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了幫助他們，上一世我在此處設了德義堂，每逢初一十五，便請來大夫坐診，替窮困學子免費診治。平日裡這兒會提供些粥水，接濟無米下鍋的學子度過難關。

此善舉後來被陛下知曉，隻不過功勞被李父冒領了去。

世人皆贊他高義，受我接濟高中的學子以為承了他的恩情，後來沒少回饋於他。

而做了這一切的我，被他們以鈺兒相迫，自折翅膀，將此處產業相讓。

這一世，他們休想再踩著我的功勞去平步青雲。

回到芳華院，我沒看見鈺兒在院子裡玩耍，問過小丫頭才知曉，上午婆婆使人來將他帶了過去，說是要留在華榮院裡養上一些日子。

我抬腳往自己屋裡走去，心下琢磨李母這一出是何用意，左右不過是在用我兒來拿捏我，好逼我主動拿出銀錢來打點年關事宜。

她一向如此，想要的不會拉下臉明說，偏要等著、逼著別人送上去給她，她才覺得倍兒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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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李母我便想起李雲禮。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重生的影響，我發現有些事情已經開始脫離上輩子的軌跡。

上一世李雲禮守著喬倩是真正恩愛了一輩子。

可這一世，在我帶著鈺兒去莊子上的那一個多月裡，喬倩因身子一直沒好利索，李雲禮便將玉竹拉上床收了房，聽說為了此事，喬倩很是鬧了幾天。

喬倩的不開心就是我的開心呀。

所以我在知曉此事的那日就吩咐下去，按姨娘等級提了玉竹的份例，隻等挑個好日子，喝了她的敬茶，給她擺上幾桌熱鬧一下，便正式定了她的名份。

臘月二十三日過小年，傳說這日是「灶王爺上天」之日，因此要祭灶神。

如今我不再管家，因此這些勞神的事情無需我去操心，落得一身安逸很是舒坦。

我聽說李雲禮這些日子沒少找我，不過我早出晚歸愣是沒與他碰上面。

可能人是經不起嘮叨的，這不，李父使人過來請我過去一趟書房。

既然躲不過，那便會會他們吧。

到了書房時，瞧見李雲禮也在。

我屈膝朝李父行禮，幾息過去也沒聽見他發話喊我起身，我便自顧自的站起身子，直接問他：「父親使人請我過來是有什麼事情交代嗎？」

我曾以為我這公公寒門學子，見過底層，最是知曉百姓疾苦，當會心懷大義。

可是相處之後我發覺，他就是個兩面三刀急功近利的偽君子罷了。?

他氣勢外放冷了我片刻，發現我依然氣定神闲，面無半分慌張之後，才緩緩開口：「聽說你最近侍奉婆母之心遠不比從前，我知曉，喬氏那件事情是她委屈了你，我已做主將喬氏名分定在妾位，你婆母鄉下婦人見識短淺，你自幼長在京中又素有賢名，就要不與她計較了吧。」

然後轉眼看著李雲禮罵道：「你個糊塗東西，還不去與你媳婦陪個不是？」

書房門戶大開，大夜裡外面還站著七八位僕從侍女，以這架勢，我若不順梯子下，明日城裡大概就會傳出我囂張跋扈，不敬公婆的傳言了。

果真，姜還是老的辣。

李雲禮來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與我道:「月娘，請原諒為夫這一回吧。」

我低下頭不應聲，手狠狠揪了把大腿肉，然後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哭的讓房裡房外所有人都知曉我受了天大的委屈。

做戲，以流言攻之，這種事情我也會呀，隻是大腿被掐的地方是真疼呀。

11

當天夜裡，李雲禮便與我一同回了芳華院，我懶得應付他，就讓人將這消息放去給了玉竹。

玉竹一點就通，當即尋了個借口來我房裡，我以葵水未淨將李雲禮趕去了她那兒。

還有五日便是小年了。

前一世的這一日，李母以讓我調養身體，再替李家開枝散葉為由，將鈺兒從我身邊接進了她院裡養著，這一養，就將他養的性情乖戾，與我離心離德。

一樁樁爛事想得我頭疼，抬眼就看見阿容正端著乳酪掀簾子進來，光在她的身後散開，柔柔的很是美好。

我突然記起上一世阿容就是在這個大年初二裡，被大姑子李雲芳的夫君蔣沐瞧上。李雲芳為了討好蔣沐，便朝我開口要阿容，我問過阿容意見，她說她不願意，我便婉拒了李雲芳的提議。

結果卻在數月以後，讓他們尋著機會壞了阿容的清白。為此事我大發脾氣，最後卻被李家以忤逆之罪禁足了一個月。

想到從前，我便恨得牙根都痒。

我逼回心中鬱氣，收拾妥當便帶著阿容往華榮院而去。李母坐在上首，孫嬤嬤嬤懷裡抱著一個匣子站在李母身後，我心下了然。

這是預備要我繼續做這個冤大頭了。

於是不等她們開口，我就從袖子裡掏出一疊有零有整的銀票遞過去：「母親，我知家中最近生計艱難，兒媳這有些銀錢，便拿來給母親應急。最近兒媳身子疲乏，大夫說需要靜養，不然不利子嗣。咱們府裡至今僅鈺兒這麼一根獨苗，兒媳還需努力才是。」

李母看著手中的銀票，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半響才到：「這個家以後終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怎還忍心讓我這把老骨頭來替你操心？」

「母親您可不老，咱這一塊兒出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倆是姐妹呢。再說了，這不還有喬姨娘嗎？她以前可是官家小姐，定然也是學過管家的，您叫她搭把手，一則能給她漲些臉面，好在下人面前樹立威信；二則不會埋沒她的本事，好叫大家都看看她的能力。」

