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邊電話剛掛，老張的電話又進來。

真是變了天了，我離職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態度。

 

裁員名單出來那天，我給他發的信息，他可是現在都沒回。

 

而且，我過了幾天回公司交接工作的時候，

 

發覺我的電腦被清空了！

 

是的，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所有的項目資料，一掃而空！

 

老張的手筆真夠可以的，讓我幹幹淨淨的走，不帶走一點點資料。

 

他以為我做項目，靠的是電腦裡的這點資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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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笑！

 

離職不帶走資料，原本就是職業道德，這事放在桌面上說就是。

 

這個事情也值得背後搞小動作嗎？

 

當時跟我交接工作的張瑩跟老張打電話說明情況，

 

老張繼續發揮他裝傻的特長：

 

「怎麼會呢，沒人動她電腦啊？那可能是電腦壞了吧。」

 

多麼拙劣的說辭，太陰了！

 

想到這裡，我把電話放一旁，不接。

 

你不是不接電話嘛，那咱都別接。

 

不接電話，那就得麻煩老張跑一趟了。

 

我做了老張再次上門的準備。

 

8

 

老張真夠積極的，下午剛上班他就上門了。

 

他臉色很難看，一進辦公室就一屁股坐下，包甩在一旁。

 

「哎呀，張總，看到你我想來了。我也不說什麼年終獎，就是我那工資啊，都拖了半年了，都拖到我走了，都沒發，你看是不是給我解決一下呀。」

 

老張的臉抽動了一下，他沒想到我跟他提這茬。

 

因為公司困難，他可著後來的新人，老員工則能拖就拖，後來連新人也開始拖，公司這幾個月員工怨聲載道，氛圍很差。

 

我跟他說過這個問題，還因此起了爭執。

 

我說這些都是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大家都指望著這點工資吃飯、租房子的，工資不發，那大家怎麼活。

 

他不以為意，說現在年輕人正是衝事業的時候，就該把公司當家，有口飯吃餓不死就行了，不該去想東想西，生活的成本沒那麼高。

 

搞笑，他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都像我之前那麼拼命呢。

 

我們多次因為工資拖欠的問題，發生爭執，他很不高興。

 

但部門的員工，多次跟我反饋自己生活困難，我也是很為難，有些甚至都哭了。

 

我想，可能這一點，也是他踢我走的原因吧。

 

他覺得這個事情上，我沒有站在他那一邊。

 

他覺得我挑戰了他老板的權威。

 

那我們就就事論事，人都走了，沒道理還拖著工資吧。

 

看他半天沒說話，我開始哭窮：

 

「張總，你看什麼時候解決呢，半年沒發，日子難過呀。」

 

他沒有看我，臉色愈加難看，

 

「你難過什麼呀，我查了，這家公司是你開的。」

 

「正是因為開了公司，開支大呀，這員工也有不少呢，也得給大家發工資呢，我開公司之初，可給大家承諾過，絕不拖欠大家一分錢工資，張總，你可不能陷我於不義呀。」

 

這番陰陽，傻子都聽的懂。

 

況且，我開不開公司，跟你發不發我的工資，也沒關系呀。

 

「我讓財務盡快處理一下。」老張甩出一句。

 

看來並不是解決不了，而是之前就不想解決。

 

「你現在開了公司，要跟我搶項目是吧？」

 

老張冷冷的把我看著。

 

「開門做生意，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嘛，大家各憑本事，客戶願意選擇誰是他的自由。」

 

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那就直接點。

 

「況且是客戶主動找到我的，看來客戶有點認人，不好辦哦。」

 

老張壓制著怒火，放下狠話：

 

「那就各憑本事，你以為我張波在行業裡這麼多年是白混的嗎？」

 

「您當然不是白混的，我呢，跟著您也學了不少，說到底，還得感謝您呢。」

 

老張沒有再理我，起身走了。

 

不過，我們很快又見面了。

 

9

 

