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搖著頭，再次拉住我的衣袖：「可你不要不記得我。你怎麼能不記得我了？」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推開他：「時嘉祐，我們以後就當不認識吧，做陌生人對你我都好。」

 

「嘉祐。」

 

身後的餘芊芊已經跑了過來，她扶著有些踉跄的時嘉祐，盯著我的眼裡滿是怒氣：「程知念你幹嘛？」

 

我對上她的眼睛：「管好你男朋友。」

 

時嘉祐推開她，又走向我：「阿念，你誤會了，我跟芊芊……」

 

我沒想再多做糾纏，看到並肩站立的兩個人時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倉忙逃離。

 

「嘉祐，你還跟她解釋什麼？」

 

我走遠了，隻聽到餘芊芊越來越弱的聲音：「這種沒有良心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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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慢了腳步，時嘉祐沒有追上來。

 

13

 

校園論壇癱瘓了。

 

我們三個在禮堂外面的拉扯被很多同學看到。

 

校園論壇上有人發了【大一新生程知念，插足別人感情】、【程知念和餘芊芊搶時嘉祐】的帖子，配上的是餘芊芊拉著時嘉祐指責我的照片。

 

我在高中時輟學的事情被扒，事情變得不可控起來：

 

【原來是個小太妹啊，怪不得沒有道德底線。】

 

【為什麼不照照鏡子，這樣的人怎麼敢和芊芊學姐搶嘉祐學長啊？】

 

【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啊。】

 

【這種人是怎麼考上我們學校的？建議嚴查。】

 

「你真的是小太妹嗎？一點都看不出來耶。」

 

徐燕在碎碎念：「小太妹不是學習都很差嗎？一邊混還能一邊考上大學，你超酷的哦！」

 

我無言以對。

 

「知念，你別難過，這幾天不要上網。」

 

徐燕又一邊把鍵盤敲得飛起一邊說：「看我怎麼把這些網絡噴子懟得找不著北。」

 

我走在路上的時候被人認出來，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人瞪著我，好像想從我身上盯個洞。

 

好在這樣的場面我高中的時候就經歷過，有自己捂住耳朵的能力。

 

我對上那些從上到下打量的眼神，衝他們翻更大的白眼。

 

隻是沒想到她們還是找到了奶茶店來。

 

「這什麼奶茶，甜得齁S人，給我重做一杯。」

 

和餘芊芊一起來的幾個女生又把奶茶摔在了櫃臺上。

 

這已經是重做的第五杯了。

 

從太淡、太甜，到味道不對，她們每一次都有一次的理由。

 

我不想給店長添麻煩，隨便收拾了一下，準備先離開。

 

「喲，三兒姐這是要走啊？」

 

其中一個女生不依不饒：「原來我們的奶茶是三兒姐做的啊，怪不得喝起來一股子臭味兒呢。」

 

「聽說她家是撿垃圾的，也不知道幹不幹淨，就來給我們做奶茶。」

 

她們圍著餘芊芊，斜著眼睛看我：「沒有鏡子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全身上下哪裡能和芊芊比？」

 

「就你這窮酸樣，以為時嘉祐能看得上你？」

 

「要是我說看得上呢？」

 

有清冽的嗓音加了進來，空氣靜默了一瞬。

 

我抬頭，時嘉祐就從門外邁步走了進來。

 

他嘴裡說著話，眼睛卻一瞬不移地盯著我：「我一直都很看得上她，是她看不上我罷了。」

 

餘芊芊霎那間白了臉：「嘉……嘉祐，你怎麼會來？」

 

時嘉祐面色不變，徑直走到她面前：「出來，找你有點事。」

 

餘芊芊又笑了起來，挑釁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挽起他胳膊邊走邊嬌嗔道：「嘉祐，你怎麼又自作主張出院？不怕腿傷加重嗎？」

 

餘芊芊一走，其他人也很快離開了奶茶店。

 

14

 

我去雜物間找來毛巾，準備收拾一地狼藉。

 

擦著擦著眼淚就砸在了我的手背上，滾燙。

 

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時嘉祐和餘芊芊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我明明應該祝福他們的。

 

但是看到他們並肩而行還是難過極了。

 

「別擦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頭，就這樣撞上了顧澤的眼睛。

 

他把我按在一張椅子上，然後從洗手間找到一個拖把，把桌上和地面的汙漬收拾幹淨。

 

