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情衷
- 3368字
- 2025-04-22 15:30:39
當初我和程海瀾分手。
他遠走,我嫁人。
四年後,他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發來信息:「恆和酒店 607 號房,過來。」
哪來的顛公?
直接拉黑他!
1
收到短信時我有些怔忡。
不是因為內容,而是為著那個我以為永遠不會再出現在我手機上的號碼。
Advertisement
四年了,程海瀾居然沒有換號。
說話也還是一如既往的頤指氣使,「恆和酒店 607 號房,過來。」
沒有前因後果,也沒有寒暄和稱呼,自信地認定我一定會聽從。
以前確實是這樣的,但現在,我隻是補上了之前忘記做的事。
拉黑他。
低罵一句,我加快步伐走出公司。
賀霄說今晚有應酬,讓我早點回去遛一下狗子。
這讓我有點發愁。
那條叫「富貴」的阿拉斯加雖然是我親自挑選的,賀霄送給我的新婚禮物。
但其實我並沒怎麼照顧過它,投喂、洗澡、溜達和鏟屎一直都是賀霄在做。
它並不怎麼親近我,也不聽我話,少有的幾次單獨出門都是它反過來遛我。
一想起被它拽著連滾帶爬的樣子,我就滿心抗拒。
但這又是賀霄極少拜託我的事,還討好地說會給我買禮物作為答謝。
著實讓我汗顏,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還提前給富貴準備好了小零食。
原本是想哄著它給點面子,沒想到它吃飽了更興奮,拉著我一路狂奔,直接衝進了綠化帶。
摔得我眼冒金星,連罵它的力氣都沒有了,掏出手機打算向賀霄告狀。
恰好收到一條信息。
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照片,拍攝者離得有些遠,但不妨礙我認出其中的人。
賀霄正和一位高挑美貌的女子並肩踏進酒店電梯,低頭說話間側臉溫柔。
但與我平常看到的樣子又不盡相同,大概是眼中有光的緣故吧。
賀霄終究也愛上了一個人。
我搖頭暗嘆,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就好比一塊蛋糕,你不喜甜所以一直沒吃,直到某天突然被別人啃了一口,你又難免可惜。
說到底,不過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罷了。
佔有欲總是不講理到可怕的。
就好比程海瀾。
當初分明是他不要我,如今卻又自顧自地插手我的生活。
「你還想被蒙騙到什麼時候,你真以為他靠得住嗎?」
「趕緊過來,隻要掌握了證據,我就有把握在離婚時幫你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夏顏,不要和我賭氣,我不會害你。」
「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
陌生號碼的短信一條接一條地湧入,言語間是程海瀾少見的急躁。
我嗤笑一聲,「我丈夫怎麼樣與你無關,我也沒打算離婚,你別再來騷擾我了!」
「巧了,我恰好認識他老板,或許該讓對方深入了解一下員工的人品。」
這廝竟然威脅我,但我隻能認了。
「現在就過去,等著!」
程海瀾發的那家酒店離我家並不是很遠,隻隔了兩條街,我便帶著富貴一起趕了過去。
程海瀾站在酒店大門口等我,指尖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繚繞煙霧將他面目模糊成一片。
我站在幾米開外,卻依舊能清晰勾勒出他臉上的每一寸輪廓,失神間險些又被富貴拽了個跟頭。
等我好不容易按住它,程海瀾已經走到了我面前,看了看富貴,「不錯,準備得還算充分。」
「神經病啊,誰會帶狗來!這是我和賀霄的『兒子』……來,富貴,叫哥哥。」
程海瀾一口氣沒上來,被煙嗆得連聲咳嗽。
他肺不大好,從前還在一起時,撒嬌也罷撒潑也罷,我總攔著不讓他抽,後來倒也真戒了。
我還特意學了煲養生豬肺湯,買上等的蟲草和川貝母,小火慢煎,要從下班熬到半夜。
偏偏他還總不肯喝,要我哄著勸著,甚至還要出賣色相才給面子。
後來再回想,或許就是因為我把自己放得太低,他才從不在意失去我。
如今,我便隻當做看不到。
「你怎麼認識我丈夫的?」
程海瀾從褲兜裡掏出一塊手帕按在我臉頰上,像是沒聽到我的問話,「臉怎麼髒了,摔了嗎?」
我猛地撤步,皺著眉拍開他的手,目光垂落,而後驀地頓住。
那塊灰色的手帕,邊緣因著多次水洗已經泛白,露出的兩角也變得破舊,是我當初送給他的。
他收下的時候不情不願,不想竟然存留至今。
我煩躁地轉開眼,看到賀霄正從酒店裡出來,連忙拉著程海瀾躲到了柱子後頭。
而富貴似乎是嗅到了賀霄的味道,起身就要往前衝,拽得我一個趔趄,被一雙手從身後攬住。
肩背靠進寬闊的胸口,還是熟悉的溫度和味道,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其實我去了你的婚禮,四年了,夏顏,你還沒有長高。」
2
我是在大四那年見到程海瀾的。
他作為傑出校友回來為建校 50 周年做演講,我坐在臺下看著,第一次對「一見鍾情」有了具象的感受。
是基於驚豔、崇拜、仰慕等多種情緒之上,衍生出的想要接近、了解進而擁有的情感。
