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燈剛亮起。

「咚咚咚——」

 

敲門聲隨之響起。

 

這麼晚了，誰會來呢。

 

大人們都疑惑地看向門口。

 

爸爸過去將門打開，站立在那裡久久沒有動彈。

 

07

 

「你來做什麼！」

 

奶奶看見了門口的人，面色瞬間變得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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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陌生的女聲輕輕傳來。

 

「誰是你媽，你給我出去！」

 

那女人往裡伸著脖子，看見了我。

 

「糖糖，是糖糖嗎？」

 

「我是媽媽啊！」

 

爸爸神情一肅：「閉嘴！」

 

我懵懵的，媽媽不是去世了嗎。

 

過了沒一會兒，我就想通了。

 

我剛許了願啊！

 

肯定是哪位神仙今年正好聽見我的願望，幫我實現了。

 

我興奮地跑過去抬頭看她：「媽媽，你是媽媽。」

 

「哎，對對，我是媽媽。」她驚喜地說。

 

「媽媽復活啦！」

 

驚喜的表情凝滯在她臉上，她臉皮抽了抽。

 

「什麼復活，媽媽又沒S。」

 

爸爸上前一步把我拉到身後，對著媽媽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你離開，這裡不歡迎你。」

 

她哽咽起來，失落地說道：

 

「家俊，我隻是想看看糖糖，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

 

「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我太想她了。」

 

奶奶冷笑一聲：「你是擔心我們過得好吧。」

 

「懷胎十月生下來，不還是狠心扔下她跑了。」

 

「既然都走了，就永遠別再回來，誰知道你現在出現安的什麼心！」

 

媽媽最終還是沒能踏進來一步。

 

我很不高興，耷拉著腦袋。

 

我不明白，我明明可以和其他小孩一樣有媽媽了，他們為什麼要把她趕走呢。

 

我向爸爸表達我的不滿，爸爸沉默了一會兒，問我：

 

「清姿阿姨不好嗎，糖糖？」

 

我莫名其妙：「好呀，阿姨疼我。」

 

「那為什麼還想要……要媽媽？」

 

「阿姨是阿姨，阿姨不是媽媽呀。」

 

爸爸真笨。

 

我有阿姨了，但我還是沒有媽媽呢。

 

08

 

今天清姿阿姨帶我出來買菜了。

 

奶奶生病住院，爸爸還沒下班，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待在家裡。

 

菜市場人烏泱烏泱的，熱鬧得很。

 

出來的機會不多，我看什麼都新奇，腦袋扭到左邊又扭到右邊。

 

清姿阿姨囑咐我一聲：「跟緊我糖糖，不要亂跑。」

 

「哎！」我乖乖應下。

 

她笑笑，去前面攤位上挑選青菜了。

 

她挑的認真，我綴在她身後，像個小尾巴。

 

突然我的胳膊被一隻手抓住。

 

我呆呆看向手的主人，呀！

 

剛要叫出來，就被她捂住嘴。

 

她見我噤了聲，放下手伸出食指豎在唇前，是讓我不要出聲的意思。

 

我連忙兩手堵在嘴巴上，天真地看她，我的媽媽。

 

她笑著摸摸我的頭，牽起我的手帶我快步鑽進人群。

 

走了好久好久，她帶我來到一個小屋裡。

 

「糖糖，你還記得我嗎？」她像是怕嚇到我，聲音輕輕的。

 

我沒說話，指指嘴巴。

 

她無奈一笑：「可以說話了。」

 

「我記得，你是媽媽！」我語氣歡快。

 

「對，我是媽媽。」

 

「你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你爸爸奶奶都不想要你。」

 

「是媽媽堅持把你生下來，才有了現在的糖糖。」

 

我點頭：「媽媽要糖糖，媽媽喜歡糖糖。」

 

她松了口氣：「對，媽媽可喜歡糖糖了，糖糖喜歡媽媽嗎？」

 

「喜歡！」

 

「糖糖知道嗎，你還有個妹妹呢。」

 

「咦？」

 

「你們都是媽媽生的，妹妹也像你一樣漂亮可愛。」

 

「妹妹也可喜歡你了，一直說想要見你呢。」

 

眼前的女人無疑是漂亮的，即使上了些年紀，也沒有多少皺紋。

 

