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沒開口就先眼泛淚花了：

「小斐，你弟這兩年不容易，金寶也要上小學了……」

 

她都不用說完，我就知道這是想讓我安排侄子去城裡上小學。

 

上一世，他們眼熱安安進了外國語小學，非讓我找關系把王金寶也塞進去。

 

那時我也真心希望侄子能享受到優質教育資源，於是私底下貼了不少錢才把這事辦成。

 

自那之後，侄子住進了我家，生活開銷都落到了我頭上。

 

安安有的，我從不少了他那份。

 

他學習跟不上，我甚至花錢單獨送他去補習。

 

王金寶算不上聰明，卻也在我的激勵和輔導下考上了一本，畢業後進了我老公的單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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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學到大學畢業，我可以說比他親媽都盡責。

 

可他卻對我們一家恨之入骨。

 

在安安出國留學的前一天，殘忍S害了她。

 

「我媽都跟我說了，你就是見不得我好，想把我慣廢！」

 

「仗著有幾個破錢狗眼看人低，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多年我對他的照顧有加，在他眼裡是「捧S」。

 

對他和女兒的一視同仁，給他提供同等的教育資源，在他眼裡是施舍。

 

而安安足夠優秀所以拿到藤校 offer，在他眼裡是我偏心所致。

 

也是。

 

再怎麼悉心教導，惡狼也是成不了羚羊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教育資源呢？

 

我不鹹不淡道：「媽，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是有關系，也不用帶著安安到處面試考試了。」

 

「更何況金寶比安安聰明這麼多，總不至於考不上吧？」

 

我意有所指地睨了眼朱燕，她這個人頭腦簡單，最激不得。

 

果然，她立馬梗起脖子：「你們瞧不起誰呢？我的金寶怎麼可能連小學都考不上？！」

 

邊上的侄子露出呆愣迷茫的表情。

 

這一世的他，遠沒有上一世那麼伶俐了。

 

我會心一笑，摸了摸他的頭：「聽你媽的沒錯，她又不會害你。」

 

我媽隻得訕訕地閉了嘴。

 

我笑著寬慰她：「知子莫若母，媽你就別瞎操心了。」

 

我可真好奇啊。

 

這一世沒了我的幫扶，王金寶能向上爬到什麼程度。

 

9

 

外國語小學的考試一共有面試和筆試兩輪，且當天出結果。

 

考試那天，朱燕早早定制了特大橫幅——

 

「恭喜我兒王金寶一舉考上外國語小學」。

 

一家人在她的帶領下，遊行似的下車走兩條街到學校，攔都攔不住。

 

排場之大，連路過的狗都忍不住看兩眼。

 

結果還沒出來，朱燕就先安慰起我來了：

 

「姐，要是一會兒安安沒考過你也別太難過了，畢竟好學校也不是啥普通孩子都能考上的。」

 

「我們金寶就不一樣了，才智過人！放在古代那就是宰相根苗兒！安安比不上也正常。」

 

我沒吭聲，她揚著眉毛更得意了。

 

結果，下一秒大熒幕上公放出錄取名單——

 

安安名列前茅。

 

而王金寶才是查無此人。

 

朱燕眼珠子都找冒煙了，還是沒找到侄子的名字，急了。

 

她拉著監考老師不讓走。

 

「诶，我說你們這名單是不是搞錯了，我兒子怎麼沒在上頭？」

 

「名單無誤，我們都是反復檢查過才公布的。」

 

「不可能！你再檢查一遍，我兒子叫王金寶，絕頂聰明，不可能考不上！你們肯定搞錯了！」

 

監考老師無奈道：「哦，王金寶是吧？那肯定沒錯了，這孩子當場嚇哭了，連第一關面試都沒過。」

 

說著，將成績單遞過去。

 

王金寶的名字赫然排在最後一位。

 

朱燕還是不依不饒，揚言要找校長，被王輝扯了回去。

 

「行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啊？！」

 

「考這麼點分還拉什麼狗屁橫幅，我的臉都被你們娘倆丟盡了！」

 

