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啞妻
- 3350字
- 2025-04-15 14:56:15
孩子的靈堂我沒去。
作為他的母親,我沒有保護好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父親抹S了他。
我有什麼資格再去見孩子,我這一輩子都不配再當母親。
孩子走後的第四天。
謝承恩拿著蓮花燈瘋魔地跪在我面前:
「穗穗,你看。蓮花燈亮了四天,高僧說這是孩子原諒我了,他還會再回來。
「還會再回來我們身邊。」
我一把打掉他手裡的蓮花燈,嘶啞著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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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你……滾!」
我們誰都沒資格讓孩子原諒。
謝承恩跪著撿起蓮花燈,護住火苗,隨後一臉震驚:
「穗穗,你嗓子,你說話了,你開口說話啦!」
17
大夫緩緩道來:
「夫人聲帶完好,以前未開口更多是心理的問題,並不是不能開口。」
我誰都沒說過,小時候我的父母帶我出遊遇到山匪。
父母將我藏在草叢中,告訴我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能出聲。
我在草叢中看到父母慘S在山匪刀下,沒有開口。
被人撿去官府,沒有開口。
後來一個人生活,更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現在卻恨我自己為什麼不能開口。
為什麼不能開口堅定地拒絕給謝承恩做妾?
為什麼不能開口解釋我並未推寧平?
為什麼不能開口保住我的孩子?
我常跪在謝夫人門前,謝夫人身邊的嬤嬤看著我憔悴的樣子直嘆「孽緣」。
我用嘶啞的嗓音換得謝夫人從祠堂出關。
她給了我一張上京戶籍,同時給了我一個承諾。
非我同意,謝承恩永不得逼迫我。
18
閩南已經徹底淪陷了,我隻能在京城擺個食攤賣豆花。
謝承恩總會偷偷地躲在街角看我,我視若無睹。
巷子裡傳言來了個豆腐西施,來我的攤位吃豆花的客人越來越多。
食客魚龍混雜,總有人想借此佔佔便宜。
謝承恩怒不可遏,他拔刀在我攤位一站,我的食客全都嚇跑了。
他要了六碗鹹豆花,我什麼都沒說,給他做好收了錢。
賣不掉的豆花倒了浪費,我就一碗接一碗狂往肚子裡塞。
謝承恩嚇得連忙阻止我,紅著眼眶道:
「錯了,穗穗我錯了。
「我這就走,你繼續做生意,我再不敢來了。」
19
冬去春來,我的生意越來越穩定。
但我也感受到了眼下時局的變化。
上京巡邏的官兵越來越多,皇城戒嚴。
大批大批的戰報傳來,沿海平亂在謝承恩的坐鎮下不斷傳來捷報。
朝廷上的局勢反而愈演愈烈。
皇上想釋謝承恩的兵權,大臣們好不容易看到點和平的希望。
自然不願再陪著皇上演二十年前謝家十萬大軍陷落的戲碼,將國家重新推入戰亂。
南安王更是打著清君側的名頭,直接造反想推皇上下位。
本應成他女婿和他一條線的謝承恩卻沒能如願和他結親。
皇上和南安王兩邊的人都想拉攏他,他卻以在外仗中舊傷復發為由休假。
自稱養傷的人天天混在食客中,就為坐在我的攤位上吃兩碗豆花。
他也知道了,隻有當陌生人,我們才能和平地在一個空間處下去。
他不敢多跟我攀扯其他,隻敢每次開口要兩碗豆花卻不說鹹甜,想讓我多問一句。
或是每次給錢都故意多給,讓我叫住他找零。
我們之間也隻能這樣了。
20
朝中的形勢卻愈演愈烈,南安王帶兵的時候,並未能帶走一眾家眷。
好巧不巧,帶兵堵截南安王家眷的正是謝承恩。
謝承恩將寧平郡主和南安王妃狼狽地請了回來,被皇帝幽禁在冷宮。
南安王帶兵一路攻打皇城,臨近皇城,謝承恩終於病愈了。帶領謝家軍,一路擊打逆賊。
皇上也終於知道他的皇位是保不住了。
不管是謝承恩還是南安王,入皇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他腦袋。
皇上一把火燒了皇宮,又在護城河裡投了西域來的引發疫病的毒藥。
他帶著皇後和愛妃跑了,卻罔顧人命,要留一座S城給謝承恩。
街上的百姓陸陸續續地發現身上長疹子,咳嗽不停。
很多人咳著咳著,一口氣喘不上來就去了。
醫館人越來越多,朝廷一片兵荒馬亂,僅有的太醫聚集研究後認定這是疫病,不僅人傳人,還會要人命。
整個上京籠罩在咳嗽聲裡。
大臣及大戶人家早就收拾行李打點著逃跑,出不去的隻有百姓。
官兵封城,求醫無門,好像結局隻有一個S字。
21
在外徵戰的謝承恩,卻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城門逆行而來。
鮮衣怒馬,手持長槍,臉上還殘留著在戰場上未擦幹的血跡。
他輕易地斥停湧亂的百姓。
跟著謝承恩進城的,有兵甲未解的將士,有挎著藥箱的醫者。
他們都是自願回來的。
安排好城內的秩序和醫療。
他著急地疾竄在百姓中,逢人就問,有沒有見到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以前是啞巴,現在能說話了,但不愛開口。
他的妻子是南明巷的豆腐西施。
他在找他的妻子。
22
我虛弱地坐在醫館的隔離區,滿身疹子。
聽到小虎在門外跟我談皇城中將軍尋妻的八卦。
一個沒忍住,咳嗽止不住傾瀉而出,血跡不一會就沾湿了手帕。
小虎在外面嚇得急叫大夫。
小虎是鄰居家的小孩,他家一家染上了疫病,巷子裡的人趁黑上鎖。
等我聽到哭聲不顧眾人勸阻破門時,鄰居夫婦都S了,隻剩下小虎。
我從鄰居家出來後沒兩天就長了疹子,幸運的是小虎沒事。
我將所有銀錢和吃食都留給了小虎,小虎卻將這些錢花在了醫館,把我送到這,每天在門外陪我。
我知道他已經餓了好幾天了,而我沒幾天可活。
或許我可以讓他去找謝承恩。
23
不等小虎去找謝承恩,謝承恩先行找到我了。
他讓看守的人打開門,太醫不讓,將士也不讓:
「將軍,你可是主心骨啊。
「你要是被傳染了,我們怎麼辦?