她像幼兒園小朋友的老師一樣，用著誘哄的語氣引導著我：

 

「你想見見妹妹嗎？」

 

09

 

我自然是想的。

 

青青姐姐她們都沒有妹妹，我有呢。

 

我想看看妹妹是什麼樣子的。

 

可是我沒有見成。

 

因為我們還沒等出發去看妹妹，就在這小屋子裡被警察抓走了。

 

在警察局，媽媽正被警察問著話。

 

我被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裡還捧著警察姐姐給我倒的水。

 

「糖糖！」

 

是爸爸的聲音，我站了起來。

 

爸爸快步向我跑來，臉上都是焦急與擔心。

 

身後跟著一跛一跛的清姿阿姨和臉色蒼白的奶奶。

 

「爸爸……」我潛意識感覺到我可能做錯了事，有些心虛地低低喊了一聲。

 

他拉著我左看右看，一邊的警察見狀說道：

 

「放心吧，她沒事。」

 

「謝謝警察同志，謝謝你們幫我找到我女兒。」

 

爸爸感激地對警察道謝。

 

奶奶見我沒事，徑直往前走，走到媽媽身前。

 

「啪——」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媽媽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奶奶。

 

「你幹什麼！」

 

「哎這位同志，這是警察局，不要動手。」正跟媽媽說話的警察趕忙說道。

 

奶奶氣得脖子都紅了：「我幹什麼？是你要幹什麼！」

 

「你是轉行當人販子了嗎，竟敢大白天就拐孩子走。」

 

媽媽高聲反駁：「那是我女兒！我帶她回去看看她怎麼了！」

 

「呵，你女兒？」爸爸再忍不下去，走上前站在奶奶身旁同媽媽對峙。

 

「你明知她患有唐氏綜合徵還執意生下她。」

 

「本以為你有多愛孩子，不到兩年你就受不了扔下她跑了。」

 

「十幾年沒露過面，現在想起她是你女兒了？」

 

周圍一圈警察，還有幾個打架鬧事被帶來的人，都有意無意伸著耳朵偷偷聽八卦。

 

聽到這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10

 

媽媽被爸爸嗆得怔住：「我……」

 

警察及時出來打斷這令人窒息的氛圍，問媽媽：

 

「所以這位女士，過了十幾年突然說想孩子了有點說不過去。」

 

「你還是說清楚，你到底為什麼突然這麼做。」

 

「畢竟人家爸爸才是她這麼多年的監護人，你不經人家同意就私自將人帶走實在是……」

 

另一個警察想起了什麼：

 

「還有，我們到你出租屋的時候，你好像正要帶著她出門吧，你是要帶她去哪呢？」

 

「我……我就是想看看糖糖而已。」

 

「看過了，當然是要帶她回家交給她爸爸了。」

 

她眼神飄忽，不自在地說。

 

我疑惑地開口：「媽媽不是說要帶我看妹妹嗎？」

 

「妹妹？什麼妹妹？」爸爸皺眉問道。

 

「媽媽生的妹妹，要帶糖糖看。」我天真地回。

 

爸爸犀利的眼神猛地射向媽媽。

 

媽媽嚇的一縮，吞吞吐吐解釋道：

 

「我後面是又生了個女兒，想著兩個孩子沒見過面，就想……」

 

「你想個屁！」奶奶破口大罵：「你給別人家生的孩子，跟我們糖糖有什麼關系。」

 

「認哪門子親戚，你指定是別有用心。」

 

「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兩人你來我往吵吵嚷嚷。

 

清姿阿姨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

 

她眼圈紅紅的，始終盯著我看。

 

爸爸察覺到她的情緒，安慰道：「不是你的錯，別自責了。」

 

她搖搖頭：「是我沒看好糖糖，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

 

既然已經將我平安找回，爸爸便向警察提出帶我回家。

 

11

 

回了家，媽媽也跟來了。

 

這次奶奶爸爸沒有再趕她，他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想問個清楚。

 

媽媽一進來就拉住我，眼淚立馬落了下來。

 

「糖糖，你妹妹她病了。」

 

「隻有你能救她了！」

 

爸爸大驚失色：「你什麼意思？」

 

