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為君
  • 3732字
  • 2025-04-24 13:44:09

我看著他那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似是要將自己陷進去。他的眸子好似一潭平靜的,不見底的深池,而方才,就在他說話之際,仿若這水面終於有了點滴的漣漪。


 


我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忙忙別過頭,躲開他的眼神。好像就在方才,我對他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愫。不知為何,卻知不該。


 


自那日之後,這種情愫如草木逢春一般,在我心底扎根蔓延,又好似那焰火,起先隻有星火點點,叫風一吹便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去,一發不可收拾。


 


這算作是眷戀還是喜歡?


 


我隻好避著他,直到傷愈。


 


我第一時間跑去了司命地方。司命司的是六界命格,七情六欲唯有他參地最透。我問司命,何為喜歡。


 


司命興奮地一拍手掌,斬釘截鐵道:「你果真喜歡那隻叫慶雲的白額虎?!」


 


我搖了搖頭:「不是他。我好像對另一個人生出了歡喜。也未必是歡喜,我說不上來。所以來問問你,何為喜歡,何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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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見我不願細說,倒也不再多問。他是何等聰明通透之人,我曉得他已然猜出來,隻是不願點破。


 


「唔,若你已然疑心自己對那人心生歡喜,那大抵便是了。」司命沉吟了一會兒:「情由心起,每個人都不一樣。」


 


我並不是很懂,隻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正準備起身走時,卻聽司命又道:「我以前寫過一個命格,講的是一個徒弟喜歡上了他的師父。」


 


「後來呢?」


 


司命聳了聳肩:「那徒弟傻,同他師父表了心跡,隨後被他師父逐出師門,鬱鬱而終。」


 


我沒說話。司命瞧著我若有所思,這才補了一句:「有的歡喜,終其一生不能宣之於口。譬如命格裡那徒弟,若是不說,同她那師父一生相伴,也算作一種圓滿。可若是說了,這便就是覆水難收了。倒不如糊裡糊塗地過下去好,你說呢?」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去便同卿玄那處請了命。前兩日我聽卿玄同天族幾個將領說,要去那瀛洲島上將上古妖獸窮奇收服。我去找卿玄請了命,自請去瀛洲島上,收服妖獸窮奇,算作歷練。


 


卿玄聽了我的話,良久沒有反應,直到第二日他才點了頭。


 


我想這一去便是一兩月光景,或許避一避他,我心中那不該有的雜念,便能消散一些。


 


我出發的那一日,卿玄走到我面前。


 


他照舊是沉一張臉,隻是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劍穗,系在我的佩劍之上。


 


他同我說,以前他出徵的時候,都會給自己的佩劍系上劍穗,自此戰無不勝。現在他給我系上劍穗,護我平安歸來。


 


司命也來送了我,他照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隻是看了我一會兒,終究意味深長道。


 


「你這丫頭……難啊!」


 


原先我以為,避開卿玄幾日,我心中的情愫便能少一些。可等我從瀛洲回來的時候,我心中的情愫便排山倒海般朝我襲來,連帶著思念,越發強烈。


 


我不願叫他看出端倪,隻好又請命出去。此後百年,我在棲梧宮中的日子越發的少。天族也漸漸開始傳出來我的故事。


 


棲梧宮卿玄帝君座下的那隻狐狸,英勇無雙,頗有幾分帝君當年的神採。


 


我在軍營裡聽著傳言,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


 


直到那一日,我司命殿中百無聊賴地坐著,心中盤算接下去該去哪出仙島上避一避,又或是去收服何方的妖獸。


 


司命搖頭道:「你還想去何處避?這百年裡,天族該收的妖獸都叫你收了個遍。我以前倒是瞧不出來,你本事這般的大。」


 


「唔。」我伸手摸了摸君影劍,有些感慨道:「大抵是這劍好吧。每每我身逢險境之時,總歸能化險為夷。用著這劍也很是趁手,一分的修為能打出十分的力道。」


 


「還有這等事?」司命被我挑起了興趣,湊上來瞧我手上的劍。過了一會兒他才咂摸著下巴:「你這劍穗不錯。」


 


「嗯,每次出門前,帝君都會給我掛上。好像是說是個好兆頭,能護我平安的。」


 


司命點了點頭:「確然能護你平安,這劍穗裡頭是帝君半數修為,揣著這千萬年的修為,你打哪個妖獸打不過。」


 


「你說什麼?」我啪地把劍拍在桌上,抓著司命的衣領便問:「再,再說一次?」


 


「帝君的半數修為啊。」司命被我這舉動嚇得一顫:「這也就騙騙你這沒見識的小狐狸。這劍穗分明是個法器,承了帝君的半數修為……」他話鋒一轉,忽而沉下臉來,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樣:「難不成是這千年的老鐵樹開了花?」


 


見我神色變了,他悻悻地閉了嘴,擺擺手道:「你們兩這事,我說不清楚。」


 


我衝進棲梧宮的時候,卿玄正坐在院子裡品茶。見著我進來,他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隻淡淡地說了一句。


 


「來了?」


 


「嗯,前些日子去了趟昆侖,將在那處作亂的英招收了。」我絞著手指,有些不大自然的開口。


 


「嗯,聽說了。此番做的極好。」


 


我見著他再無話說,索性將劍上的劍穗解了下來:「我已平安回來,這劍穗還你。」


 


他沒有伸手去接,隻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劍穗,臉上閃過幾分不自然,但很快恢復如初:「給你的,留著便是。」


 


「下次,又是什麼時候走?」他指了指一旁的位子,示意我坐下。我這才發覺,上一次同他一起坐著喝茶,已然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不走了,該收的妖獸都收的差不離了,便不走了。」我如實說道。


