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有讓掌櫃的帶著人過來，看見我的慘狀，以後才能堵了郭家的嘴。

6

 

渾渾噩噩又過了一晚。

 

次日清晨。

 

窗戶那裡再一次有了響動。

 

我踉跄著起床。

 

餓了好幾日，隻吃了一點花生，剛站起來我就覺得頭暈眼花。

 

窗戶被打開。

 

繡品鋪子的王掌櫃站在外面：「鸞娘，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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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撐在桌上，才能撐住軟弱無力的身子。

 

我苦笑著點頭：「還沒S。」

 

王掌櫃身後，還站著鋪子裡幾個女伙計。

 

她親自爬窗進來。

 

又去推門。

 

門果然被鎖。

 

王掌櫃的忍不住罵道：「這也太喪天良了，你還是他們家明媒正娶的媳婦。」

 

我忍不住落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聽說你小產了？怎麼那麼不小心？」

 

我哭得更大聲：「我沒有……是婆母，她讓我喝了一碗藥，孩子才流掉的。婆母說她找人看過了，是個女孩兒，不配做他家的孩子，就讓我打掉了。可是喝了落子湯，大夫卻遲遲沒來。我傷了身子，大夫說，再也不能生了……」

 

王掌櫃扶住我：「這也太惡毒了。」

 

我繼續道：「婆母說了， 我如今沒辦法再生，不配做他郭家的兒媳，讓我自貶為妾。若是不願意，就自請下堂 。她看我可憐，等我自請下堂後，還是可以待在這個家裡。隻要伺候她，做完家活，她還是可以給我一口吃的。」

 

這下，連窗外的那幾個伙計也忍不住竊竊私語：「沒想到這郭婆子這麼惡毒……」

 

「是啊……」

 

王掌櫃更是跳腳：「這也太不要臉了，害得你不能再生，還成了你的錯了。當誰稀罕做他家兒媳！真的是又當又立！走，我帶你去我鋪子。」

 

我遲疑：「王掌櫃，我是自己沒辦法翻過去，才讓小虎子去給你送信的。能不能煩請你幫我找個住處？我……我去你鋪子上怕是不太好。」

 

畢竟剛剛小產。

 

開門做生意，還是有些忌諱的。

 

王掌櫃略微想了想，道：「這樣，我反正一個人住，你去我家住。我找鄰居家的大嬸幫著照顧你幾日。」

 

我自是千恩萬謝。

 

王掌櫃又提醒我：「你和郭書生是寫了婚書的，你後面是什麼打算？」

 

我咬了咬牙：「我要和離。」

 

王掌櫃眼神閃了閃：「那我現在帶你去裡正那兒去，我們看到的情況都給你做證。你該怎麼哭就怎麼哭，隻管哭。」

 

她頓了頓，又道：「鸞娘，要不，你認我做幹姐吧。」

 

我詫異地抬頭看她。

 

「隻有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為你出頭。」

 

我眼裡含了淚，深深下拜：「鸞娘見過姐姐。」

 

王姐姐笑了：「你看看你，行禮的姿勢怪好看的。依我看啊，你家世肯定不俗，隻是落了難。不說了不說了，咱們走。」

 

扶著我從窗戶處出去後，王姐姐又將那床被子抱了出來，將我裹緊。

 

一起去了裡正家。

 

7

 

不待我說話，王姐姐便將事情的始末都與裡正說了。

 

說完，還不忘掐了我手臂一把。

 

我反應過來，立馬按著帕子哀哀地哭。

 

裡正正了臉色：「哪裡能做這樣糟蹋人的事兒？」

 

一邊吩咐人去將郭書生和他娘找回來。

 

郭書生倒是好找，反正在書院。

 

我那婆母可就不好找了。

 

她娘家到底在哪，根本沒什麼人知道。

 

郭懷恩來得很快。

 

見我在這兒，似是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後，立馬黑了臉：「鸞娘，你不是在家養病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王姐姐冷笑：「若不是跑到這裡來，再在你家養幾天病，怕是要命都沒了。」

 

郭懷恩大驚：「王掌櫃的，何出此言？」

 

王姐姐便將我被鎖在屋子裡沒得吃沒得喝說了一遍。

 

郭懷恩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我……這我……真不知道。等我娘回來，我定會說她……」

 

我又抹了抹淚，這才啞著嗓子開口：「不用了……我們和離吧……你們家是容不下我了……」

 

郭懷恩皺眉：「鸞娘你這是說什麼？我從來沒起過和離的心思……」

 

王姐姐在一旁冷笑：「對，你沒起過和離的心思。你隻起過休妻為妾為奴，或是幹脆弄S她的心思。」

 

