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聞箏
- 4385字
- 2025-04-16 16:03:05
我拿過琴包,背著琵琶走了。
5
我以為在說過那些話後,江暨白就會知難而退,不再想著砸錢收買人心。
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有再利誘我了。
因為他換了種更煩的方式!
被拒絕的第二天,江暨白騎著他的重型機車,載著一大束玫瑰花出現在了學校門口。把車停好後,他抱著那束花騷包地進了一教,直接S進了我所在的教室。
這節是專業大課,大教室裡烏泱泱地坐滿了人,全是我的同學。
趁著課間休息,他旁若無人地走到我的座位邊,神色自然地和我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啊,聞箏同學。」
滿教室的人視線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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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室友們先是一臉震驚,隨即滿眼興奮地看著我,八卦曖昧的眼神在我和江暨白的身上移來移去,顯然是想歪了。
她們尚且如此,更別提不熟的人。
教室裡響起低低的交流聲,吃瓜第一線,最淡定的人反而是我。
定了定神,我面色如常地抬頭:「有事?」
江暨白張牙舞爪的氣焰瞬間消退,他捧著玫瑰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面上閃過一瞬間的茫然。
呆立了兩分鍾,他臉突然紅了。
「給你的!」
扔下這三個字後,他把玫瑰花往我懷裡一塞,隨即落荒而逃。
莫名其妙。
腦海裡再度浮現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沒想到自己就此會被纏上。
那天以後,無論我走到哪裡,身後都會跟著一個異常顯眼的江暨白。從前兩三天才來上一次課的人,現在幾乎是天天都待在學校,一節課不落——當然,是我的課。
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我的課表,每天跟牛皮糖一樣黏著我,甩都甩不掉。
學校裡到處都在傳他在追我,別人去問的時候,江暨白不僅不否認,還大方地接受了人家的祝福。
然而等我去當眾質問他時,他就可憐巴巴地來上一句「箏箏,你別生氣」,再把便當盒塞我手裡。
裡面裝著他親手做的飯菜,我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隻能惱火地瞪著他看。
江暨白也不說話,高大的身體扭扭捏捏地站著,看起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
落到旁人眼裡,誤會更大了。
於是關於我和他的緋聞,在學校裡傳播得更加廣泛,連老師們都知道了。
我百口莫辯。
江暨白倒是志得意滿。
我看得很清楚,他的意圖十分簡單。
不幫江以薇保密,他就搞破壞,打亂我的所有計劃。
這個方法很幼稚,但不得不承認,它確實有效,這些天被他纏得心煩意亂,我根本沒空去想該怎麼對吳老師開口。
而另一邊,見江暨白遲遲沒說動我答應保密,江以薇坐不住了,在一個下雨天,搬回了宿舍。
她來得突然。
室友們面面相覷,隻有我知道為什麼。
但我到底是什麼都沒說,和往常一樣,取出琵琶練功。察覺到自己正被人偷看著,我猛然轉頭,和我對上視線的瞬間,江以薇慌亂地低下了眼。
我被氣笑了。
該說不愧是雙胞胎嗎?江以薇不是來拆散我和她哥的。
她是來加入她哥的。
6
江以薇和江暨白的行事方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從她搬來後,陰魂不散地纏著我的人,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不過她哥光明正大,而江以薇隻敢偷偷看我。
因為是同一個院系,老師和課程很多都是重合的,所以江以薇對我的監視要隱蔽得多,但架不住她心虛,總是忍不住朝我投來視線,我想裝作沒看見都難。
兩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但還是防不住我。
我已經從朋友圈的動態得知,外出學習一個月的吳老師終於回到了學校,這周的心理課,她一定會去。
江以薇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所以從周一開始,她就開始惴惴不安地觀察著我的反應,但即便害怕到這種程度了,她仍舊沒有主動找我說過話,我意識到她的膽子其實很小——她甚至不敢當面阻止我,隻敢藏在她哥背後,絕望地等待我的抉擇。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周五終於來了。
