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時常盯著我的臉,臉通紅。


 


直到那日少爺生辰,我們下人也被賞了席面。


 


我不過喝了一口酒,便暈過去。等我醒來,竟是和小少爺還有三皇子躺在一張床上。我渾身都是咬痕。


 


他說,我這把年紀,能與他們春宵一度,已是我的福氣。


 


我羞憤,我回到家,我想懸梁自盡。


 


卻碰上兒子剛好回到家,救下了我。


 


知道這件事後,他找上了昌興公府。


 


直著進去,躺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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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席一裹,被丟在大街上。


 


我太害怕了,我寫信告訴我的丈夫,說兒子為他而S。


 


我恨昌興公府,也恨我丈夫。


 


在我們娘倆飽受欺凌的時候,他還念著聖賢書,要報效朝廷。


 


第二,是昌興公府小少爺。


 


如今,已經是宰相了。


 


當年他的好友,三皇子,現如今都是皇上了。


 


他或許都不記得我了。


 


我不過是他酒醉後的一個玩物。


 


我要S了他。


 


我想S了他!


 


可我手無縛雞之力,我連宰相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我隻能扎紙人,日夜詛咒。


 


我恨不得有一道雷劈在他頭上!


 


老婆子活到這個年紀,早就活夠了。


 


我應該快S了,臨S,想起我那個丈夫。


 


他或許早就S了吧。」


 


最後,是一句未寫完的詩:


 


「郎騎竹馬來……」


 


19


 


孫婆婆葬在地裡,夫子的屍首掛在城樓,無人敢去收屍。


 


就這樣,腐爛發臭。


 


我和柳姑娘帶著小姐和劉嬸子同住在一個院子。


 


那是小公子留下的。


 


小姐自從到了京城,就少言寡語。


 


我以為她是害怕陌生環境。


 


卻在睡夢中,聽見她哭著要娘親。


 


我輕撫她臉上淚痕,原來她不是不記得,隻是不在我面前提起。


 


眨眼三年過去。


 


渝縣的百姓已經在京城安定生活下來。


 


我們三年前入京遇見過的山匪們,如今成了氣候,統編為起義軍,也接近了京城。


 


聽說為首的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寧王。


 


寧王和皇上差了十幾歲。


 


在他登上皇位時,所有有威脅的皇子都被他鏟除。


 


唯有這個相差十幾歲的弟弟逃過一劫。


 


十歲便送去封地,聽說整日遊手好闲,皇帝也不在意他。


 


如今起義,卻是他領頭,S貪官,斬酷吏。


 


每到一個城,百姓們自發開了城門,迎接寧王。


 


那些大官,平時作威作福,真到真刀真槍的時候,一個個軟了膝蓋,跪下求饒。


 


寧王身邊還有一驍勇善戰的將軍。


 


時常面具遮臉。


 


京城表面風平浪靜,仍然一副萬世榮昌的樣子。


 


內裡暗潮湧動。


 


宰相哄著皇帝吃喝玩樂,長生不老,搜刮民間佳人。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京城早已潛入大量暗探,隻等時機到來,給予致命一擊。


 


世道,是真的亂了。


 


蘇小花這幾年都在家中,足不出戶,性子倒是安定了不少。


 


隻是讓我不高興的是,蘇小花叫我姐姐,卻叫柳姑娘姑姑。


 


豈不是我矮了柳姑娘一輩。


 


我隻比她小幾歲而已。


 


我幾次哄著蘇小花叫她姐姐,都沒有成功。


 


這幾年,陸陸續續,我們也在教坊司和青樓找到了曾經侯府的女眷。


 


二房的珍姨娘,三房的穎姨娘。


 


我們找了渝縣男人們出面幫忙贖人,銀子給得足夠,教坊司什麼都敢賣。


 


珍姨娘告訴我們:「我們開始都在教坊司,後來有富商贖人,也有送去其他地方的,最後這裡隻剩下我們兩人,還有二夫人和大小姐。」


 


我不禁開口問道:「那二夫人呢?」


 


珍姨娘和穎姨娘別過頭去,擦著眼淚。


 


「教坊司要我們接客,二夫人抵S不從,自盡了。」


 


「她自盡後,大小姐就被老鸨逼著接客。」


 


「大小姐那年才十二歲,怎麼能……」


 


「後來我和穎姨娘替大小姐去了,但是大小姐第二日就投井了。」


 


兩人說著放聲大哭。


 


我記得大小姐,和我同歲。


 


來侯府時會給夫人院裡的小丫鬟都帶一盒點心,為保名節,S得那樣慘烈。


 