「皇城可怎麼辦?」
謝承恩抿了抿幹裂的唇角,鄭重道:
「我帶來的人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你們都沒有辦法,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皇城裡有你們,城外抗敵有謝毅。」
謝承恩語帶哽咽,卻透露著堅定:
「穗穗卻隻有我了。
「我以前為了大局,已經犧牲過她。
「這一次,我隻想堅定地選擇她。
「哪怕S,我和她S在一起也值了。」
謝承恩遮口鼻的防護布都沒系,徑直踹開了門朝我走來。
我虛弱地睜開眼看著他。
不知道什麼心情,想讓他滾,想罵他,卻在臨開口時咽回去。
最後還是無視他,我閉上了眼睛。
他的眼淚滴落在我身上,將我抱入懷裡:
「穗穗,還是不想跟我說話嗎?
「沒關系,那我跟你說話,你聽著就好。」
他的聲音嘶啞:
「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次真的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
「就算S,我也S在你前面。
「黃泉路上太黑, 我先去等你。
「我以前說過的,這次一定會做到。」
謝承恩還是阿朝的時候, 他確實這樣對我說過。
但阿朝是阿朝, 謝承恩是謝承恩, 我分得清楚。
阿朝說過的話,謝承恩做不到就算了, 畢竟我的阿朝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謝承恩想讓我做妾時,我就這麼對自己說。
24
太醫竭力地用藥吊住我的性命。
謝承恩不顧我滿身的紅疹子。
他每天給我梳妝,我連鏡子都不願照, 他卻經常親吻我的額頭誇我:
「我的穗穗真好看。」
他每天喂我吃藥, 總在苦藥後給我塞兩顆蜜糖。
他每天喂我吃飯, 哪怕多吃一口, 他都會誇張地贊嘆:
「穗穗今天表現真棒, 多吃飯對身體好。」
哪怕我並不愛搭理他,他也樂此不疲。
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症狀開始顯現, 我終於開口讓他走。
他卻笑得S皮賴臉:
「穗穗在哪兒, 阿朝就在哪兒。」
一如以前我那個傻子夫君。
我忍住眼淚,問他:
「謝承恩,值得嗎?
「你現在走,皇位唾手可得。
「何必陪我在這裡白搭一條命!」
謝承恩輕輕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說什麼傻話。
「穗穗,有你在, 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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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覺得胸悶,喘氣困難。
本以為快要撐不下去。
謝承恩就每日將匕首掛在腰間:
「穗穗, 你要是不行了。
「我立馬割腕, 一定S在你前面。
「黃泉路我帶你走, 你就不怕了。」
我每天拖著虛弱的身體還要想方設法,費盡心思地去將他的匕首丟出去……
沒等謝承恩用上刀, 事情很快迎來轉機。
謝承恩帶來的人不愧是精英,轉折點竟然在小虎身上。
他和患病的父母關在家一個月,都沒染上疫病。
小虎不斷配合太醫抽血研究,加上將士從西域帶回了毒樣和藥草。
解毒的藥丸很快研制出來分發下去。
說到底這場疫病其實是一種毒素。
待吃了解毒丸,配合針灸排完毒素, 身體也就恢復了原樣。
上京慢慢恢復了生機。
謝毅帶著謝家軍生擒南安王和皇上,當眾斬首祭天。
皇宮也得到修葺。
當初皇宮的一把火沒燒S多少人, 除了幽禁在冷宮的寧平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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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的戰事平了,不得不承認謝承恩真的是一個好將軍,帶出來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
倭賊被趕回小島不敢再上岸, 我帶著小虎也準備回家。
出上京城的那天, 我拿著戶籍,覺得恍如隔世。
我沒有和謝承恩道別。
但他還是知道了我離開的日子。
「這個宋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將軍將她帶回來也沒給個名分。」
「…「」一眾將士開道, 謝承恩御馬疾馳而來。
一如當年。
他紅著眼眶下馬, 就這麼沉默地看著我。
這次卻沒有阻止我再離開。
我也沒什麼想和他說的話。
轉過身朝他揮揮手, 背著行囊帶著小虎迎著朝陽,向家走去。
27
十個月後,我家院子裡出現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我和小虎合力將他翻轉身子, 擦幹血跡。
俊朗熟悉的五官漸漸顯露,男人緩緩蘇醒:
「我叫宋朝。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他將額頭上流血的傷口故意展現出來:
「小娘子,許我嫁你可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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