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從包裡拿出一大筆錢，塞給喻為：

「哥，這個請求可能有點冒昧，但我覺得我對你也算是客氣，你能不能跟我回去一趟啊？」

 

喻為默默地把錢塞回了我包裡，在手機上敲下：【不用講這些，我陪你去。】

 

4

 

第二天，媽媽發來一個地址。

 

「包廂號 0206，別走錯了給你妹妹丟臉。」

 

聽說原本姜家打算給姜舒大辦接風宴，但姜舒拒絕了，隻說請關系比較好的朋友簡單聚一聚，家人一起吃頓飯就行。

 

雖然說是簡單的家常便飯，可安排的酒店仍然是這邊最貴的。

 

喻為下午四點準時來家門口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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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的西裝看起來挺貴的，相比之下，我身上穿的拼多多 9.9 包郵 T 恤就顯得有些廉價了。

 

我跟著他到樓下，看到了那輛極其顯眼的黑色賓利。

 

「其實你不用租這麼貴的車的，浪費，估計我們也就去個五分鍾，五分鍾之後就出來了。」

 

喻為沒說話，隻顧著替我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賓利太招搖了，我讓他把我放在離酒店不遠的路口。

 

比起他們看低我，我更怕他們因為這輛賓利而對我好。這種好，因為太假，所以讓人沉迷，甚至讓我自欺欺人地認為，他們還是愛我的。

 

然後呢，等著謊言戳穿的時候，受到更厭惡的目光和指責。

 

「你去把車還了吧，能少租一個小時就少租一個小時，至少我S前也是坐過賓利的了。」

 

【你呢？】

 

「我就在門口等你，反正現在接風宴還沒開始。」

 

等到喻為開遠了，我才放心地走進酒店。

 

推開包廂門，我一眼就看到了姜舒。

 

雖然我好久沒見到她了，準確來說連她小時候的樣子都忘了，可偌大的包廂裡，最矚目的無疑是她，讓人想不知道都難。

 

姜舒身上的白色禮裙很漂亮，是我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禮服，妝容沒有一點瑕疵，頭發也是精心請人盤過的，每一個頭發絲都體現著她的精致。

 

她越過身邊的人看向我，不確定地喊了聲：「姐姐？」

 

她輕輕提起裙擺，朝我這邊加快腳步：

 

「我在國外的時候聽哥哥說你回家了，我很高興。隻是沒想到，姐姐你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說著，姜舒像是刻意替我惋惜一般，抓著我的手：「不過既然姐姐回來了，之後我們都是爸爸媽媽的好女兒。」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優秀啊，舒兒。」

 

大哥冷嗤一聲，朝這邊走過來，纡尊降貴地替姜舒整理了下裙擺。

 

「真不知道她哪點像爸媽的女兒了，長得像個黃毛丫頭，渾身上下都寫著粗陋兩字。」

 

大哥冷冷地看向我：「你大哥我和還有弟弟姜垚都是清北畢業的，你又是伯克利畢業的，她呢？讀了個什麼野雞大學。要不是舒兒說一定要請你，我還不想讓你來呢。」

 

「哥！」姜舒故作生氣地打斷他。

 

「不好意思啊姐姐，大哥他脾氣就這樣。」

 

不遠處，姜垚聽到這邊的吵鬧，走了過來。

 

姜垚身上穿著和姜舒相襯的西裝，和以前那個穿著衛衣帶著我玩的哥哥不一樣了。

 

「二哥……」

 

二哥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應道：「遲暖。」

 

他喊了我現在的名字。

 

我看著二哥，心一陣一陣寒冷下來。

 

這時，人群中不知道誰闲聊說了句：

 

「所以那個穿著便宜貨的是走丟的親生女兒，那回國的這個呢？是假的？」

 

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落進我那些家人的耳朵裡。

 

姜舒一聽，眼眶頓時紅了。

 

二哥急了，不苟言笑的他做了好幾個鬼臉，好生哄了她許久。

 

姜舒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總愛哭，但凡有一點沒稱心的，她鼻子一酸，兩顆眼淚掉下來了，偏偏她哭得好看，爸媽和哥哥見她哭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

 

我就不一樣，我哭，隻會挨打。

 

他們說我哭得太醜了，我哭的樣子像是哭喪，看著就讓人心情不爽。

 

大哥抬高音量，像是警告剛剛說話的人：

 

「我們隻認舒兒一個妹妹，她是我們的親妹妹，也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至於這個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怎麼就不是真的呢，親子鑑定都做過那麼多次了。

 

我冷笑著後退一步。

 

「那估計就是搞錯了吧，我不是你們的家人。我也沒這福氣受。」

 

5

 

「遲暖。」

 

爸爸走過來，數落一番姜延後問我：

 

「你最近自己注意點，現在都知道你是我姜振國的女兒，肯定對你心懷不軌。」

 

我心一點一點地冷下去：「沒事了。我不打擾你們了。以後應該也不會打擾了。」

 

爸爸一聽，怒視著我：「你這說的什麼話，非要在你妹妹接風宴上說嗎！」

 