「帶你去個地方。」

 

他不由分說，又把我拉起來。

 

15

 

「美吧？」

 

教學樓的天臺上離白雲很近，草坪上有學生在躺著曬太陽，一眼望去讓人心曠神怡。

 

「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整個學校最高的地方，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上來坐一會。」

 

我學著顧澤的樣子，把手撐在護欄上，深吸一口氣，然後低頭看去，就看到了在樓下拉扯著的時嘉祐和餘芊芊。

 

時嘉祐不知道說了什麼，餘芊芊表情激動，最後哭著跑了。

 

「你喜歡他啊？」

 

顧澤突然說了一句。

 

「什，什麼？」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時嘉祐。」

 

我靠著欄杆上，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我看到論壇上的帖子了。」

 

顧澤好像根本沒打算等我的回答，又自顧自地問：「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是吧？」

 

「你看著大大咧咧，骨子裡卻驕傲得很，怎麼可能去插足……」

 

「他們說的也沒錯。」

 

我打斷他：「我是喜歡時嘉祐。」

 

16

 

我當然喜歡時嘉祐，他是山間的清泉、盛夏的涼風，我永遠記得他曾經把我從噩夢中拉出來的手的溫度。

 

我做夢都想離他近一點。

 

但我從未肖想過時嘉祐，他是高懸於九天的月，隻偶爾撒給我一點清輝，我的世界便足夠明亮，我怎麼敢伸手把他摘下來。

 

「那你眼光不怎麼樣。」

 

顧澤笑了起來：「小爺我比他帥多了。」

 

他說著朝我身後挑了挑眉。

 

我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時嘉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上來。

 

顧澤已經轉身，背對著我揮了揮手：「你要是反悔了記得回來找我啊。」

 

顧澤離開，天臺上突然安靜了下來。

 

意識到剛剛顧澤是故意誘導我說出喜歡時嘉祐的話，我難堪極了，想順著顧澤的腳步走，卻被時嘉祐堵在了樓梯口：

 

「阿念，我們之間可能有一些誤會需要解除。」

 

看著時嘉祐冷峻的臉，我拒絕的話堵在嘴邊，說不出來。

 

從那次事故開始，我所有關於他的信息都是靠餘芊芊傳遞。

 

我想，就算是決裂，我和他之間也差一個正式的告別吧。

 

我停下腳步，站著沒動。

 

時嘉祐的眼神暗下來，他咬了咬唇，然後又順著牆壁靠下來，頹靡地坐在我的腳邊。

 

「三年前，我受傷住院，怕你找不到我著急，就讓餘芊芊給你送了一封信。」

 

「信？什麼信？」

 

我訝異，我根本沒看到那封信，餘芊芊送回來的是我之前給他的吊墜。

 

「信裡寫了我的地址，還告訴你，我要考醫科大。」

 

「事情發生得突然，我媽怕我再跑出去，沒收了我所有的通訊工具，我隻能在醫科大等你。」

 

我拿出那枚吊墜：「所以這不是你讓餘芊芊還給我的？」

 

時嘉祐接過那枚吊墜，眼神冰冷：「我就說怎麼找不到了，原來是她拿走了。」

 

「是你說你不想再見到我的？」

 

「我沒有說過，我怎麼可能不想再見到你？這三年，我做夢都在找你。」

 

時嘉祐想到了什麼，他嘆了口氣，眼眶慢慢地紅了起來：「阿念，我當時最大的錯就是不應該讓餘芊芊傳話，我沒想到她會從中作梗。」

 

「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都把她當成最信任的朋友，我以為她是懂我的。」

 

我的心被他殷紅的眼眶擊中，不可抑制地顫抖著：「所以，你們沒有在一起？」

 

「在一起？」

 

他雙手舉過肩膀：「我和她絕對沒有除了朋友之外的其他關系。」

 

我莫名松了一口氣。

 

時嘉祐拽著我的褲腳，悶悶地說：「你知道當時餘芊芊回來，告訴我說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不想再見到我時，我有多難過嗎？」

 

他委屈地癟起嘴：「我沒有等到你的消息，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又瞞著我媽回了學校找你。之前的同學告訴我說，你已經轉學了。」

 

「我隻好祈禱你看了那封信，也考到了醫科大來。」

 

