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道：「那我還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是這樣。」他話音微頓，似乎有點猶豫，「我想……」

 

我掃了眼快要徹底暗下去的天色，隨口問：「你想什麼？」

 

江尋衍語出驚人：「我想重新追求你。」

 

我手裡正拿著剛從壺裡倒出來的第三杯茉莉青提，一個沒拿穩差點灑了他一身。

 

「你說什麼？！」

 

「诶，小心點兒。」江尋衍急忙抽了幾張紙遞給我，「至於這麼激動嗎？」

 

我沒說話，但像看鬼一樣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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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不激動嗎？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江尋衍在我灼熱而質疑的視線裡緩緩埋下了頭去。

 

「咱倆不是前幾天剛分手了嗎？」他垂著眸子，語調略低，在我沒準兒是錯覺的感覺之下甚至顯得有點可憐，「你甩了我來著……」

 

我張了張口，糾正：「是和平分手。」

 

「好吧。」他也沒過多糾結，從善如流，「和平分手。」

 

「而且你剛剛拒絕和我復合。」

 

「所以我再追你一次。」他抬起眼睛，「可以嗎？」

 

「啊？好。」我點頭。

 

「追去吧。」

 

追得上算我輸。

 

8

 

結果這檔慢綜才錄到第三期，我就覺得我可能真是要輸了。

 

江尋衍，膚白貌美，腰細、腿長，還有腹肌，湊近看他眼睛的時候，他纖長濃密的睫毛會忍不住一顫一顫，弧度自然，像小扇子。

 

他就頂著這麼一張在內娛遇誰斬誰的臉每天對著我噓寒問暖，隨叫隨到。

 

誰能經得起這種考驗啊？

 

反正我是扛不住一點。

 

再者之前一直都是我發信息他不回。

 

現在局勢整個發生逆轉。

 

我把他微信拉回來以後，一直是他話密，我愛搭不理。

 

簡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

 

謝邀，暗爽了。

 

終於在某個黃昏，江尋衍又跟在我身後走出庭院的時候，我停住腳步，回頭向他看過去。

 

江尋衍愣在原地，手裡還拿著一件外套。

 

我頓了頓，率先開口：「你……」

 

「又跟著我幹什麼？」

 

「降溫了，晚上冷。」他道，「我給你拿件衣服。」

 

我往旁邊看了一眼。

 

他跟著左右看了看，隨後收回目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問我：「你是介意鏡頭嗎？」

 

「對不起。」

 

「那我不跟了。」

 

我蹙眉。

 

「之前我跟你在網戀的時候你怎麼就不熱絡？」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眸光錯愕一瞬：「什麼意思？」

 

好吧，他屬小金魚的。

 

我拉著江尋衍又回了節目組準備的民宿，挑了一處不太顯眼的地方在臺階上並排坐下。

 

頂著四周攝像、剪輯、制片等各種工作人員狐疑的打量目光，我把手機拿出來，點開我和江尋衍的微信聊天框，又遞到了他跟前。

 

「來，你自己往前翻翻。」

 

我跟他之前的聊天記錄。

 

但凡一翻出來，那絕對是男默女淚啊。

 

是發到網上讓網友看了，網友都能立刻蓋 99＋ 層樓狂罵我這個S戀愛腦，讓我要是再不分手就趕緊趁早去醫院掛個腦科治治神經病的程度啊。

 

無論我是分享日常，安利漫畫，發瘋，沒話找話，關心他的工作、學業、生活以及身心健康，還是跟他討論宇宙的誕生、人生的意義、文學的發展、人類的未來，他的回復永遠都是統一而又單調的「嗯」「哦哦」「哇」「好耶」。

 

而且他幾乎從來不會主動聯系我。

 

「你看哦。」我平靜道，「這是你之前跟我談戀愛時的態度。」

 

就是那種「懶得鳥你，愛談不談」的態度。

 

「這就是我跟你提分手的原因。」

 