柳姑娘寬慰她們:「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我們日日待在家中不敢出門。


 


等到起義軍打進京城,百姓們鑼鼓喧天。


 


像是迎接什麼好事一般。


 


一交戰,京城的守衛便繳械投降。


 


近來京城盛行慵懶奢靡風氣,莫說那些世家公子,連守衛也是一樣,耍不動槍,拎不動刀。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見兵敗如山倒,嚇得屁滾尿流。


 


「弟弟,當時我饒你一命,如今,你也饒我一命。」


 


「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宰相一幹人等,都跪在地上。


 


寧王身穿盔甲,劍指天:「三哥,我不S你。」


 


「但你犯得罪,由全天下百姓定奪!」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中荷包。


 


侯府滿門忠烈,渝縣九百八十二條人命,這些年我們從未忘記。


 


「我女兒貞娘,已經上了八抬大轎,卻在半路被你擄進宮中,三個月後,就S在冷宮中,丟進亂葬崗,這罪,你認不認!」


 


皇帝跪在高臺,慌亂點頭:「我認!」


 


「孫婆婆,原名孫巧,四十五年前,你與宰相兩人,酒後玩弄府中下人,還讓人打S了她兒子!」


 


皇帝眼神茫然,似乎完全沒印象。


 


可笑,在他眼裡,不過小小賤民,怎配讓他記住。


 


但眾人怒火高漲,他不停磕頭:


 


「朕少年荒唐,是朕做了錯事!」


 


人群中又有人站出來。


 


「我的一雙兒女,被拐子拐走,指使人許知節,他為你找長生不老的法子,要童男童女的鮮血沐浴。除我兒女,還有七十八名孩童慘遭毒手。」


 


皇帝猛地抬頭,高聲道:「朕是被許知節蒙騙,已將他拿下,由各位處置!」


 


陸昭和,不,蔣維清緩緩走出,我站到他身邊,拿出荷包裡,許知節寫給劉嬸子的家信。


 


「十年前,宰相呈上一封書信,是永寧侯與敵國將領的通信件,當時眾人都認出那是侯爺的字跡。」


 


「皇上,你再看看這幾封。」


 


皇帝接過信件,這熟悉的字,是永寧侯!


 


「這信件,是許知節十年前寄給未婚妻的家信,他臨摹永寧侯的字跡,日日模仿。」


 


「連家信都下意識用了永寧侯的字跡。」


 


「皇上,你說說,除了那封信,還有什麼侯府通敵的證據?」


 


皇上面色灰暗,眼裡迸發出一絲恨意。


 


他衝到一旁狠狠掐住許知節的脖子:「都是你害了朕!」


 


可他心裡卻不願意承認,他看見那封通敵信時,心裡竟有一絲竊喜。


 


終於抓住了侯府的把柄啊,是真是假,重要嗎?


 


「你好色!貪戀美色,奸淫婦女,S害人子,使夫妻分離,母子陰陽永隔!」


 


「你無知!聽信讒言,妄求長生不老,害S無辜孩童七十八名!」


 


「你殘暴!苛捐雜稅,縱容官員燒搶劫掠,屍橫遍野,民不聊生!」


 


「你心胸狹隘!侯府滿門忠烈,一封未經查實的信件,做成鐵證,蔣氏一族分崩離析。」


 


「你貪婪,為求奇珍異寶,任憑官員在渝縣井中下毒,裝成瘟疫,害S渝縣百姓九百八十二名!」


 


「這每一樁每一件,你認是不認!」


 


我一口氣說完,滿場哗然。


 


我背後,渝縣幸存百姓,一個個站了出來,盯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突然癲狂地笑起來:「朕是天子,是天下的主子!你們這些刁民,能為朕而S,是你們的福氣!」


 


「侯府通敵是假的又如何?邊境隻知永寧侯,何曾把朕放在眼裡!」


 


「朕沒錯,朕是天子!」


 


他瘋了,但百姓的怒火沒有平息。


 


許知節,宰相,昌興公……


 


一幹罪臣,被憤怒的百姓包圍,片刻後,屍骨無存。


 


那位瘋癲的皇帝,被寧王綁了,押回宮中。


 


20


 


寧王登基後,遣散了後宮,給永寧侯和蔣氏一族翻了案。


 


侯府的女眷們一個個被送回了京城。


 


曾經的冤假錯案,無處申冤的事件,一一受理了。


 


天下一片贊揚聲。


 


侯府男丁,除了侯爺和蔣維清,其餘隻有靈位。


 