我們的項目進展很順利。

 

陸續有之前合作的客戶找上門來。

 

畢竟我在行業內運營了七年，做事踏實靠譜是有口碑的。

 

很多客戶說，衝著我的人，把項目交給我，安心。

 

濟州的一個新項目，已經掛網，我和劉哥綜合評估了一下，一致認為利潤有限，做的意義不大。

 

不過作為對業主方的支持，還是要象徵性的參與一下的。

 

在項目見面會上，不出所料，我跟老張又遇見了。

 

他跟幾個老總聊著，看到我進來，眼神中充滿鄙夷，仿佛我不夠格。

 

我很平靜，本來就是走個流程，這個項目，我不會跟他爭。

 

會議結束時，我正準備起身離開，他向我走過來。

 

「這個項目你也想做？」

 

他不屑的問我，仿佛我是那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當然呀，這項目這麼多人等著的，好不容易出來了，肯定要爭取一下的。」

 

我笑著回答，他更不屑了。

 

「你趁早退出吧，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以後輸的太難看。」

 

看來他是志在必得了，項目的成本他沒算過嗎？這個項目他費那麼大勁爭什麼呢？難道是因為我參與進來，更激發了他的鬥志？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再給他加把火。

 

「這話說的有點早吧，張總，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萬一，我就是那匹黑馬呢。」

 

老張氣的臉都綠了。

 

這下可是全然不把他的權威當回事了，他氣急敗壞。

 

其實他冷靜看一下這個局面，就知道這個項目的價值不大。

 

但是他現在一心想戰勝我，還有，他的公司也確實急需新項目進來。

 

急則亂，亂則危。企業如飄零的一艘船，如果掌舵的偏了航，那就危險了。

 

老張，在走一步險棋。

 

一步錯，則有可能全盤皆輸。

 

這個項目，全程我都積極參與，但並不用心。

 

但在老張看來，我就是要跟他搶。

 

最後的投標時刻，因為我們標書中一個小紕漏，我們與項目失之交臂。

 

我做出痛心疾首不甘心的模樣。

 

老張順利中標，那天腰杆挺的特別直。

 

他不知道，他今日有多得意。

 

未來，就會有多後悔。

 

10

 

項目接下來之後，麻煩就開始了。

 

老張下面的人手不夠，他開始批量招人。

 

但因為公司氛圍不好，招的人留不住，很多人一來聽說拖欠工資，當天就走了。

 

「這些年輕人，鼠目寸光，隻知道看眼前，看不到未來的發展潛力。」

 

聽說他在公司大發雷霆。

 

人員不足，隻能現有的人加班加點趕工。

 

可是這個月早已經過了發工資的時間，工資還是遲遲不到賬。

 

下面的人抱怨加重，消極怠工。

 

小李找到我，說又有幾個員工想到我們公司來。

 

「可以呀，我們都歡迎，讓人事去發招聘信息，讓他們來應聘。」

 

「好嘞！」小李撒歡似的跑出去。

 

老張那邊每天像戰場一樣，每天都有人進，也有人走。

 

我想起他從前的言論，

 

「人是最好招的，等著找工作的人排著隊的，這個走了，再來下一個就是。」

 

我在他眼裡也是這樣的吧。

 

「任何一個人走，對公司都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這也是他的言論，而且他始終堅持這麼幹。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在他眼裡，隻有利益而已。

 

而我以前，還顧念著這麼多年跟他的情誼，心裡把他當朋友當大哥。

 

我太單純了。

 

我冷眼旁觀，看他有什麼翻雲覆雨的能力，可以整治這混亂的局面。

 

他的能力我還沒看到，更大的麻煩來了。

 

因為項目進展不順利，客戶十分不滿意。

 

合同籤訂了，但付款卻一再推遲。

 

後來要求，要做出像樣的樣品，才會付一部分款。

 

老張坐不住了。

 