我沒有看到那封信，也沒有考醫科大，考到他旁邊的大學也完全是誤打誤撞。

 

時嘉祐眨巴著眼看著我：「所以，阿念你能不要生氣了嗎？不要裝作不認識我。」

 

我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剛才的話，我亂說的，你別放心上。」

 

「什麼話？喜歡我的話？」

 

時嘉祐笑了起來，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好好好，不放心上。」

 

「告白這種事情，本來就應該是男生主動。」

 

「那你可不要再說不認識我這種話了。」

 

他拉著我的衣角站起來：「很傷人的，你知不知道。」

 

我起了調笑的心思：「啊，我認識你嗎？」

 

他雙手撐在我的肩膀上：「那就重新認識一下吧，程知念你好，我叫時嘉祐，你未來的男朋友。」

 

17

 

校園論壇又癱瘓了。

 

聽說有人把汙蔑我插足的發帖人、包括跟帖罵我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起訴了。

 

現在論壇上，都是之前罵我的人發的道歉聲明。

 

最上面的一條是時嘉祐發的：【有人說程知念想搶我，聲明一下，能被程知念搶，我很高興。

 

順便澄清，本人一直以來都是單身，且一直單戀程知念。】

 

徐燕捧著手機尖叫起來：「原來時嘉祐根本就沒有和餘芊芊在一起！」

 

「時嘉祐喜歡的是你！」

 

「程知念，你瞞得我好苦啊！」

 

正主都下場撕了，那這麼多天一直在幫你懟人的我算什麼？」

 

她氣勢洶洶地看著我：「程知念，實話說，你到底愛時嘉祐還是愛我？」

 

我無可奈何地拍拍她的臉：「愛你，最愛你。」

 

說話間有人從背後猛地推了我一把：「程知念，你很得意是吧？」

 

我踉跄幾步穩住身體，餘芊芊也跟了上來：「我陪在嘉祐身邊這麼多年，你說搶走就搶走，你憑什麼？」

 

我看著她指著我的手指，隻覺得無比刺眼：「我沒有怪你當初從中作梗，亂傳消息，害我和時嘉祐錯過三年，你現在還反過來質問我？」

 

「你這個掃把星，禍害了嘉祐一次還不夠，陰魂不散了是吧？」

 

她尖叫起來，手指頭戳向我的額頭。

 

我伸手拍掉那隻刺眼的手指頭，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啪。」

 

手掌和臉頰接觸的聲音格外清脆。

 

一旁的徐燕張大了嘴巴，悄悄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餘芊芊被打得掉了眼淚，突然整個人就往地上倒。

 

「阿念。」

 

看著從我身後急匆匆跑來的時嘉祐，我愣住了。

 

突然就明白了餘芊芊往地上倒的原因。

 

「嘉祐～」

 

地上的餘芊芊先出了聲，她的左臉頰已經紅了起來，混合著臉上的淚水，我見猶憐：「嘉祐，程知念她居然打我，我好痛。」

 

「阿念。」

 

時嘉祐又喚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來時，他已經一把將我攬進懷裡。

 

「阿念，你沒事吧？」

 

他的聲音顫抖著：「我聽說餘芊芊來找你麻煩，嚇S我了。」

 

他半放開我，拉起我的右手，放在嘴邊吹了兩下：「幹嘛要自己動手？手手疼不疼啊？」

 

餘芊芊在抗議：「嘉祐！被打的人是我！」

 

「我之前跟你說過了，不準再招惹阿念吧？」

 

時嘉祐偏頭看向餘芊芊：「餘芊芊，我的脾氣是不是太好了些？」

 

餘芊芊站了起來，抬手擦掉臉上的淚：「時嘉祐，你不要忘了，是她害你摔斷了腿的。」

 

「那不關你的事。」

 

時嘉祐打斷她：「餘芊芊，你管得太多了。」

 

我怔住了：「時嘉祐，她說，你的腿怎麼了？」

 

再次遇到時嘉祐，我從未發覺他的腿有什麼異常。

 

餘芊芊笑了起來：「你不知道麼，掃把星？當年為了幫你打架，嘉祐傷得很嚴重，你們當地醫療條件又太差，耽誤了治療，害得他一隻腿被截肢了啊。」

 

「他之前那麼愛運動的一個人，現在連籃球都打不了了。」

 

