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去樓下倒垃圾的時候，不小心丟了鑰匙。

去樓下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

我怕屋裡的孫子醒來，不得已給逛街的兒媳婦打了電話。

兒媳婦回來的時候，是和我兒子一起的。

我想跟她解釋一下緣由。

沒等我開口，她就給了我一巴掌。

「連個孩子看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看著網狀的手機屏幕，我覺得自己竭盡所能地付出都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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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兒媳婦衝進房間，抱起還在熟睡的孫子一頓搖擺。

孫子被突然驚醒，開始啼哭不已。

劉嬌嬌開始聲淚俱下地控訴我，「鑰匙也能丟，你怎麼不把自己丟了！」

「孩子哭成這樣你滿意了！」

明明小寶是因為被她突然驚醒才開始哭的，看著劉嬌嬌歇斯底裡的樣子，我沒有開口。

劉嬌嬌把矛頭指向陳衝，「今天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我就要跟你離婚！」

陳衝一臉糾結，我開口解釋，「我是看小寶睡覺了才出門的，你知道的，他一睡覺就得一個鍾頭，我下趟樓來回頂多五分鍾。」

劉嬌嬌衝我怒喊：「你怎麼知道他今天也能睡一個鍾頭。」

我耐著性子解釋，「我把周圍都收拾好了，他醒來就是哭兩聲。」

小寶才四個月，剛剛能翻身，能有什麼危險。

陳衝接收到劉嬌嬌的眼色開了口，「你不在家好好呆著出門幹什麼？」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著，看著懦弱的兒子，我覺得自己生了一個草包。

「你們一個忙工作，一個忙著享樂，卻要把慈愛外包給我，但凡你們兩個對家裡上點心，至於我還得趁小寶睡覺去扔垃圾嗎？」

劉嬌嬌一躍而起，她的怒吼交雜著小寶的哭聲，「看孫子委屈你了是吧，有本事你就滾回家，以後也別指望我們養老。」

陳衝也出來幫腔，「孩子看不好你就回老家吧，我丈母娘也能帶，你一個月給她五千塊。」

那半邊臉好像更疼了。

劉嬌嬌冷哼一聲，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或許老頭子說得對，明事理的兒子兒媳才會是年老以後的指望。

上次是我炒菜淡了，劉嬌嬌說讓她媽來帶孩子，我給開工資。

上上次是劉嬌嬌下班回來，衣服忘在洗衣機，劉嬌嬌說讓她媽來帶孩子，我給開工資。

上上上次是劉嬌嬌的襪子窩在沙發裡，我沒有看見及時洗幹淨，劉嬌嬌說讓她媽來帶孩子，我給開工資。

......

那些時候，我是委屈的，可是想到至少她和陳衝是和諧的，我忍忍就過去了。

每次，都是我主動拿錢平息她的怒火。

我總覺得婆媳婆媳，十年看婆，十年看媳，我多做點，兒媳婦總會暖心。

包括她打我的那一巴掌，我很痛心，為了兒子的幸福生活，我也能忍。

現在就連我的親生兒子，也要拿不讓我帶孩子來要挾我。

這樣長歪的兒子真的值得我如此受辱忍耐嗎？

嘴巴先於腦袋做出了回答，「那就讓你的丈母娘來帶孩子吧。」

2

我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回了老家。

家裡老頭子就著一個洋蔥在喝酒。

「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

他以為我和之前一樣，拿點海鮮和時令蔬菜就走。

「我去菜園子給你收拾點菜。」

我攔住了他，「我今天不走了，你也別喝了，我給你炒個菜。」

老頭子感到奇怪，直直地盯著我，「這臉怎麼了？」

雖然我戴著口罩，臉堪堪能遮住，哭腫的雙眼卻是裸露在外的。

原本他就對劉嬌嬌很不滿，我沒有告訴他劉嬌嬌打我。

「和兒媳婦鬧了點不愉快，沒事。」

陳放呷了一口酒，「老早我就說了你兒子選的這個媳婦就不是個知道情理兒的，跟什麼人學什麼藝，看著吧，早晚把你兒子也帶壞。」

我沒有說話，實在是說不出口兒子已經不是以前的兒子了。

晚上劉嬌嬌和陳衝都給我發了消息。

劉嬌嬌說：「先把我媽這個月工資打過來。」

陳衝比較委婉，「媽，我丈母娘的工資什麼時候轉過來？」

同樣都是生兒育女，為什麼婆婆就得甘心情願地當牛做馬，丈母娘帶個孩子就得領工資，還得我這個做婆婆的出。

帶孩子的這幾個月，我也看出來了，陳衝早已被劉嬌嬌打造成沒有獨立思想的傀儡，沒有理會陳衝，我隻給劉嬌嬌回了消息：「願意找誰帶孩子那是你們的事，這工資說到哪也輪不到我來出。」

