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界第一戰神下凡歷劫了，肉身就在我們宗門。

 

師尊根據天機鏡的提示，排除到隻剩下我和大師兄兩人。

 

「肯定是師兄。」所有人都這樣說。

 

畢竟威震四海八荒的戰神，怎麼可能是個女人。

 

就連師兄自己也這樣覺得。

 

他曾和我青梅竹馬，互通心意。

 

可現在卻說：「我遲早會回到天上，你已經配不上我了……」

 

然而，不久後，一道驚雷炸響，我忽然想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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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才是下凡歷劫的真戰神啊。

 

1

 

天未亮，我就起床漱洗，準備練功。

 

以往這個時候，師兄早已站在門口等我了。

 

可是此刻，中庭裡除了如水的月光，什麼也沒有。

 

——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路過師兄門前時，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抬手輕敲了幾下。

 

門內半晌無聲，就當我準備離開時，忽然聽見鸚鵡響亮的叫聲。

 

「阿雲漂亮，阿雲漂亮！」

 

幾乎就在下個瞬間，窗子被掀開，一個鳥籠從裡面丟了出來。

 

師兄根本不願開門，隻是隔窗朝我怒吼道：「趕緊帶著你的傻鳥離開！」

 

鸚鵡摔在地上，仍在痛呼著阿雲漂亮，阿雲漂亮……

 

我趕緊上前，將籠子撿了起來。

 

師兄帶著困倦與怒意的聲音跟鈍刀子割肉一樣，從我耳尖傳到心上。

 

「凌雲，你能不能長點腦子？我現在跟你不一樣了，我遲早會回天上，根本不用像你這般勤勉。

 

「所以從今往後，不要再大半夜地跑來找我！聽清楚了嗎？」

 

2

 

從師兄那離開，我難得有些走神。

 

在紫竹林的巨石上練功時，我也遲遲靜不下心，最後竟然意外地從上面摔了下來。

 

發間的簪子也跟著砸落在地，瞬間碎成了好幾截。

 

我盯著地上的一片狼藉，遲遲回不過神。

 

這簪子是我及笄時師兄送的。

 

那時他的語氣近乎哀求：「師妹，我的情意天地可鑑，如果你願意接受，明日就簪在發間，可好？」

 

可是現在玉簪碎裂，我和師兄也再也回不去從前。

 

這一上午，我根本找不到往常的狀態。

 

天光大亮時，我幹脆收起佩劍，徑直去了藏書閣。

 

我的本意是看書平復心情，然而我根本不知道宗門剛招了一批新弟子，此刻全聚在藏書閣前。

 

師兄也在那。

 

他是戰神轉世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宗門，幾乎所有新弟子都在圍著他轉。

 

師兄也不客氣，有人送禮，他就接著；有人誇他，他就受著。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有個女弟子更是直接，她紅著臉擠到師兄跟前，上來就問他缺不缺道侶。

 

師兄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看熱鬧的小師弟先「噫」了一聲。

 

「這你就別想了好嗎？全宗門上下，誰不知道大師兄和凌雲師姐是道……」

 

「一派胡言！」

 

小師弟還沒說完，就被師兄板著臉打斷。

 

「我隻是覺得她有點天賦，之前多指點了一下，從沒有什麼男女私情——就算你跟凌雲關系好，也不能幫她胡說八道吧？」

 

小師弟目瞪口呆。

 

我心裡也一陣刺痛。

 

玉簪在我掌心碎成了更多截，將我的手掌扎得鮮血淋漓，又順著我的指縫掉落在地上。

 

師兄聞聲看了過來。

 

他的視線從我掌心的血汙移到狼藉的地上，立馬嫌惡地皺起了眉。

 

看口型，似乎低聲罵了聲晦氣。

 

3

 

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十分了解師兄。

 

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師尊說我們是宗門裡最有天賦的弟子，幾個長老也總愛戲稱我們為金童玉女。

 

起初我根本不在意，可師兄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炙熱。

 

他為我雕刻玉簪，給我送上羅裙。

 

陪我起早貪黑地練功，保護我下山歷練……

 

我曾以為遇到了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可現在看來，一切都像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恨不得將所有的旖旎心思吐盡。

 

眼看我慢慢走到跟前，師兄再次不悅地皺起眉。

 

「我說了，不要煩我……」

 

但我隻是繞過他，目不斜視地進了藏書閣。

 