如今聽著這些指責的話，我已經不怎麼難受了。

 

我抬頭，看向門口。

 

喻為一個人站在那裡。

 

我朝他那裡走過去，爸爸也許是覺得我挑戰了他的尊嚴，衝過來拽住我的手腕。

 

手上的傷口忽然撕裂，一陣刺痛。

 

「你手上綁的是個什麼東西！」

 

我冷冷道：「和你無關。」

 

身後傳來爸爸和哥哥的交談聲：

 

「跟遲暖一起的那個男的是誰？我總覺得有點眼熟。」

 

「她身邊還能有誰，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估計也不是什麼人物。」

 

6

 

剛走出酒店，我眼前猛地一晃，整個人差點站不穩。

 

視線好糊。

 

我胡亂扒拉住喻為的衣服：「喻為，我看不清了，你扶下我。」

 

緊接著，一隻手臂忽然支撐住我全身的重量。

 

直到上了車，我的視力才恢復了些。

 

車緩緩駛動。

 

我看向窗外，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喻為，我運氣真的好差啊。」

 

「你說我都這麼慘了，上天還要讓我得這種毛病，我上一輩子是S人放火了嗎？」

 

「真的挺不公平的。」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做不了主，唯一做得了主的就是早點S。」

 

「S了，大家都清淨。」

 

喻為忽然把車停在路邊，靜靜地看著我。

 

我有些累了，靠在椅子上閉眼休息。

 

「喻為，你知道嗎？其實本來在見到二哥的時候，我想到他對我那麼好，我忽然覺得心裡沒那麼難受了，我還是想要救一救自己。」

 

說不定，我也能努力地活下來。

 

但他不喜歡我。

 

「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人喜歡我了。」

 

「我也，不再需要別人的喜歡了。」

 

7

 

到家後，我和喻為又產生爭執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

 

喻為搖了搖頭，他怕我想不開，不肯把我留下一個人。

 

「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尋S的，我隻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喻為再三向我確定後，才放手。

 

我沒開燈，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床板很硬，一點都不舒服。

 

我付的租金隻夠我住到這個月底，也就是後天。

 

如果這裡S過人的話，房東以後再想轉租給別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算了，還是S外面吧。

 

遲暖，都這樣了，就別給別人添亂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已經黑透了，我摸黑起床，換上了最喜歡的衣服，拿著手機出門了。

 

我挑了一個人少的天臺，我觀察過，這裡晚上九點之後沒什麼人來。

 

黑沉沉的夜，無邊的濃墨遮擋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就當它們也是在為我默哀吧。

 

這裡離天近一些，安靜得隻有風聲。

 

風是沒有方向和終點的……

 

它吹向山崗，抑或是停在林梢，都不會有人注意。

 

來時不知所起，去時不知所蹤。

 

沒人打擾，沒人注意。

 

我邁出腿，準備一躍而下。

 

「遲暖！」

 

黑暗中，有人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我疑惑著現在這個點還有誰過來，回頭一看，居然是喻為。

 

他能說話啊。

 

那他還騙我！

 

算了，不和他計較了。

 

反正我被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怎麼過來了？」

 

「剛好路過。」

 

「我信你個鬼，你是不是送完我壓根就在我家樓下沒走！」

 

喻為不說話了。

 

我往下看了看，以前我恐高，不敢站在太高的地方，總覺得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很慘。

 

但後來，我用多了這個借口，在別的小朋友玩摩天輪的時候，我說我恐高，不想去玩，實際上卻是我的養母不允許我去玩。

 

我愛面子，不肯實話實說。

 

久而久之，我忽然覺得自己也沒那麼恐高了，甚至很想站在高處俯視看看。

 

就如同現在，隻要我略微跨出去一小步，一切就都結束了。

 

「喻為，活著對我來說真的很累，我這兒，很疼很疼，甚至有時候產生幻覺，你就短暫地視若無睹一下，放過我好不好？」

 

「算我求你了。」

 

喻為踏上天臺，站在我旁邊：「其實我也不想活了，要不然我和你一起S吧。」

 

我急了，我S就算了，咋還買一送一呢！

 

「你長得那麼好看，未來前途一片光明啊，別S啊。」

 

我認真和他講道理：「我腦癌晚期了，也沒幾天好活了，比起病S，我還是想自己S，好歹讓我覺得我還是有能做主的事情的。」

 

「那你陪我說說話吧，你不是想問我為什麼喜歡你嗎？聽完再S不好嗎？」

 

「反正都要S了，也不差這麼會兒吧。」

 

「行。」

 

我確實挺好奇的。

 

我這樣一個放在人群中會被淹沒的人，他到底喜歡我什麼。

 

8

 

喻為還沒開口，我手機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爸爸的質問：「遲暖，你現在和誰在一起？和喻為嗎！」

 

二哥著急地奪過手機，對我說道：

 

「我告訴你，喻為他不是什麼好人，聽說他小時候鬧出過人命，後來還親手把自己的父親送進監獄。你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