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糧食和保險櫃
- 3737字
- 2025-04-21 16:38:12
那天我剛應付完債主,在房間裡狠狠哭了一頓。
可那個說「我不會任何人欺負你的」的孩子長大了。
我有些失望的看著他:「何楚庭,你什麼時候能把我當成一個完整的人來看待。」
何楚庭沒理解我的話,但是不妨礙他繼續說道:「人家春姨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我就認了個幹媽,平時幫我爸跑跑腿,你別小題大做啦,和我爸好好過日子。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和我爸還能活幾年啊,鬧騰什麼,說出去也不嫌丟臉。」
我不輕不重的刺了他一句:「你爸都不覺得丟臉,我怕什麼。」
何楚庭在社會上混久了,把臉面看的比什麼都重要,頓時他惱羞成怒的說道:「我還想著,把春姨接到家裡來,你們兩個照顧我爸,不是兩個人都輕松一點。」
「再者說,我爸病還沒好,也是圓了我爸一個念想。」
我想起在手術前他和何雲生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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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聲音淡淡:「這個是你的想法,還是你爸的想法?」
何楚庭圓滑的說道:「我們兩個都覺得這樣好。」
我不禁覺得有些可笑,他們是覺得我一定會妥協媽?
我挺直了腰杆:「我不同意。」
我回頭看著何雲生,聲音決絕:「離婚。」
「什麼?」這下所有人都驚住了。
沒人想到我的答案會是這個。
05
何雲生咳嗽著和我道歉:「鳳亭,你何必與我怄氣呢?」
「我和春笛,從沒有過什麼,你是知道的,我當初娶你之前,隻是和她有婚約,後來我找到她了,也隻是給她轉一些錢,偶爾去看看她罷了。」
兒子附和道:「就是,媽,你看看誰家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還要鬧離婚啊。」
明明做錯的人是何雲生,可是所有人的態度,反倒像是我做錯了一眼。
隻有孫女何由站出來,她擋在我身前,揚起下巴:「你們憑什麼這麼說我奶?」
她看向何楚庭:「你可是奶親生的兒子,你不維護自己的媽媽,居然還要責怪她,你就是這樣給我做表率的嗎?」
說著,她一臉生氣:「你居然還叫一個插足別人婚姻的女人小媽,你的三觀還正常嗎?」
何由又看向何雲生:「爺爺,什麼叫如果你當初娶得是那個女人,她就不會生活過得不幸福了?難道當初你不是自願娶的奶奶嗎?」
「分明你就是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別說我奶奶今年七十歲要離婚,哪怕她今年已經一百歲了,要離婚,我也支持我奶。」
孫女輕柔有力的聲音,像是一汪清泉撫平了我內心幹涸的大地。
何楚庭憤怒的指著孫女的鼻子罵道:「閉嘴!大人的事情用得著你插手嗎?」
我摟著何由,呵斥道:「你閉嘴,我和你爸的事情,用得著你插手嗎?」
可是何由的話,也讓我回想起來,當初何雲生要娶我的緣由。
那幾年,城裡鄉下都在鬧飢荒,到處都找不到糧食,餓S了很多人。
我家在村裡,依山傍水,倒是勉強能撐著幾個人生活。
我和何雲生是高中同學,他是城裡人,吃的是供應糧,可是城裡的糧食也不夠吃,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我家裡還有些餘糧。
居然就那樣上門,雖然缺水,但是他還是盡力把自己打扮的幹幹淨淨,問我:「陳鳳亭,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他表情有些猶豫:「隻要你能給我一袋兒糧食。」
「陳鳳亭,我是咱們班學習最好的,我以後一定有大出息的,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為了何雲生這句話,我硬生生的從自己一個月的口糧裡,扣下一袋兒給了何雲生。
就這樣,何雲生來我家提親了。
何雲生是城裡人,高中畢業還分配了工作,我爹娘自然沒有什麼不情願的。
可是我從來沒問過何雲生那一袋兒糧食去了哪裡。
我隻是聽說何雲生有個在老家訂婚的未婚妻,家裡窮得很,在飢荒時,餓S了爹娘,不知道那未婚妻也S了還是失蹤了。
總之和何雲生的婚約是取消了。
想到這裡,我問何雲生:「何雲生,當初我給你的那一袋兒糧食,你給了誰了?」
何雲生沉默著沒回話,隻是垂下了眼睛。
我和何雲生在一起一輩子,哪裡不知道他這反應。
原來當初的那袋兒糧食,他給了王春笛。
怪不得。
原來我一開始,就是輸家。
06
何雲生看著我,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不如想想現在。」
何由的手握在我的手上,仿佛給了我無限的勇氣和力量。
我勾起唇角:「過去你給了王春笛,未來你給了王春笛,留給我的現在,還是夾雜的王春笛。」
「我有什麼好想的?」
「不如想想我自己的人生。」
何由用力點頭:「就是!我奶有自己的人生!」
我走出病房前,何楚庭喊住我:「媽!你可想好了!你沒房子沒車的,你要和爸離婚,這些可都不是你的。」
我扭頭,一臉平靜:「法院分我多少,那就有多少是我的。」
何楚庭眉毛向下,眼裡有些輕視:「你這一輩子,對家裡也沒什麼貢獻,法院不會分你太多的,你離開了咱們家,可就沒這麼好的日子過了。」
我輕笑一聲:「何楚庭,你媽在賺錢的時候,你小兔崽子還沒出生呢。」
「我活到七十了,還能餓S自己不成?」
一扭頭,我就看見何由眼睛放光,崇拜的看著我。
「奶,你好帥啊。」
我拍了拍她:「這有什麼帥的。」