這一天，我看了許多典籍，心情也越發沉靜如水。

 

我本就不是拘泥情愛的性子，若不是這幾年師兄有意撩撥，我根本不可能動心。

 

現在，接受了徹底失去他這個事實，陣痛過後，我反倒覺得輕松。

 

……

 

我從藏書閣出來時，已經是深夜。

 

一天沒好好練功，我怎麼都不踏實，索性再次御劍飛往紫竹林。

 

然而，人還沒靠近，我就聽見了一陣嘈雜的歡聲笑語聲。

 

心頭猛然一跳。

 

我忽然有種非常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4

 

紫竹林是修煉聖地，過去的這些年裡，我幾乎成天待在這裡。

 

而竹林裡那塊巨石更是吸收了天地靈氣，是我最最鍾情的地方。

 

——師兄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可是此刻，我剛撥開竹葉，就看見他領著一群新弟子坐在巨石上。

 

他們砍了一堆竹子，在巨石上生火烤肉，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

 

更讓我憤怒的是，他們還帶了好幾個酒壇，全都東倒西歪地丟在手邊。

 

渾濁的酒水順著巨石流下，一滴滴砸進了紫竹林的地上。

 

我攥緊雙拳，親眼看著師兄借著酒勁，攬上了身側女弟子纖細的腰肢。

 

後者嬌笑著趴進他懷裡。

 

月光傾灑，我看清了她的臉。

 

正是上午那個問他缺不缺道侶的女孩。

 

荒唐，簡直是太荒唐了！

 

我再也忍不下去，抬手捏了個訣。

 

跳躍的火苗頃刻熄滅，一群人也被我扇得東倒西歪。

 

師兄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雙眼迷離地看向我：「凌雲？」

 

「你怎麼老是陰魂不散，我都說了我們一刀兩斷了。」他嘟囔著。

 

我冷眼看他：「師兄，你不闢谷了嗎？」

 

「闢什麼谷？他們剛剛拜進宗門，放肆一下怎麼了？至於我，我遲早會回到天上當戰神，放縱一下又怎了？

 

「像我這樣的英雄，到哪兒都該有美酒和美人做伴吧？」

 

他邊說邊在邊上的女孩脖頸上香了一口，逗得女孩咯咯直笑，撒嬌著讓他回天上時把自己也帶上。

 

5

 

我看著這一幕，胃裡一陣翻湧。

 

多說無益，我直接抬手點了信號煙。

 

師兄這才恢復了一些神志，手忙腳亂地朝我撲過來，卻因為醉酒，短短的幾步路，摔了好幾回。

 

他大概還是要點面子的，大聲呼喊著新弟子們：「她點煙了，趕緊把酒肉柴火都藏起來！」

 

可是我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我用內力SS壓著所有人。

 

很快，其他門內弟子全都匆匆趕了過來。

 

師尊今日沒有閉關，也跟著過來查探。

 

當他看清眼前場景時，氣得聲音都在顫抖。

 

「你們在做什麼？宗門靜地，你們卻用來烤肉喝酒？」

 

所有人都瑟瑟不敢言語。

 

師尊的目光又落到一身酒臭，跪趴在土裡的師兄身上，嘆氣道：「顧宸風，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臉都丟完了，師兄幹脆破罐子破摔了。

 

他梗著脖子不肯認錯，反問師尊：「我已經成過仙了，來人間享受一下有什麼問題？」

 

師尊氣得哆嗦，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一片寂靜裡，我忽然有個疑問。

 

「師尊，天機鏡到底提示了什麼？您又是如何判斷我和師兄之間，他才是下凡歷劫的真戰神的？」

 

6

 

似乎想不到我會問這種問題，師尊明顯怔住了。

 

而師兄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朝我龇牙咧嘴：「凌雲，我看昨日的雨都淋進你腦子裡了吧，這種事情還需要問？」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就是，女人怎麼可能是戰神啊？」

 

我沒有跟他們爭論，隻是看向正在沉思的師尊：「您也這樣覺得嗎？」

 

他默了默，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半晌後，見我仍然執拗地等待著答案，師尊才長嘆一聲，開了口。

 

他說天機鏡給的提示很簡單，隻說下凡歷劫的戰神被他撿走當了弟子。

 

而宗門若幹弟子中，隻有我和師兄是被他撿回來的。

 