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我的小女兒明月，她才十二歲，就得了白血病。」

 

「我和她爸爸都做了骨髓配型，沒有成功。」

 

「除了我們倆，和她血緣關系最親近的就是糖糖了。」

 

奶奶瞪大了眼，氣得嘴唇直哆嗦：「你還有良心嗎！」

 

「這麼多年你沒管過她，沒當過一天媽。」

 

「好事想不到她，現在出事了倒是用得著她了，你早幹嘛去了？」

 

「我看這就是報應！」

 

媽媽猛地抬頭，心碎欲裂。

 

「媽！」爸爸喝止奶奶。

 

轉頭又對媽媽說：「孩子還這麼小就受這罪，我們也很痛惜。」

 

「但是很抱歉，我們幫不了你。」

 

媽媽急急道：「我隻是想她先做個配型，如果不成功我就再也不來糾纏了。」

 

「好歹還有一線希望啊，那是一條人命啊。」

 

爸爸搖頭：「你難道不知道糖糖是什麼情況，一個健康人捐獻骨髓都要休養好久。」

 

「她怎麼經得起這種折騰，我不能拿她的安危冒險。」

 

「我說過了，隻是先做個配型看看，別剝奪我這一點念想好嗎……」媽媽苦苦哀求。

 

爸爸閉上眼，不忍再看她。

 

奶奶卻沒那麼多同情心，又將媽媽推出門外，讓她不要再來。

 

12

 

接下來一周，媽媽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家都以為她是放棄了。

 

雖然有些愧疚，但還是稍稍松了口氣。

 

沒想到家裡來了位不速之客。

 

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吃完飯收拾桌子，門被拍響了。

 

「哐哐哐——」

 

聲音十分大，我嚇得不敢動彈。

 

爸爸忙安撫我幾聲，又問道：「誰啊？」

 

門外的人不說話，繼續大力拍門。

 

奶奶去廚房拿了擀面杖，爸爸將我耳朵捂住，警惕地看向門口。

 

過了一會兒，拍門聲停了。

 

「家俊，糖糖，是我。」

 

是媽媽。

 

爸爸過去把門打開，剛開了一條縫，就被人用力推開。

 

一個男人先進來，媽媽跟在身後。

 

男人表情兇狠，上來就質問道：

 

「我們隻是想要你女兒做個配型，又不是要她的命，為什麼見S不救！」

 

「我女兒時間不多了，你知道嗎？」

 

「她真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你們的自私害的！」

 

爸爸把我護在身後，毫不示弱同男人道：

 

「你女兒生病又不是我們造成的，我們憑什麼一定要配合你們做配型。」

 

「再說你應該從李妍那知道了我女兒的情況吧。」

 

爸爸說著看了男人身後的媽媽一眼。

 

媽媽心虛地低下頭。

 

「我女兒本來就比正常人身體差得很，捐骨髓極有可能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所以不管配型成不成功，我都不會讓她捐獻的。」

 

「你們S了這條心吧。」

 

媽媽哭出了聲。

 

男人回頭罵了聲：「哭什麼，晦氣！」

 

轉過頭來看著爸爸，又看看緊繃著的奶奶和清姿阿姨。

 

他聲音低下來，語氣晦暗：

 

「正是因為知道她的情況才來的。」

 

「這麼多年，你們照顧她很麻煩吧。」

 

13

 

「你什麼意思？」爸爸想到什麼，震驚道。

 

「你這年紀，再生一個也來得及，光顧著這個傻丫頭，你的新老婆都沒個親生孩子，她能樂意？」

 

「你們難道想一輩子就被這個孩子拖累著不成？」

 

「如果……你們不是也輕松了。」

 

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驚呆住，媽媽也張大了嘴巴。

 

「嘭——」

 

他還想再說，爸爸的拳頭已經落在了他臉上。

 

兩人瞬間廝打在一起。

 

幾個女人連忙拉人，想將他們扯開。

 

我被嚇得躲到了餐桌下面。

 

一時之間家裡亂作一團。

 

還是鄰居聽到動靜趕來幫忙，才把兩人分開。

 

爸爸怒氣不減，衝他吼道：

 

「你敢傷害我女兒試試看，我跟你沒完！」

 

「給我滾！」

 

男人帶著媽媽狼狽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