過了得有半個鍾頭，陳衝給我打來了電話，「媽，你就這麼撂挑子走了，孩子怎麼辦，我明天還上班呢？」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陳衝，孩子才四個月，你媳婦不上班，完全有能力料理好他，還有，你應該很清楚不是我撂挑子不幹，是你和你媳婦沆瀣一氣把我趕出來的。」

陳衝頓了一下，「就這麼點事你至於不依不饒嗎？還跟我爸告狀，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怪不得陳放借口有事出門了，原來是給陳衝打電話教訓他了。

「陳衝，你出門打聽打聽有幾個當媽的要手洗兒子兒媳的臭襪子和內褲，你還要我怎麼大度，總不能挨了打，再去關愛她手疼不疼吧！」

陳衝沒有說話，我掛了電話。

3

以前的陳衝不是這樣的。

鄰居家的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勤勞能幹，兩個兒子爭著赡養，後來年紀大了，得指望兒子了，卻被趕到之前四處漏雨的兩間老房子裡。

那時候陳衝說：「媽，以後我老婆對你不好，看我不打扁了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陳衝卻成了刺向我的那把利刃。

劉嬌嬌是同村人介紹的，陳衝第一次帶她來家的時候，我給她包了一千塊錢。

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我們這邊風俗都是六百或者八百。

劉嬌嬌當著我和陳衝的面打開紅包點錢，「阿姨，這麼點錢，您是看不上我嗎？」

那時候陳衝還有點正常的思維，「我們剛認識，你想要多少？」

我覺得陳衝說話太難聽，給她打了打圓場，「嬌嬌，這邊風俗就這樣，我們也得隨大流不是？」

後來陳衝說要和劉嬌嬌分手，「太物質，一個月掙不了幾個錢，光想穿名牌買首飾。」

我和陳放不置可否，說實話，我們生活的環境人情世故太重，就劉嬌嬌當面拆紅包這個行為很明顯跟我們的思想認知相差太多。

中間隔了兩年，陳衝突然回家說要結婚，跟劉嬌嬌。

「你不是嫌她太物質嗎？」

陳衝慢吞吞地解釋，「以前是我不了解她，她從小生活得太苦才會需求太多。」

我們這邊彩禮就是六萬八或者八萬八，劉嬌嬌說她是遠嫁，不能被親戚看扁了，張口就是 18 萬。

劉嬌嬌說他們那邊都得男方給準備一家人結婚當天的衣服鞋子，我給了她兩萬。

劉嬌嬌問我：「聽說你們這邊男方都得給準備女方家裡定親的席面。」

「哪有這回事，席面都是女方準備的，男方需要帶著煙酒雞鴨魚去定親，是你說你離家遠，就不必來回折騰了。」

「這樣呀，你把東西折現給我吧。」

我打聽過，劉嬌嬌老家定親錢是不少拿，可是東西隻有幾箱方便面和飲料。」

「嬌嬌，這都是有講究的，男方也不能空手回家，女方得回更多的煙酒給親戚們分一分的。」

劉嬌嬌說，「你先把錢給我，回禮的事我跟家裡商量一下。」

我又給了她三萬，回禮的事也沒有再提。

我說我們這邊得女方準備家電，劉嬌嬌說她們那邊沒這風俗。

我說我們這邊得女方準備一下家裡的小物件，水杯、水壺、牙膏之類的，劉嬌嬌當然不會買，這些東西都是我去置辦的，為了面子，對外還宣稱是兒媳婦給的錢。

還有女方要準備的被褥，是要在結婚當天鋪在婚床上的，男方的鋪在女方的下面，劉嬌嬌說他們那裡沒這習慣。

為了不被親戚朋友詬病，我又給了她三萬，讓她準備一下。

反正需要男方花錢的就跟著花錢的那一方走，需要女方花錢的就跟著不需要花錢的那一方走。

前前後後花了小 40 萬。

4