 


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那便隨我,去一趟凡界吧。」


 


「嗯,好。」


 


「換上女裝吧,打扮的好看些。」他看著我:「明明是個女身,這些年都穿著男裝,喊打喊S地到底不像樣。我叫宮中的仙娥給你準備了些衣服,去試試吧。」


 


「嗯……」不知為何,今日的卿玄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自持,可我總覺察出來幾分詭異。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凡界,我以前隻在書裡瞧見過這樣的集市。人來人往,車馬如龍。此處是凡界的都城,名喚長安。


 


我換上了卿玄提前準備的衣裙,這些日子總是穿著男裝,好容易穿回來女裝,竟是渾身不自在。


 


我問卿玄帶我來做什麼,他卻隻緘口不言,隻說來帶我看看。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卿玄,仿若他從不是個高高在上的帝君,而是這凡俗之中的一份子。


 


他會在集市替我買那些小玩意兒,也會在小販面前討價還價。我瞧著卿玄的背影,竟是生出來幾分歲月靜好的錯覺。


 


入了夜之後的長安,變得更為繁華。萬家燈火,耀眼一片,是同天族全然不同的繁華,帶著煙火氣息。酒樓的桃花酒很是不錯,甜甜的,是我從沒有喝過的味道,便難免多飲了兩杯。


 


誰料這酒後勁有些大,略有些醉人,隻覺後來暈暈沉沉的,我抱著酒壺,被卿玄提溜到了一處三層小樓的屋頂上。在那裡,能俯瞰一整個長安夜色。


 


「帝君帶我來這出做什麼。」酒喝得有些多,說話都有些含糊。


 


卿玄看了我一眼:「少喝些。」


 


我不說話,隻呵呵地傻笑。卿玄指了指下頭繁華的街市:「帶你來看看我守護的天下蒼生,是何種模樣。」


 


我看著他,並不懂他此舉何意。卿玄卻又開口:「凡人不過區區數十載壽命,卻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照舊建成了不亞於天族半分的家園。這便是我要守護的蒼生,萬物生生不息,以後也會成為你去守護的蒼生,你可明白?」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懂,卻並未完全懂。瞧著我一臉迷糊,他噗嗤一聲笑了:「你還小,不必這麼早明白。或許再過個幾年,再多經歷一些,你便會懂得的。」


 


「那時分明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野狐狸,一眨眼便長成了這般模樣了。其實你穿女裝很好看,日後也得多穿一穿。這些年光教你些術法修為,卻忘了將女兒家該學的禮儀學一學,是我的不是。日後叫司命找個德高望重的仙子教你,或許好些。」


 


他頓了頓,盡而又道:「還是算了,你終究是個野慣了的性子,天族那地方,人人都有七八個心眼,終日裡勾心鬥角,不是你能待的。」


 


他看著我,很是鄭重地說道:「起先將你撿回來的時候,不過是因著一時的惻隱。我全然沒想到,我那沉悶了千萬年的棲梧宮,有朝一日會這般生機勃勃。所以我要謝謝你這萬年,同我之間的師徒緣分。」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緣故,我看見了他眼中的深情。


 


「師徒?」我迷迷糊糊地瞧著他,月光之下,他的身上像是籠著一層光暈,柔和的,叫人不由得想要親近過去。我一點點靠過去,鼻尖幾乎是要湊著他的臉頰,他身上那股子雨後松針的清冷味道一勁兒地往我鼻子裡鑽。


 


「隻是……師徒麼?」我呢喃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別開頭,下意識地將我推開:「就說別喝著這麼多酒,一聲的酒氣。」


 


我呵呵地笑了,故意般湊在他面前,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這一吻,用盡了我此生全部的勇氣。


 


唇上溫熱湿潤的觸感傳來的時候,我才終於有些訝異於自己的唐突。但不知為何,心底有個聲音告訴自己,此番若不如此,隻怕再沒有機會了。


 


恍恍惚惚,我又想起來司命同我說的那個命格,我突然有些能明白故事裡那個徒弟為何將心跡表露。隻是我知道,這一次之後我怕是連留在他身邊也不能了。我慌亂地躲開,並不敢去直視他,隻是眼淚終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怪我。我瞧見了他耳邊泛起的紅暈。良久之後,他抬手撫上我的面頰,粗粝的指腹替我抹去眼角的淚珠。他抬手覆上我的雙眸,遮住我的眼睛。


 


他用狂風暴雨般地吻回應了我,帶著不容抗拒的佔有,驟雨初歇之後,我聽見耳邊他的嘆息:「君影,我該拿你怎麼辦。」


 


黑暗之中,仿若有一顆種子在我心底,生根發芽,燦爛地開出了花來。


 


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原來他對我,也是這樣,不能宣之於口的情愫。


 


周身軟乏無力,我昏昏沉沉地攤下去,正正好好落在他有力且溫暖的懷抱中。我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冷的香氣,越發安心地享受此刻的柔情溫暖,哪怕隻有片刻。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了他的嘆息。他同我說了很多事,將這萬年的我與他之間的點滴一一細數。


 


「如今你也是擒得了上古神獸的人了,我當也不必憂心你。這六界之大,憑你現在的本事,終歸能安然且恣意地活下去了。」


 


他把玩著我的頭發,帶著些寬慰地低聲呢喃,隨後又是長長地嘆氣。


 


我剛想掙扎著問他,為何說這樣的話。可周身的睡意越發濃烈,漸漸便昏睡了過去。


 


醒來之時,司命站在我的床前。我躺在凡間的一處客棧之中,卿玄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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