身為學院女神,吳老師的心理課仍舊像往常一樣爆滿,很多沒排心理課的同學也慕名而來。
我早早地到教室佔了前排的位置,緊接著,江暨白和江以薇一起進來了,兩人在我身旁的位置一左一右地坐下,都緊張兮兮地看著我。
這節課的主題是「愛與忠誠」。
教室裡很安靜,大家都在認真地聽課。
「同學們,在一段親密關系中,愛並不等於忠誠。」
吳老師眼神溫柔地看著講臺下的我們,嗓音柔和卻充滿力量:「……愛是什麼?愛是本能,是爆裂性的事件,就像宇宙大爆炸誕生的奇點,是一切開始或毀滅的開端,當愛的感覺來臨,就像『被中等強度的閃電擊中一樣』,過去的『我』倒下了。
「在這種突變下,哲學家巴迪歐認為愛的真理不應該是合二為一,而是一分為二。愛不是殘缺的人互相縫補,而是在自己獨立的基礎上肯定對方的差異性,並學會用兩個人的視角去看世界,這樣愛帶給人們的體驗就是加倍的、擴展的,而不是個人主義的互相傾軋。
「而忠誠,是一種選擇,它並非他人管制,而是自我約束、自重自貴、保護自身能量潔淨有序的意識。
「愛情是一種偶然事件,如何讓相遇的偶然固定下來,成為我們的命運和歸宿?巴迪歐認為隻有忠誠:不斷的堅持和投入,才能讓『我愛你』這句瞬時的告白成為永恆的宣言。」
聽到這裡的我,忽然舉起了手。
江暨白和江以薇同時瞪大了眼睛,兩張相似的漂亮臉蛋,一張滿是緊張,一張滿是絕望,唯一的共同之處便是表情都十分慌亂。江暨白還好,隻是用眼神祈求著我,而一旁的江以薇已經快要暈過去了。
我仍舊一如既往地平靜。
吳老師笑意盈盈地看著我,示意我講出自己的想法:「聞箏同學,有什麼不理解的地方嗎?」
我點點頭。
放下手臂,我身體微微往前探去,認真地看著吳老師問道:「吳老師,假如婚姻中愛人不忠,您會怎麼做呢?」
吳老師思索片刻,堅定地答道:「我想,我會放手。
「在一段經歷背叛的感情中,如果讓自己改變原有對愛情的憧憬和定義,繼續委身於婚姻,這不叫愛,因為愛不是削足適履,不是達成『1』的狹隘整合,與其互相折磨,不如放手成全自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脫離苦海。」
我抿了抿唇,眼睛直視著她,繼續追問道:「那第三者呢?您會選擇報復她嗎?」
話音剛落,江暨白就猛然攥緊了我的手,他的手心裡汗津津的,我不舒服地掙了掙,沒能掙開。不想弄出動靜影響到別人,我也就隨他去了。
而講臺上,吳老師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會。
「把矛頭指向第三方,是毫無意義的行為。愛情是差異創造的遊戲,出軌愛情的敵人不是第三人,是那個抗拒以另一半視角體驗和重構世界的自我。
「不忠帶來的痛苦是你以為你們之間是愛情,你報復他和第三人,你以為是以愛情之名行正義之事。
「所以無論是出軌的當事人還是報復第三者的原配,都體現了他們深深的脆弱和無能。前者沒有能力讓自己擴大,內部的自主性和統一性並不會因為伴侶而更改,後者則深知無法改變對方,自己隻能成為理解、承接對方的容器,而自己的差異和獨特性則永遠無法被另一半所理解和看到。」
不愧是我最喜歡的老師,我再次被折服。
崇拜地看了她一眼,我乖乖地坐正身體:「……吳老師,我沒有問題了。」
吳老師朝我眨了眨眼睛,開始繼續上課。
而在我的身旁,江以薇白著一張臉,神色裡帶著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或許是被嚇到了,一直到下課,她都沒再看我。
江暨白則是一臉傻笑,看起來宛若痴呆,教室裡的人都走光了,他還在原地神遊,我忍無可忍:「……能放手了嗎?」
江暨白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
我立刻抱著書本往教室門口走去,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江暨白安慰起了他妹妹:「……以薇,你別害怕。」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竊喜,不無得意地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箏箏不會說出去的。」
我腳下一個趔趄。
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我開始懷疑起了開學時打人的那個「校霸」並非江暨白,而是另有其人。
畢竟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他就是個傻白甜!
長著一張聰明囂張的漂亮臉蛋。
可實際上呢?