我媽一邊勸架，一邊還不忘求助我：

 

「小斐，你在城裡待了這麼久，總有些人脈吧？想想辦法讓金寶在這兒讀吧，這可是你親侄子，你不能不管啊——」

 

王輝聞言立馬接上話茬：「是啊姐，要不你去給監考老師塞個紅包……」

 

這家人還要臉不？

 

自己兒子考不上，找我花錢塞紅包？

 

還真拿我當冤大頭了啊！

 

10

 

我佯裝苦惱地抓了抓頭發。

 

「媽，弟，金寶是我親侄子，我哪兒能真不幫他啊！」

 

「其實我早打點好關系了，孩子要是真沒考上，多塞點錢人家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三人頓時面露喜色。

 

我話鋒一轉：「可是你們今天這麼大排場，剛剛還跟老師大吵一架，金寶沒考上的事鬧得人盡皆知的——」

 

「我就是包再大的紅包，人家也不敢收了啊！」

 

王輝一聽臉直接臭了。

 

指著朱燕又開始罵：「都怪你這個婆娘，好端端的非要拉什麼橫幅，這下好了！」

 

「我這不也是為了孩子？你剛才咋不說，現在放什麼馬後炮！」

 

兩人愈吵愈烈，嚴重擾亂現場秩序，被保安請了出去。

 

朱燕氣得拽著兒子的耳朵就走。

 

還不甘心地啐了口：「呸！什麼破爛學校，就是求我來我也不來！」

 

我看著哇哇大哭的王金寶，嘴角差點壓不住了。

 

這一世的他隻能上鎮上的三流小學。

 

沒了我為他謀劃的教育資源，他的未來，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11

 

借著給女兒遷戶口的由頭，我們在老家多待了幾天。

 

朱燕費了老大勁把侄子安排進了鎮上的一所小學。

 

「那些私立學校的孩子啊好的不學，貫會攀比，還好我金寶沒去！」

 

「孩子還是窮養得好，不然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可就廢咯！」

 

我剛進門，就聽著她一通陰陽怪氣。

 

我懶得搭理，把剛買的肯德基往桌上一擺，就帶著安安吃起來。

 

王金寶就在一邊直勾勾地盯著。

 

他長這麼大，連頓正常飯菜都沒怎麼吃過，更別說炸雞漢堡了。

 

「過來一起吃吧！」

 

我晃了晃手裡的漢堡。

 

王金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燕，再三猶豫。

 

最後滿不在乎地別開了眼：「我才不要吃，垃圾食品最沒營養！」

 

聞言，朱燕向兒子投去贊許的目光。

 

可她沒看到，王金寶眼底翻湧著的渴望。

 

接下來的日子，我買來各種他沒見過的玩具，點各種美食。

 

東西就放在那兒，少了我就添，完全不過問。

 

因為在家的這幾天我發現。

 

隻要王金寶表現出對某種東西的渴望，朱燕就會開啟打壓教育模式。

 

用各種苦難故事告訴他：

 

比起街邊的乞丐，你已經非常幸福了。

 

父母為了養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隻想著自己享福是有罪的。

 

哪怕他隻是想換掉打滿補丁的二手書包。

 

他們家條件不說很好，但也算可以了。

 

可朱燕不知道，最可怕的不是物質缺失，而是「精神窮養」。

 

剛放出籠的餓狼會做什麼？

 

當然是填飽肚子啊！

 

胃口越來越大，之後呢？

 

我看著從我包裡摸走大紅鈔的王金寶，不動聲色地笑了。

 

12

 

沒被那家子白眼狼拖累的這一世，我的日子過得很安生。

 

安安和上一世一樣聰慧懂事，我也重回職場，事業風生水起。

 

我媽卻每天發幾十條六十秒語音來擾人清淨。

 

無非是說朱燕多麼蠻橫，孫子多麼可憐。

 

話裡話外都是希望我能把侄子接來城裡照顧。

 

據說。

 

王金寶隻不過想買兩身新衣服，話還沒說完朱燕就掀了桌，痛罵他亂花錢不學好。

 