或在路上染病、被劫S。


 


還有些熬不過極北之地苦寒。


 


夫人是最晚回來的。


 


她被送去江南一家青樓。


 


沒受什麼苦,倒和青樓老鸨姐妹相稱。


 


我見到夫人,眼淚鼻涕橫流,不管不顧地蹭在她衣服上。


 


「你是,小葉兒?」夫人端詳著我。


 


十年了,夫人帶我走時,我還是懵懂的少女,如今也是二十二歲的大人了。


 


夫人見了十年未見的女兒,便拉著全家給我下跪行禮:


 


「葉兒,你把我的女兒養得這樣好,我們全家,該謝謝你。」


 


我連忙扶起他們:


 


「從前我在蔣府,差點凍S,是小公子和夫人救我一命。」


 


「後來在侯府,夫人教我們讀書,又教我本事,讓我足以謀生。」


 


「夫人,是我該謝謝您,謝謝侯府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滿眶熱淚,實實在在磕了幾個頭。


 


夫人抓著我的手:「侯府能夠平反,全靠你留下的許知節的罪證。」


 


「小葉兒,我們無以為報。」


 


「我和侯爺虛長你十餘歲,你又與……小花,姐妹相稱,不如,我們就認你做女兒,以後也有我們給你撐腰。」


 


我呆呆地看著夫人,大喜過望,正要斟茶,卻被小公子攔住了。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蔣維清清清嗓子,正色道。


 


夫人看看小公子,又看看我,笑著說:「好, 這杯茶,我總能喝上的。」


 


沉冤昭雪後, 珍姨娘和穎姨娘住在一個院子裡, 不愛出門走動了。


 


她們覺得自己從青樓出來, 汙了侯府聲名。


 


夫人勸了幾次沒勸動, 便由得她們。


 


新任皇上也沒有再次啟用侯府的意思, 蔣維清跟著他打天下, 最後也隻封了個三品闲職。


 


侯府都是拎得清的人。


 


前任皇帝對侯府的忌憚,這位新皇也照樣有。


 


他害怕蔣維清自恃功高, 也怕蔣維清名聲大噪,讓這位新皇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順。


 


因此,朝局穩定後,蔣維清便自請下放渝縣, 攜全家上任。


 


新皇對蔣家的識趣很滿意,賜了無數財寶,眼淚汪汪地表演君臣情深。


 


我們又一次回到了渝縣。


 


帶著渝縣幸存的百姓們。


 


夫人為了感謝我, 讓小姐繼續用蘇小花這個名字。


 


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早知道當時給她取個好聽些的名字。


 


蘇小花一回到這裡,跳脫的性子又顯露出來。


 


十二歲的姑娘了, 還跟著小東上樹掏鳥蛋。


 


不過這次的鳥蛋, 家裡人人有份。


 


回了渝縣後, 我回村子找過我的親生父母。


 


他們老得我認不出來, 也認不出我了, 還以為我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姑娘,你找誰?」


 


我輕聲說了句:「走錯門了。」


 


在桌上留下幾十兩碎銀子,便離開了。


 


我娘好像感應到了什麼:「葉兒,是你嗎?」


 


我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我娘拄著拐杖追了幾步,沒有追上我。


 


她佝偻的身形越來越小, 直到看不見。


 


我不會問她是否記掛我。


 


當年大姐夫欠了債要大姐回家借錢的時候,我爹娘狠心把我抵給了債主。


 


我走的時候也不曾問過一句, 你們可忍心?


 


好在債主不近女色,把我賣給人伢子。


 


最後誤打誤撞進了蔣府, 被夫人看中帶走。


 


夫人說要認我做幹女兒的事沒了後文。


 


我是很樂意的, 夫人不提,我也不好催促。


 


一日公子從衙門回來, 我忍不住問他:


 


「公子, 夫人說要認我做幹女兒,是不是這會兒忘記了?」


 


我便知道,買我的那戶人家,是要我給老爺做姨娘的。


 


「正公」「其實, 換個身份, 也能管我娘叫娘。」


 


我傻愣愣地看著公子,突然想到他五年前送的匕首,靠在我肩頭的模樣。


 


以及不知道何時,對我的稱呼, 從「葉兒姐姐」變成了「葉兒」。


 


「你……你的意思是?」我開口問道。


 


他輕輕地握著我的手。


 


「葉兒,我們同生共S過,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


 


我突然抽出手, 轉身跑開,留他一人在原地。


 


過會兒又轉身回來:「那以後,夫人就是我娘了!」


 


公子微笑:「是。」


 


正是一年好風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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