她盯著我，一字一句道：「你現在滿意了嗎？他上次在禮堂門口為了追你, 腿傷又發作了。」

 

「程知念，怎麼和你碰到一起的人都這麼倒霉啊？」

 

18

 

我摸向時嘉祐的左腿，那裡儼然是一隻假肢。

 

我的耳朵「嗡」地一聲炸開了。

 

再次見到時嘉祐我隻顧欣喜，把心放了下來，沒有想過他會傷得這麼重。

 

怪不得在禮堂的時候我放慢了腳步, 他都沒有追上來。

 

怪不得在天臺的時候，他那麼愛幹淨的一個人，卻順著我的褲腳往地上坐。

 

我的心揪著疼了起來，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時嘉祐，你的腿……」

 

時嘉祐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擦掉我臉上的淚：「阿念，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瘸子？」

 

「不是！」

 

我大聲反駁：「我才沒有。」

 

時嘉祐咬著下唇，眨了眨眼, 一臉委屈：「現在我可殘了，沒有人願意照顧我。」

 

「我照顧你, 你坐輪椅我都推著你。」

 

「照顧多久？」

 

「多久都行。」

 

時嘉祐得逞地笑：「那沒辦法咯, 我的笨蛋阿念，恐怕要以身相許才行咯。」

 

一旁的餘芊芊叫起來：「別高興得太早。」

 

她狠狠地瞪著我：「你覺得時阿姨要是知道了，當年嘉祐是因為你受的傷，會是什麼反應？」

 

19

 

我碰到時嘉祐的媽媽是在一個下午。

 

那天我剛從奶茶店出來，餘芊芊就跳過來攔住我的去路：「時阿姨，她就是那個害得嘉祐截肢的程知念。」

 

我抬頭看去, 一個盤著頭發的美婦人正一臉好奇地望著我。

 

見我看過來，她眨了眨眼，聲線溫柔：「你就是程知念？」

 

我愣在原地, 點了點頭。

 

餘芊芊挽著她的胳膊, 衝我道：「說話呀, 怎麼連說話都不敢了？」

 

說完又嘟著嘴向時嘉祐的媽媽撒嬌：「時阿姨，她就是一個小太妹。」

 

她把臉伸過去：「喏, 上次她還打了我一巴掌。」

 

我心裡一時沒了底。

 

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真的不太想給時嘉祐的媽媽留下不好的印象。

 

「阿姨，我……」

 

時嘉祐的媽媽突然湊了過來：「呀，我兒子眼光真不錯呀。」

 

她突然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頰：「長得真好看, 回家給阿姨當兒媳婦好不好？」

 

？？？

 

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 從身後跑過來的時嘉祐拍開她的手。

 

「媽！」

 

時嘉祐的媽媽笑了起來：「還挺護短。」

 

餘芊芊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時阿姨，這個小太妹她上次還打了我。」

 

「我兒媳婦當然不能讓別人欺負了。」

 

時嘉祐的媽媽沒再理會餘芊芊，她說完就打開車門上了車：「知念, 有空跟嘉祐回家吃飯哦。」

 

……

 

20

 

快到期末的時候, 徐燕神神秘秘地說要請我和時嘉祐吃飯。

 

「我覺得那個學姐雖然漂亮，跟你比還是差了一點。」

 

「大我」我的視線遊離在徐燕和顧澤中間。

 

徐燕出奇地反常，臉都要紅成猴屁股了。

 

我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們兩個, 有情況？」

 

徐燕的臉更是紅到了耳朵根。

 

顧澤大咧咧地攬過徐燕：「對啊, 宣布一下, 我跟徐燕在一起了。」

 

我驚訝了一瞬，顧澤的視線撇過我：「現在你後悔可晚了啊, 我是不會放棄徐燕的。」

 

時嘉祐不甘示弱：「你想得倒美。」

 

21

 

大三的時候, 我跟時嘉祐回了家。

 

飯桌上, 時嘉祐的媽媽把各種食物往我面前堆：「嘉祐說你愛吃辣的，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就讓阿姨都做了一些。」

 

晚飯後, 時嘉祐拉著我在露臺上看星星。

 

時隔多年，漫天繁星好像沒有高中的時候那麼閃亮了。

 

我眨眨眼。

 

大概是因為，最亮的一顆已經落在了我的身邊照耀我了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