郭懷恩惱羞成怒：「王掌櫃的，我家的事你少管。」

 

「我早就與鸞娘結拜成姐妹，她是我正經的妹妹，我怎麼就不能管了？」

 

郭懷恩顯然沒想到會有這一出，看向我。

 

我肯定地點頭：「這是我姐，我的事，她自然管得的。而且和離是我自己的想法。婆母也說過了，就算我留下來，也隻能自請下堂再在你家為奴為婢地換一口飯吃。我想想還是算了。咱們和離吧。」

 

郭懷恩還想繼續說什麼。

 

我又道：「之前的事情，我都說了。你若還想留幾分讀書人的臉面，不想知府家的小姐以後因為這事兒膈應，還是同意吧。」

 

郭懷恩一張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黑，難看至極。

 

王姐姐卻敏銳地發現：「知府家的小姐？」

 

我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考慮到最後，郭懷恩同意與我和離。

 

籤了和離書，我長出一口氣。

 

王姐姐卻攔住了郭懷恩：「就這樣便想算了？你們家壞了鸞娘的身子，怎麼著也得給二十兩銀子養身體……」

 

郭懷恩一張臉漲成了紫紅色：「你們這不是搶劫嗎？」

 

說完，他又看向我：「鸞娘，我向來覺得你是個懂禮的，你怎麼也做如此的強盜行徑？」

 

我被氣笑。

 

「郭懷恩，難道你們家壞我身子是假的嗎？若不是你娘那一碗藥下去，我的孩子不會S，我也不會從此無法生育。二十兩我還覺得少了呢。」

 

「你……你……」

 

裡正怕事情鬧得難看，忙打圓場。

 

「你若不給，也可以。我明日就去你們書院，將你們家的此等行徑講給大家聽一聽。讓大家評評理。」

 

王姐姐都替我出頭了，我再窩囊下去就不對了。

 

郭懷恩怕惹事，隻得答應給那二十兩。

 

但他身上沒銀兩。

 

「找裡正借，以後還就是了。反正你也是秀才老爺，想來也不會跑。」王姐姐不冷不熱地道。

 

最後，裡正借了他二十兩，看他寫了借銀子的條子，才將銀兩拿給了我們。

 

我跟著王姐姐回了她家。

 

8

 

王姐姐不讓我做任何事。

 

說女人小產後坐小月子是最重要的。

 

還讓鄰居的嬸子每日過來給我做一頓飯。

 

衣服也是拿去給漿洗的婆子。

 

看我不自在，她便笑著道：「鸞娘，以你的繡技，這點兒銀兩算什麼？以後是要賺大銀子的。現在你落了難，我才有機會幫一幫，也算是讓你欠我一份情。隻希望你日後發達了，別忘了我。」

 

我笑得厲害，隻當她是寬慰我。

 

想起手裡還有二十兩，心裡也踏實了些。

 

很快一個月過去。

 

我才被允許在家裡做些簡單的家務。

 

這日，午飯剛做好，王姐姐便回來了。

 

我還以為她是回來吃午飯的，笑著迎了出去。

 

卻見她身後跟了一大群的人。

 

「這便是鸞娘，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王姐姐將我拉至她身旁。

 

我懵懂地看過去。

 

這群人，看打扮該是下人。

 

可是看那料子就不一般。

 

由此可見，身份不俗。

 

為首的嬤嬤見我，卻直挺挺地在我面前跪了下來：「小姐，老奴可算找著您了……老奴姓莊，是您的奶嬤嬤……」

 

我蹙眉看她。

 

「你……」

 

王姐姐笑著將莊嬤嬤扶了起來：「既然是你們要找的人就好，不過我這妹子當初到咱們這塊兒的時候就失了憶。你們慢慢來，別嚇著她。」

 

說完，王姐姐又捏了捏我的手：「放心，我就在外面。」

 

我輕輕點了點頭。

 

莊嬤嬤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的小祖宗哎，您怎麼……怎麼就這樣了？」

 

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我沉默著沒吭聲。

 

這時，旁邊一個丫頭模樣的姑娘走上前，笑著道：「奴婢紫蘭見過縣主。」

 

說完，不待我說話，她又轉頭對莊嬤嬤說：「嬤嬤快別哭了，咱們如今能找到縣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這些年過去了，可終於有了結果。這下回去，郡主娘娘可不得高興壞？」

 

縣主？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腦子裡閃過聽過一兩回的戲本子，裡面的縣主娘娘，可是了不得的存在。

 

難道，我的身份竟然這麼了不起嗎？

 

莊嬤嬤這才止住了淚，一臉欣慰地看著我。

 