由於原生家庭的原因,我性格自卑膽怯,在上了大學之後變得更加嚴重。
為了掩藏缺陷,我逼迫自己假裝勇敢開朗,努力甚至刻意地去融入同學之中。
表面的談笑風生之下,是我累積的忐忑和如履薄冰的疲憊。
而程海瀾就是那個在我即將碎掉之時接住我的人。
他說,每個人的起點不一樣,但終點都是S亡,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平等的。
他說,正因為人生多是苦痛,所以我們才要竭盡全力讓自己多快樂一些。
他說,我並不想講什麼成功之道,我希望你們都學會自私,這樣往往會過得更好。
他說,前提是你得知道自己要什麼,然後緊緊抓住,不管用什麼方法,達到目的。
他說,這一生,攀一座山愛一個人,其實都沒有那麼難。
……
很特立獨行又囂張的演講,最終在院領導黑沉的面孔和臺下雷鳴般地掌聲中落幕。
周圍議論聲此起彼伏,都在說著他好酷,我機械地拍著手,隻覺呼吸困難。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鋒利的箭矢,精準而迅疾地刺穿我的心髒。
短暫的疼痛和冰冷之後,沉滯的鮮血緩緩從洞口溢出,逐漸填滿整個胸腔。
我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從我之前主動給自己套上的殼子中。
那天之後,我開始展露自己本來的樣子。
不再迎合不再取悅,也不再怕輕視與嘲笑,雖然依舊敏感偶爾踟蹰,卻已經可以接納這樣的自己,並且把自己放在和所有人平等的位置上。
除了程海瀾,他是唯一的 BUG。
畢業後,我應聘進了他的公司。
從一個小透明到被他記住名字,從隻能看著他的背影到靠進他的懷裡。
我做了很多努力也用了很多方法,甚至摒棄了自己的原則和自尊,卻隻得到了最誅心的回答。
「想爬我床的人多了,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也僅限於此。我隻接受肉體關系,真心免談。」
程海瀾帶著笑,說得坦蕩又直白,並不知道自己有多殘忍。
而我卻要用力攥緊拳頭,才能雲淡風輕地裝作一拍即合。
一邊用他的理念說服自己,不去管結果隻要抓緊機會讓自己開心,這也並非委屈而是獲取;
另一邊又懷著僥幸心理,期盼著終有一日他會被我打動,那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就這樣,我自欺欺人又全心全意地跟了他三年,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希望一點點破滅。
哪怕他並不如我以為的放浪形骸,身邊隻有我一人;哪怕他對我算得上好,金錢和自由都很慷慨;哪怕我曾有無數個瞬間以為他對我也動了感情……
但總會在下一秒清醒過來,明白他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唯己主義」。
他在乎自己的感受多過任何人,做的所有事也是因為他想那麼做,並不是為了我。
就連我的情意,如果讓他感到有負擔,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摒棄。
「夏顏,你不要太喜歡我也不用對我太好,這並不會讓我覺得愧疚,我天生少那根神經。」
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你知道亞當和夏娃偷吃蘋果吧,其實就是愛情的代指。」
「我的心就像是一棵果樹,現在雖然結著很多果子,但等到它們熟透了還無人料理時就會慢慢腐爛脫落,那樹就會變得很輕,我的心也不再沉重,到時候沒準我還能再長高些呢。」
詞不達意的一段話,已經是我在心痛的當下唯一能想到的了。
又或者,是我心裡真正的想法。
努力愛一個人,付出過,爭取過,心S了,就放棄。
最終,果子在那年秋天落下。
因為程海瀾身邊出現了一個叫汪燦的女子。
跟從前那些目的性極強卻又拙劣的爛桃花不一樣,是真正門當戶對有實力一擊即中的人。
我恐懼、焦急,隱隱又感到絕望,於是借著酒意,孤注一擲地同程海瀾挑明了。
「程總,我想結婚了。」
沒說和誰結,但他肯定聽明白了,否則臉色不會那樣難看。
「你還叫我程總,自然也是明白自己的位置,那就不要說這樣可笑的話。」
我輕笑著垂下頭,眼淚簌簌落在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見,「抱歉啊,您就當我醉了吧。」
好在宿醉總會醒來,連同南柯一夢一起。
第二天,我將程海瀾給的東西全部還回去,從公司辭了職,在地鐵站偶遇了高中同學賀霄,一起吃了頓飯就定下了婚事。
而後各種籌備,忙得暈頭轉向,順利幫我度過了失戀戒斷期。
沒再聯系過程海瀾,隻聽說他後來去了國外的分公司。
完全不知道他竟然曾出現在我的婚禮上,更沒想到他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荒謬之語並以此作為某種暗示。
沒讓我有所觸動,隻讓我感到恥辱。
我掙開他,一把扯過他攥著的手帕扔在地上,「程海瀾,你還是這麼自私又隨心所欲!怎麼,該不會還想讓我感激你吧?」
「當然不是,我隻是不能看著你被人欺騙。夏顏,他背叛了你!」
-
字號
-
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