「你幾乎不理我。」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告訴我之前這樣是為什麼，以及說清楚你以後還會這樣嗎。」

 

江尋衍視線落到屏幕上，擰緊了眉頭，而後又看向我：「對不起……」

 

「我之前在為了後面的角色做準備，提前半年進組集訓，白天空闲時間很少，太晚發信息怕打擾到你。」

 

全內娛都知道江尋衍今年接了個警匪片的男一，和圈內一位很有名望的導演二搭。

 

那位導演在圈內出了名地嚴苛，但凡他導的戲，會要求全組所有演職人員在正式進組前至少空出半年時間參與劇組安排的集訓，這期間大家的衣食住行、學習訓練都被統一規劃得明明白白。

 

集訓直到前些日子才正式結束。

 

連他先前和我遇上的那一期綜藝也是他為了賣熟人一個人情忙裡偷闲硬擠出時間去參加的。

 

集訓場地和錄制地點之間幾乎無縫銜接地忙活著跑了一個來回，中間還被我提了分手。

 

不愧是當紅男藝人，比芒果還忙。

 

還能分心出來談戀愛。

 

堪稱吾輩楷模啊。

 

我埋頭兀自沉思，見我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他急忙補充：「但我有空的時候都理你了。」

 

那倒是。

 

而且節日禮物也從來沒有落下過。

 

我又問他：「那你怎麼不直接告訴我你很忙？」

 

他微微蹙眉，眼神直勾勾又可憐巴巴地盯著我的臉，小聲說：「我告訴你了。」

 

「是嗎？」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

 

我從他手裡拿過手機，翻著聊天記錄回想了一下。

 

的確，為數不多的搭理了我的時刻裡，他是跟我解釋過經常不回信息的原因，比如「忙」「手機被沒收了」「等忙完這陣就回你」「這幾個月在集訓空闲時間很少」「對不起哦」。

 

但這怎麼看都像是不想搭理我的託詞，還是態度最隨便、最敷衍的那種。

 

誰聽了誰不信。

 

我當時也沒能免俗地不相信。

 

現在看來，他那也真的是實話。

 

……

 

天色很快徹底暗下來。

 

沉默很久，江尋衍又笑了一下：「我其實起初面對你的時候，總不知道該說什麼，刪刪打打一大堆，怎麼措辭都覺得不合適。」

 

「你看到的那零星幾個字，說不定還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深思熟慮？?

 

我馬上又來勁了。

 

「那你之前在節目上讓我別發神經是……」

 

江尋衍略一卡頓，低咳了兩聲。

 

「我那是……有點兒生氣。」

 

他皺著眉：「是不是你一直說要和我兄弟在一起？」

 

「啊……是我。」這回輪到我卡頓了。

 

「對不起。」

 

真不好意思啊，私密馬賽，我再也不玩兒抽象了。

 

我從今天起，立志做一個正常、正經的人。

 

江尋衍沒有給我太多埋頭自我檢討的時間，他挪動了一下位置，巴巴地湊得離我更近了一些。

 

「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他望著我：「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再和我在一起一次，好嗎？」

 

我看著他那張白生生的俊俏臉蛋，終究沒能說得出一個「不」字。

 

9

 

一年後，江尋衍新戲S青。

 

而我新劇播出，飾演的角色第一次有了很大的討論度，也收獲了不少正面評價，盡管那隻是一個配角，但對我來說仍然彌足珍貴。

 

異地小半年，工作總算暫時告一段落。

 

我和江尋衍期待並且計劃了很久的二人世界即將到來。

 

我比他早一些回了家，锲而不舍地繼續嘗試制作我曾經屢戰屢敗的茉莉青提，期間和還在路上的江尋衍開視頻。

 

聊得好好的，他突然問我當初為什麼主動提出要和他在一起。

 

他說的是之前網戀的那一段。

 

那時候談戀愛的確是我主動提的。

 

因為我那會兒接了一個言情劇的苦情女二。

 