說著躺在地上哇哇痛哭，掰著手指頭數自己這些年為了養他吃了多少苦。

 

嚇得王金寶不敢再多說一句。

 

這還不算完。

 

她覺得自己的乖兒子一定是在學校裡跟家境好的同桌學壞了，這才愛攀比。

 

於是在家長群裡激情發言，宣揚窮養式教育，呼籲家長們停掉不必要花銷，從根源上阻止孩子產生虛榮心。

 

神神叨叨的言論雷得群裡各位鴉雀無聲。

 

被指桑罵槐的同桌的家長不樂意了。

 

你一句我一句，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王金寶在學校本來就沒幾個朋友，這下更沒人搭理了。

 

13

 

可朱燕對這樣的結果倒是十分滿意。

 

她對著寶貝兒子苦口婆心道：

 

「你從小就是人中龍鳳，和這些凡夫俗子搞好關系有什麼用？媽巴不得沒人來打擾你呢！」

 

「你隻用好好學習將來考清華北大，別辜負我對你的苦心栽培就行！」

 

從此，王金寶在家愈發沉默寡言了。

 

每天一回來就把自己所在房間裡。

 

朱燕受不了兒子的疏離，變得更疑神疑鬼。

 

趁著王金寶不在把他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居然在床底找出一堆玩具卡牌和一部手機。

 

朱燕氣瘋了。

 

百般拷問下，王金寶才說是同學送他的。

 

朱燕非但沒有罷休，反而二話不說就S去學校。

 

拎著那個同學的耳朵破口大罵：

 

「你送我兒子這些東西幹什麼？你想害S他嗎？！」

 

「你是不是嫉妒他優秀，想讓他沉迷遊戲，說！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黑的心！」

 

那孩子又怕又委屈地大哭：

 

「誰送給他了？這是我丟的手機！王金寶這個小偷！」

 

剩下的同學也認出桌上的東西。

 

「那些卡牌不是學委前幾天丟的嗎？怎麼在王金寶那兒？」

 

「靠，那輛模型車是我的啊！」

 

「我說最近怎麼老是丟東西，原來是咱們班出內賊了啊！」

 

這下朱燕蒙了。

 

她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麼自己的兒子反倒成了小偷？

 

縮在角落裡的王金寶瞬間臉色慘白，全身顫抖。

 

一雙雙眼睛SS盯著他，鄙夷得像在看一隻過街老鼠。

 

「王金寶你這個惡心的小偷！」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全班都開始嘲諷怒罵。

 

王金寶的雙眼徹底猩紅。

 

他不堪忍受，舉起手邊的椅子就朝人群砸了過去，和起頭的幾個孩子廝打起來。

 

常年隻吃母乳導致他身體羸弱，根本沒多大勁，隻有挨打的份兒。

 

朱燕見不得兒子受欺負，竟然對一群孩子動了手。

 

現場一片混亂。

 

14

 

我媽找上門的時候，我正給安安開家長會。

 

她竟然直接在校門口堵我們。

 

見我出來她二話不說一個滑跪，開始鬼哭狼嚎：

 

「小斐，你可千萬要救救你親侄兒啊——」

 

王金寶把為首的那幾個孩子砸得頭破血流。

 

朱燕拉扯間又推倒了一片，磕的磕傷的傷，事情鬧得很大。

 

全班孩子的家長把學校圍得水泄不通，要求學校開除王金寶。

 

還說要上網曝光他的的惡劣行徑，看哪所學校敢收這樣的孩子！

 

我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些黑心肝的要咱賠八十萬啊，你弟房貸都沒還完，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所以這是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現場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開始竊竊私語。

 

裡頭大多都是安安同班的家長孩子。

 

她選在這兒鬧這麼一出，是篤定了我會顧及面子息事寧人啊。

 

果然。

 

我媽抽抽噎噎著開口，半祈求半威脅：

 

「小斐，這錢你先幫你弟墊上，等風頭過去了就還給你。」

 

「你要是不答應，媽就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