何由撅著嘴:「你不知道我爸這個人,特大男子主義,都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天天在家裡嫌棄我是個女孩兒,又覺得我媽做家庭主婦,不肯給我媽錢。」
聽著何由抱怨,我笑了笑:「我也想不明白,你爸小時候,還挺乖的。」
何由是這個家裡,讓我唯一感到安慰的存在了。
她今年剛好畢業,就業形勢嚴峻,找不到工作。
我看著自己的存款,精打細算的買了一輛二手房車,搞起了直播。
在何由的指點下,我在短視頻平臺上建了一個賬號。
叫做孫女和奶奶的房車旅行。
我在這邊規整房車,那邊我直接起訴了何雲生,何由說現在離婚需要三十天冷靜期,離婚的手續麻煩極了。
不如起訴離婚,第一次失敗了,隻要分居滿一年,就可以徹底離婚了。
我想這也是一件好事兒。
我從小就不是一個能闲下來的性格,不然也不能嫁了人,懷著孕都在和何雲生在外面跑業務。
隻是那時候我以為何雲生的事業就是我的事業。
直到開始被困在家裡,看孫女之後我才發現,其實夫妻夫妻,也分得很清。
何雲生把他的公司都當作他一個人的,那些賺的錢都是他的,他想給誰花就給誰花。
沒想到我臨到老了,才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七十歲創業,也還不晚。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種下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實是現在。
按照我能活一百歲來看,我餘下的生命還有三十年。
生命多寶貴啊,沒必要糾纏在那些爛人身上。
我和何由開著房車,開始了全國旅行,我們一邊旅行,一邊拍視頻,一邊直播。
也許是因為我們孫女和奶奶旅行太引人注目,我們去的第二個旅行地——大理時,我們的賬號就紅了。
我們常常是何由在前面開車,我在後面直播,我戴著老花鏡,和彈幕裡的網友們互動。
她們都親切的叫我陳奶奶。
我第一次看見這個稱呼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我有自己的名字,我不是誰的妻子,不是誰的母親,我隻是我自己。
何由還教會了我談吉他。
我還能在鏡頭前,表演幾個小節目了。
07
一年後,當何由的房車又停在海市的時候,我居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並非一生都呆在海市,前半生我也曾經和何雲生跑過大半個中國,可那是我們總是充滿警惕,為了生活奔波,從沒停下來好好看看過。
五十過後,我的生活又被圈在了小小的房子裡,照顧孫女長大成人。
找到我們曾經住的房子裡的時候,我甚至還有些生疏。
何由摟著我的胳膊,問我:「奶奶,如果等下開門,爺爺說他過得不好,說他知道錯了,你會不會原諒他?」
我走的有點慢,可是我還是按照何由說的內容想了想。
如果何雲生說他過得不好,我會不會原諒他?
如果我原諒了他,那我大概率以後還是要呆在家裡照顧他。
如今他做了手術,身體也不如從前了,估計更需要人照顧了,而我年輕時照顧何雲生年老病重的父母,照顧自己的兒子,中年時照顧孫女,年老時還要照顧愛人嗎?
想到這裡,我覺得我這哪裡叫人生,叫泥潭還差不多。
我搖了搖:「我可不要。」
何由仰頭問我:「為什麼呀?你不愛爺爺了嗎?」
我正奇怪何由不是一直在向我宣揚女性主義,讓我擁有自己的人生重新開始嗎?
怎麼現在問出這種問題了。
一低頭就看到了何由眼裡狡黠的光,合著是在考驗我呢。
我也不惱,笑眯眯的說道:「嗯,我現在更愛自己,我還能活多少年呢,當然是我自己更重要啦。」
我敲開了門,開門的卻不是何雲生,而是一個穿著圍裙的女人。
她看見我,眼裡有些驚訝,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敵意。
「你找誰啊?」
何由比我反應的更快:「我找我爺爺,你是我爺爺請來的保姆嗎?」
房裡傳來何雲生不悅的聲音:「何由,我看你出去玩了一年,心都玩野了,這是你王奶奶。」
何由嘟嘴:「什麼王奶奶,我就一個奶奶。」
何雲生走到門口,發現我也在的時候,怔了一下。
他又看向了王春笛,王春笛的神色淡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王春笛,我仔細的端詳打量著她,她也許比我小幾歲,圍裙後的衣服一看就質量上乘,是了,何雲生是不吝嗇於給王春笛轉錢的。
粗略一算,何雲生一個月給王春笛轉的錢,比給我一年的錢還好多。
王春笛自然要過得比我更好。
不過那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這一年我依靠互聯網,轉了一筆錢,我聽從何由的教導,改善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質量。
何雲生看著我,好半晌才說出來一句話:「鳳亭,你這一年變年輕很多。」
他眼神停留在我身上,一直不肯離開。
我恍惚間,回想起這幾十年,何雲生好像從沒想今天一樣,好好的、正眼看過我。
一旁的王春笛卻生氣了,她脫下身上的圍裙往地上一扔,翻了個白眼就往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何雲生開著門,說道:「進來說吧。」
我往裡走,王春笛揚聲說道:「鞋在櫃子裡,別踩髒了地,還得我收拾。」
一副反客為主地模樣,何由小聲嘀咕:「你還沒和我爺離婚呢,她這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08
何雲生坐在沙發上,他像是掩飾尷尬似的說道:「你走了,沒人照顧我,恰好春笛有時間,就搬進來了。」
王春笛卻哼了一聲,看向我:「你和她解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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