簡直是笨得要命!
7
其實江暨白說得沒錯,這些天的我之所以一直都沒去找吳老師,確實有他的原因在。
我怕他更瘋狂地纏著我。
真的很煩。
但這畢竟隻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還是我想當面和吳老師說,可我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所以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不認為江以薇是罪魁禍首。
最該受到審判的那個人,應當是宋祁才對。
這些天他一直躲在江家兄妹背後,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還是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憑什麼?
憑什麼男人總是能在錯誤中隱身?
事情總要得到解決,我不想再繼續拖延下去了,但我也不會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是為了保護吳老師和江以薇,更是為了保護我自己。
周六這天,趁著室友們都不在,我直接找上了江以薇:「……找個能說話的地方,我們談談。」
江以薇看著我,嘴一癟,哭了。
半個小時後,學校附近一套明亮的小三居裡,我和江以薇面對面地坐著,江暨白忙前忙後,瘋狂地往茶幾上堆剛買來的零食糖果。
我知道他很忙,但他先別忙。
指了指沙發,我淡淡地說了句:「坐下。」
話音剛落,江暨白扔下袋子,立刻在沙發上坐得筆直。
好,可以開始了。
我看向一直低著頭的江以薇,抿了抿唇:「說吧,為什麼會和宋祁在一起。」
江以薇偷偷看了一眼江暨白,嗫嚅道:「因為他很像爸爸。」
我:?
江暨白:?
知道我們想歪了,江以薇漲紅了臉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的意思是,他像父親一樣疼愛我,包容我!
「我本來不喜歡他的,可是宋老師對我太好了。」
說罷,她期期艾艾地看向江暨白:「哥,如果爸爸喜歡我們的話,會不會就是宋老師那樣……」
江暨白臉色鐵青,看著江以薇的眼神裡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誰稀罕他的喜歡?從小到大你那麼聽話,他對你有過好臉色嗎?江以薇,你沒出息!」
江以薇癟了癟嘴,眼看她又要哭了,我趕忙打斷道:「可這不是你破壞吳老師婚姻的理由!
「江同學,連我這個沒有談過戀愛的人都知道,要打掃幹淨屋子再請客,宋祁一個已婚人士,他會不知道嗎?」
「我沒有破壞吳老師的婚姻!」
江以薇抬起頭,急忙否認道:「宋老師說了,他和吳老師已經離婚了,之所以不公開是怕影響不好……他給我看過離婚證的照片,我沒有騙人,你們要是不信,我找出來給你們看!」
幾分鍾後,江以薇翻出了宋祁發給她的「離婚證」。
我幾乎快要憐愛她了。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深吸一口氣,我殘酷地道出了真相:「離婚證的烙印是銀色的,結婚證的烙印才是金色的,這個辦假證的商家有點粗心了。」
江以薇愣了半晌,隨即哭得很大聲。
「不可能,你騙我,上面連民政局的公章都有,怎麼會是假的呢?怎麼會是假的呢……」
江暨白翻來覆去地看著照片,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果然是兄妹倆。
都白長了一張聰明的漂亮臉蛋,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很難想象,他們倆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江以薇還在哭,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傷心,不過我還是沒放過她。
「宋祁對你不過是新鮮感,而做不到專一的人,永遠逃不出新鮮感的S循環。」
我看著吸著鼻子抽噎的江以薇,剝繭抽絲般剖析了她和宋祁的這段關系:「……他對年少時互相扶持才走到今天的愛人尚且都能坦然背叛,更何況你?拋棄你的時候,他甚至不需要思考。」
說完,我繼續往她傷口上撒鹽:「要不要看看聊天記錄,他上一次聯系你是什麼時候?」
江以薇有些崩潰:「兩周前。」
我了然,並不意外:「……你被老男人算計了。
「你家世那麼好,如果最後走到了一起,跨越階級的好處自不必提,如果沒能走到一起,你那麼年輕,享受了少女的青春歲月,他也不虧。
「雖然很難聽。」
我攤了攤手:「但這才是『父親般的宋老師』的真面目。」
江以薇怔怔地坐著,她看起來都快碎掉了。
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表情,我委婉地問了一句:「你們沒做什麼超出底線的事情吧?」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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