大把的喜愛, 逐漸接了一些做衣服的零活。

這五千塊錢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我收下了, 又添了一點，轉給她 6666 大順。

奶奶的表情好像松了一口氣，終於敢踏踏實實地坐在餐桌邊吃飯了。

家庭生活不是絕對的黑與白, 它是多彩的, 人性的灰色永遠籠罩在頭頂。

我下定決心要在工作上更加努力，隻要我夠強悍，就能鎮住爸爸，媽媽的晚年生活也能更有保障！

生活就是這樣, 一程有一程的磨礪，一站有一站的風景。

而我將依舊敢和生活頂撞，敢在逆境裡撒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