可惜感情經歷一片空白，於是就想談個戀愛來找找感覺。

 

正好江尋衍的小號出現。

 

是個男的，願意跟我談，網戀不用佔用線下時間。

 

完美符合我的要求。

 

我們就這麼愉快地在一起了。

 

「啊，是因為……」我望著江尋衍的眼睛，略一沉吟，選擇了睜眼說瞎話, 「我那會兒隔著屏幕就莫名其妙對你很有好感，所以就提出想和你在一起了。現在看來可真是緣分啊哈哈哈，我還沒見著你面呢, 就感覺喜歡你。」

 

江尋衍愣了一下, 緩緩低下頭, 烏黑的額發乖順地垂落, 一點點緋紅慢慢從他臉上蔓延到了耳根。

 

我盯著他看了兩秒, 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然後抬手按了掛斷。

 

10

 

我第無數次制做出一壺顏色怪異的青提茉莉的時候，江尋衍才終於風塵僕僕趕回家。

 

回房間換了身衣服走過來, 他從我身後慢悠悠抬起手臂輕輕環住了我的腰, 下巴抵在我肩上。

 

看見那壺淺綠色液體的時候, 他照例來了一句：「你能不能別再在家裡制毒了？」

 

「下部戲打算演絕命毒師嗎？」

 

我沒搭他的話茬, 也沒回頭, 狀似不經意地問他：「你最初來加我微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是宋語寧了吧。」

 

「那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身後的人很久沒有出聲。

 

沉默良久，他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肩把我調了個方向，讓我面對著他。

 

「高中。」他說。

 

「不可能啊？」我看著他, 「我沒印象。」

 

就江尋衍這種帥哥, 真要見過我不可能之後認不出來。

 

我一頭霧水。

 

他看著我，低低笑了一聲。

 

「我室友上大二的時候兼職做家教, 每周日下午蹭我的車回學校, 我反正也沒什麼事, 圖個方便，就總是跟他一起到僱主家裡，在旁邊等著他。」

 

我上高三的時候, 藝考全國第一, 文化課昏天黑地。

 

語文、英語手拿把掐, 數學、地理全靠抓瞎。

 

家裡確實給我請過一個家教。

 

那個家教在徵得同意以後, 也的確幾乎每周和他一個同學一起來。

 

不過他那個同學每回來的時候都戴著口罩, 人也很安靜, 沒怎麼開口說過話, 我也就對他沒什麼印象。

 

所以那個人竟然是，江尋衍？

 

「是你啊？」

 

我抬手遮住了他下半張臉，單看他眉眼，除了好看以外，還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你是……」

 

他接話問：「是怎麼喜歡上的？」

 

我點點頭。

 

「因為你當時學數學特別費勁。」

 

我：「？？？」

 

謝謝，我頭上緩緩冒出三個問號。

 

他微一挑眉, 繼續緩聲道：「我覺得怎麼會有人連這麼簡單的題都算不出來啊, 還指著題目裡給出的條件『N＝3』問我室友，這個『3』是怎麼得出來的, 太可愛了。」

 

「我室友當場氣得臉都綠了, 差點硬生生把筆掰斷, 然後你慌慌張張地給他遞水道歉。 」

 

他說到這裡時笑了一下，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更可愛了。」

 

……

 

我出道半年，不溫不火。

 

「—人」我在這種時候腦子裡想的是他笑起來的樣子也好可愛哦。

 

難道這就是喜歡嗎？

 

哦！上帝！！糟糕的土撥鼠！！！這一切簡直比隔壁羅斯太太做的蘋果派還要糟糕。

 

茉莉青提還在我手邊幽幽散發著類似於毒藥水的詭異綠光，江尋衍盯著我的眼睛看, 突然湊過來在我唇邊很輕地碰了一下。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飄過一行跟彈幕似的幾個黑體大字——「你完了，你墜入愛河了」。

 

那墜就墜吧。

 

反正微風正穿街過巷。

 

人間好春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