紫蘭將其他人都遣了下去，這才問：「不知道縣主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莊嬤嬤也反應過來，連聲道：「小姐快與老奴說說這幾年的事。」

 

我嫁人的經歷肯定是瞞不住的。

 

思及此，我便一五一十地將這幾年的經歷都說了出來。

 

莊嬤嬤又開始哭：「我的姑娘，我的小姐哎，您怎麼這麼命、苦啊……」

 

一點主見都沒有的樣子。

 

倒是紫蘭卻沉了臉：「嬤嬤，縣主這樣，怕是不好回去。」

 

說完，還瞥了我一眼。

 

隻是眼中卻無了之前的謹慎，而是鄙夷之色。

 

我皺了眉。

 

9

 

莊嬤嬤聽了那話，呆了呆：「為什麼？」

 

「縣主嫁了人失了清白，又與人和離。這種事，說出去，怕是郡主娘娘都要跟著丟臉。傳了出去，以後郡主娘娘還有長樂公主還如何在京中做人？」她說得頭頭是道。

 

嬤嬤又開始哭。

 

哭得我頭疼。

 

我按了按額角道：「其實我現在什麼也沒想起來，並不想跟你們回京。」

 

面前的兩人都驚了驚，一時間沒再說話。

 

我繼續道：「你們也看到了，我如今處境艱難。」

 

紫蘭一口就接了話去：「但這關系到整個謝家的臉面，縣主，奴婢知道您心裡不舒服，可如今也沒了法子……」

 

我雖然這幾年因為缺失的記憶性子有點兒軟，可我不傻。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紫蘭一眼：「你急什麼。」

 

果然，莊嬤嬤就眼神不善地看了紫蘭一眼，呵斥道：「縣主說話你也敢插嘴？這是以為郡主娘娘寵了你幾天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這句話的信息有點兒大。

 

紫蘭忙辯解道：「奴婢對縣主又沒有外心，隻是奴婢性子急了些，莊嬤嬤何必這樣說奴婢？」

 

莊嬤嬤被噎住，一時間倒是沒話說了。

 

紫蘭又轉過頭來看我：「縣主，奴婢也為您著想。您不記得以前的事兒，又嫁了人和離了。這樣的經歷，便是回府，也是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還不如就待在這兒，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我打斷她的話：「我該如何過，是我的事。這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紫蘭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低下了頭，不吭聲了。

 

我繼續道：「你們也看到了，我如今處境艱難。若是不回去，日子怕是越發不好過。若是回去……」

 

我頓了頓，才道：「怕也是並不好過。」

 

紫蘭與莊嬤嬤面面相覷。

 

「我爹娘是誰？」

 

莊嬤嬤搶著答：「小姐，您父親是鎮國將軍謝將軍，您娘家是襄嘉郡主，您外祖母是長樂公主。」

 

我點了點頭。

 

既然又是將軍又是公主的，想來身份是真的不俗了。

 

「如今我左右為難，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這樣吧，不如你二人留下些銀兩，讓我在這裡輕松度日，你們再回去探探主子的口風，若是還願意認我這個女兒，再來接我？若是不認，那便也作罷。」

 

莊嬤嬤急了：「小姐，讓您一個人留在這兒，這哪裡使得？」

 

紫蘭眼中卻閃過了一抹算計。

 

紫蘭將莊嬤嬤拉至一旁，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沒想到的是，莊嬤嬤最後竟然也點了頭。

 

隻是回過頭來，面對我的時候，總是一副虧欠了我的模樣。

 

紫蘭去掏她的荷包：「縣主，這一路的銀錢都在奴婢這兒，奴婢盤算了下，最多隻能給您留一百兩……」

 

紫蘭說這句話的時候，莊嬤嬤瞪大了眼，一副明顯有話想問紫蘭的樣子。

 

我心裡便有了數，沒接那銀票，冷冷地看著她道：「我是失去了記憶，可你別忘了，我的身份是誰也沒辦法否定的。」

 

紫蘭抿了抿唇，面上還是一臉的無辜：「縣主您說這種話做什麼，奴婢身上是真的沒銀錢了……」

 

我打斷她：「那代表著你們身份的牌子總有吧？去借去想辦法。給我五百兩。不然的話，我覺得還是和你們一起回去的比較好。反正我這人臉皮厚，和離都做了，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紫蘭的臉似乎都扭曲了一下，又做足了姿態為難了許久，這才點頭同意給五百兩。

 

10

 

等人都離開，我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我如今從前的記憶全無，一點也不願意跟著她們再去一個陌生的環境。

 

再加上紫蘭臉上的表情就顯示了，那謝府上，怕也是一團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