「也就是說，您也沒法篤定？卻放任師兄借著戰神名頭，在外招搖撞騙？」

 

師尊神色微變。

 

其他人不懂我的意思，隻覺得我忤逆無禮——但師尊懂。

 

天機本不可泄露，但他卻有意告訴了最寵愛的弟子，也就是師兄，使得戰神歷劫這件事被所有人所熟知。

 

我猜測師尊的本意是想借這件事，吸引更多新弟子，從而讓宗門長盛不衰。

 

可他肯定想不到，一向明事理的師兄會被這件喜事衝昏了頭腦，從此不思進取，天天想著上天了。

 

……

 

一片詭譎的沉默裡，師兄打了個酒嗝。

 

他搖搖擺擺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尖怪笑起來：「哈哈哈，我招搖撞騙？你可真敢說啊凌雲。」

 

「你不就是嫉妒我嗎？嫉妒我隨時都能當回神仙，可你哪怕勤修百年，都不一定有這個機會，這、就是你跟我的差距。」

 

我垂下眼睫。

 

師兄以為我傷心了，笑得更加暢快。

 

可他不知道，我隻是在暗自唾棄從前的自己。

 

這樣不堪的男人，我究竟為何心動過？

 

7

 

離開紫竹林前，我給了師兄和他的跟屁蟲們一晚上的期限。

 

「把所有的酒肉汙垢都清理幹淨，明日這裡恢復不了原樣，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終生難忘的代價。」

 

似是被我眼底的冷漠唬到，一群剛上山的新弟子們都不敢再言語。

 

隻有師兄惡劣地哼了一聲：「你讓堂堂戰神幹掃堂婦才做的事情？你就不怕我回了天庭……」

 

「你是不是戰神還兩說呢。」我打斷他，冷冰冰道。

 

師兄氣急，眼看我越走越遠，居然直接對著我的背影大叫起來。

 

「凌雲，你耍什麼威風？有本事跟我來一場生S局啊！」

 

生、S、局。

 

聽到這幾個字，我腳步一頓。

 

眾人也皆是一愣。

 

這種比試顧名思義，一旦開始，除非有人S去，否則永不結束……

 

我回頭望著師兄充血的眼睛，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場景。

 

那應該是很久之前了……我第一次戴上他送的簪子，算是對他心意的回應。

 

那時師兄激動得站都站不穩，結結巴巴地向我許諾：「從今往後，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現在，他卻親手把我推進了非生即S的選擇裡。

 

不，錯了。

 

在他看來不是非生即S，而是我必S。

 

師兄篤定自己是戰神。

 

若他贏了我，我便會直接S去。

 

而若我贏了他，他就能瀟灑地回天上當戰神，我則背負著S神的罪名，再不會有得道成仙的機會。

 

真是一手好算盤。

 

我心裡對他最後一絲期待，也徹底消耗幹淨了。

 

8

 

我不知道師兄第二天清醒過來時有沒有後悔，但我絕不後悔答應了他。

 

若他真的是戰神，若天上的神仙都如同他這般，那我就算成了仙也沒什麼意思。

 

還不如早點做個了斷。

 

……

 

自我接下戰帖後，幾乎成天泡在竹林裡。

 

某一時刻，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想起過師兄了。

 

他就像從我心底刮過的一陣風。

 

過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比試前一晚，我仍舊在紫竹林練劍。

 

跟我一向要好的小師弟卻突然跑來找我。

 

他氣衝衝地跟我告狀：「師姐，顧宸風他太不是人了，我偷聽到他跟那群新弟子說，要把生S局做成車輪戰。」

 

「什麼意思？」

 

小師弟眼眶通紅：「他想讓新弟子們一一跟你過招，等你沒什麼力氣了，他再上場。」

 

確實是師兄能幹出來的事情。

 

我點點頭，表示知曉了。

 

小師弟卻「哇」的一聲哭出來，讓我不要答應他。

 

我輕聲安撫：「時也，命也，無須為我擔心。」

 

9

 

生S局當天，幾乎所有弟子都來湊熱鬧。

 

師兄心虛地提出車輪戰，我毫不在意地點點頭。

 

那一瞬間，他的臉上爬滿了詫異。

 

我似乎從他的眼裡看見了猶豫和掙扎。

 

可很快，那些情緒又全都消散。

 

師兄熟練地得寸進尺，規定我不能對新弟子們下S手。

 

「凌雲，你不要覺得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