我一臉信任的看著喬姨娘，隻見她被我誇的滿臉通紅，從一旁拉拉李母的衣袖，撒著嬌說：「姑母，您就讓我試試吧，我一定會幫著您管好這個家的。」

李母看著她眼底的踴躍欲試，再看看我滿臉的信任與堅決，隻能無奈應下。

「月娘，往年咱們府邸春節花銷都在三千上下，今年這隻有一千五百兩怕是不夠呀。」李母如是說。

這個問題我已提前有了對策。

我扯起提前用藥水侵泡過的帕子，按了按眼角，不一會兒眼淚就流了出來。

「母親您有所不知，兒媳如今也隻剩這麼多了，之前為買明遠先生的畫作，已經花出不少。」說到這裡我幽怨的看了孫嬤嬤一眼，駭的她往後退了一步。

李母身邊的喬倩也白了一張臉，她害怕我再提起那一日，不過我今日也沒想揪那一茬，所以點到即止。

「還有給鈺兒治病，兒媳手中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也未見好轉，後得高人指點，說鈺兒是被邪物魘住了，需為他積累大功德方可破了此魘，不然日後就算救治好了，也會損了心智。兒媳心裡慌張，左思右想不得大功德方向。直至聽雲郎提起今年大寒，邊境凍S了不少將士。兒媳心想那些將士們手上可都是沾了敵人血液的，身上必定是既能震懾邪祟，又有救世功德，於是便將手上的銀錢歸攏送至永寧伯府，請我表哥購了糧草衣物送往邊境。此法可行，鈺兒當真就此慢慢康健起來。」

「你捐了多少銀錢過去？」

「為顯心誠，兒媳送了十萬兩過去，都是兒媳的嫁妝所得，沒有動用公中分毫。」我一臉你快誇我的表情看著她。

「你、你、你個孽障」她氣的捂住心口，恨恨到：「那今年這個年怎麼過。」

這時喬倩難耐寂寞的出來落井下石：「姐姐，那麼多錢你說捐就捐了，也不給家裡打個商量，現在家中拮據，你說可怎麼好？」

我一臉為難的看看她又看看李母，道：「當時我一心擔憂鈺兒的身子，想著隻要能換回他的健康，花費再多我也是舍得的。不過我記得喬姨娘入府之前，雲郎沒少往你那處送錢送物，如今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有的都拿出來了，喬姨娘你也別吝嗇，咱家捱過這一年日子就好過了。」

我真誠的看著她，阿容在一旁憋笑憋的滿臉通紅。

12

鈺兒生病是怎麼回事，他們心中都很清楚。而我為著鈺兒這病，將他們眼裡原本屬於李家的十萬兩捐了出去，他們心裡嘔的出血，卻也有口難言。

這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事情，估計這個年他們都不會好過了，我心裡滿是愉悅。

最終，喬倩在李母的敲打與畫餅中，不情不願的拿出五百兩來補貼家用。

初二那日，我早早起來收拾好，就帶上鈺兒跟阿容，直奔我娘家宋府拜年。

至於李雲禮，自喬倩一事鬧出之後，誰還樂意盼著他一起不成？

阿爹阿娘已有數月沒見到我，要不是新年裡不興流眼淚，阿娘大概是想抱著我大哭一場的。

她與阿爹生了三子一女，我是最小的那個，也是唯一的女娃，自幼便受盡他們的寵愛。

婚後那幾年他們一直以為我嫁得如意郎君，結果發現如意郎君竟是披著人皮的中山狼，他們這心中指不定怎麼煎熬呢。

我摟著阿娘的胳膊搖了搖，然後向鈺兒使了個眼色，鈺兒明了，隻見他一把環住她外祖母的大腿，奶聲奶氣的說：「鈺兒都想念外祖母與外祖父了呢。」

阿娘被他說的心裡軟綿綿的，一把摟過他，就開始心肝寶貝兒的喊了起來，傷感的氣氛致此消散。

家中三位哥哥都陪嫂嫂回娘家去了，阿娘問我李雲禮怎麼沒與我一塊兒來，我不在意的說，我嫌他礙眼，就沒喊上他。

阿娘氣得要揪我的耳朵，我早有防備的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尚未出閣的兩位堂妹聽說我回來了，一個個歡喜的跑來看我，最小的妹妹甚至說出我在李府待的不開心就歸家來的話，急得大點的那個妹妹慌忙去捂她的嘴，讓她說「呸呸呸，百無禁忌。」

看的我笑倒在阿娘的懷裡，耳邊傳來阿娘的一聲嘆息。

「阿娘別擔心，我這心裡沒有他了，他傷不到我了。」

為了避開與李雲芳兩口子碰面，我特意在娘家多留了大半時辰才告辭。

阿娘送我出門時，悄悄往我手裡塞了個厚厚的封包，她說：「我知道我閨女打小要強，這段時日必是受了不少委屈，但你不說娘也就不問。這些銀票你好好收著別與女婿說，有困難的事情就回來找爹娘，咱們家哪怕是護不住姑娘，也養的起姑娘。」

我垂頭帶著哭音，點頭說「嗯，阿娘與阿父寬心。」

回到李府已是華燈初上。

鈺兒在我懷裡昏昏欲睡，我抱著他往院子裡走去。

鈺兒身子骨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抱著他不過才走了幾十步我便氣喘籲籲，隻能將他交給平日裡照看他的嬤嬤手上。

待為他淨臉哄睡以後，我帶著阿容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