結婚當天我傻了眼，婚車裡除了人，什麼都沒有。

婚床上是我給陳衝準備的被褥，孤零零地疊放在一邊，我忍著眼淚給他鋪好了婚床。

我們離得遠，風俗各有不同，這我理解。

可是劉嬌嬌拿了錢不辦事，這不是欺負人嗎？

我憤憤不平，可是架不住陳衝願意，他說：「媽，等結了婚把她家裡邊應付過去，我們就好好過日子。」

陳衝的車是之前他自己攢錢，我們又給貼補了點買的。

劉嬌嬌就等於隻來了個人。

中午吃席的時候，我們才在酒店第一次見到劉嬌嬌父母，沒有客套，沒有寒暄，劉嬌嬌媽媽熱情地招待她那邊親戚敞開了吃，敞開了喝。

劉嬌嬌爸爸穿得還算體面，他跟我打招呼的方式是：「親家，什麼時候上菜。」

陳放特意找了兩個家裡的長輩來給親家陪酒，結果人家來了，劉嬌嬌父母吃得狼吞虎咽，還說：「這點東西哪夠吃的，安排他倆去別的桌吧。」

把我和陳放臊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當時陳放就說：「看見了吧，窮山惡水出刁民。」

雖然磕磕絆絆，總算完成了婚禮。

陳放年輕的時候給人家跑遠洋，攢了點錢。

年紀大了以後自己置辦了一支小船，天好的時候就出海捕魚，這些年他勤勞樸實，人也不錯，常常他一靠岸貨就被搶光了，所以我們還算寬裕。

從劉嬌嬌要 18 萬彩禮的時候，陳放就不願意了，「這哪是結婚，我看就是來要我倆老命的！」

不怪陳放抱怨，家裡早就掏空了，是我不分白天黑夜地給陳放做思想工作，「兒子一輩子就這一件大事。」

「我們忙忙碌碌不就是為了孩子嗎？」

「不行就先借一借，我們再忙幾年。」

陳放狠狠吸了一口煙，碾滅煙頭才說，「忙幾年倒是無所謂，就這麼有求必應，以後達不到要求就是你的問題。」

現在就是我自食惡果。

5

陳放回來見我在傷春悲秋，「這事說到底還是怪你，這就是你無底線縱容的後果。」

無法反駁。

以前我總覺得陳放對陳衝的事不上心，現在來看他才是最清醒的。

「得了，別傷心了，這幾天我不出海了，收拾一下，我帶你去大城市看看。」

和陳衝的龃龉就像一塊大石頭壓在我的心頭，我想出去散散心也好。

陳放置辦了點東西帶我去了省會，他的老戰友家。

以前他也帶著老婆孩子去過我家，我們也算熟識。

原本我是打算住酒店的，他的戰友說：「嫂子，到這就是到了自己家，哪有到家還住酒店的。」

陳放和他的戰友都是肉食動物，大骨頭啃得不亦樂乎，他老婆說：「老劉，你少吃點，要不然血脂又得高了。」

「媽，你跟我爸費那話幹什麼，給他端了不就得了。」小媳婦說著就把骨頭端到陳放跟前，「叔，你瘦你多吃點。」

「原以為兒子娶上媳婦多個人孝敬我，誰知道是多了個管我的。」

老劉嘴上說著埋怨的話，臉上卻是幸福的神色。

小媳婦拍了拍她的兒子，「去哄哄爺爺去。」

小孫子比小寶大幾個月，他撲騰兩條小短腿跑到爺爺身邊，嘴裡咿咿呀呀說得口水直流。

大家笑作一團，這樣的氛圍感染了我，我也忍不住彎了嘴角。

這樣平淡且幸福的生活不就是我們一直追求的嗎？

我們也分得清什麼是真心為我們好，什麼是打著為我們好的幌子行不義之舉。

在陳衝那裡，但凡陳衝多吃點肉，劉嬌嬌就問：「肉有多貴你知不知道。」

弄得我連菜都不好意思多吃一口。

劉嬌嬌害怕孩子以後跟她不親，總是在小寶面前說：「我是你媽媽，是我把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為了打消她的顧慮，小寶纏著她的時候，我總是趕緊去做別的事，好讓他們娘倆培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