以當前公司的狀況，是拿不出像樣的產品的，更經不起這麼拖款。

 

尤其是項目前期，老張還墊了不少錢進去。

 

他又出現在我的辦公室。

 

11

 

「我們合作吧。」

 

他開門見山。

 

我微微一笑，然後搖搖頭：

 

「張總，不是我不想合作，而是我這裡項目確實忙不過來。目前工期都排滿了。」

 

他嘆了口氣。

 

「條件你可以提，當務之急是要把產品做出來交給客戶。」

 

換作以前，他一說這話，我當天開始就要加班了。

 

哪次不是急他所急，急客戶所急。

 

但現在，這早已不關我的事。

 

「不是條件的問題，是我現在確實沒這個條件。」

 

他瞪了我一眼，以為我在洗涮他。

 

「你畢竟是從我那裡出來的，大家一起奮鬥這麼多年，多少還有些情分在吧，這個時候我有點困難，希望你幫我一把。」

 

呵，這個時候跟我打感情牌。

 

刪我電腦資料的時候，怎麼不說情分？

 

把我放在裁員名單上的時候，怎麼不說情分？

 

躲著我不見的時候，怎麼不說情分？

 

我啞然失笑：

 

「張總，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的，商場如戰場，是最不講人情味的地方。我可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跟你最像的。」

 

老張的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黑。

 

良久，他吐出來一句：

 

「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必要做這麼絕。」

 

可我不是絕，我是真的做不了啊，我當前的項目已經排滿了，也是等著要交付的呀。

 

他開口了，我就必須得幫嗎？不幫就是我絕情了，就該受到譴責了？

 

沒這個道理。

 

「正因為如此，這麼多年，我才真心待我的客戶，他們才願意追隨我。再說，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你我之間不要再談什麼情分，做好本分就罷了。」

 

我冷冷說道。

 

他起身，我看到他身體微微顫抖。

 

「張總，你們拷貝走的電腦資料裡，有一份投資計劃書。你沒看到吧，那是我原本準備交給你的，可惜呀。你回去可以看看。」

 

他出門的時候，我對著他的背影說了這句，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走了。

 

12

 

事情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大樓不是一天建起的，也不是一天倒塌的。

 

但在倒塌之時，總有人會再推他一把。

 

老張找了很多公司，但都沒有人跟他合作。

 

他陰鸷的作風，深沉的心機，讓他在圈內的口碑並不好。

 

外患還沒有解決，內部矛盾先爆發了。

 

之前離職的員工，因為久久沒有拿到工資。

 

組成個小團隊，到勞動局把老張告了。

 

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但老張並不在意。

 

「個人在企業面前如雞蛋碰石頭，以卵擊石而已。」

 

他輕描淡寫輕描地說。

 

每次有員工要去仲裁，他就會讓人事經理去聯系他。

 

然後把工資處理了，員工拿到錢，也就不會再去走程序了。

 

屢試不爽。

 

但這次不一樣，先是離職的員工組成了一個小團隊去勞動局申請仲裁。

 

後來在職的員工在部分人的煽動下，開始罷工，也組成了團隊去仲裁。

 

老張的攤子，一下子癱了。

 

沒過多久，他的資金被凍結，公司解散。

 

員工大部分湧入到我的公司。

 

我沒有見老張，但我能想象他現在處境。

 

再後來，聽說有不少追債的人堵在他公司門口，砸了他公司的招牌。

 

他賣了房賣了車，回了老家。

 

真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你是公司元老，我們並肩奮鬥這麼多年，希望未來，你依舊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們一起把公司做大做強。」

 

「（我」再次相見，已經是兩年後。

 

13

 

再次見他，是在網上。

 

有天，張瑩給我推了一條視頻, 說是老張再創業了，讓大家多多支持。

 

明顯是群發的。

 

我點開視頻, 看到老張在鏡頭裡，他瘦了一些，但精神還不錯。

 

他在視頻裡侃侃而談, 分享著自己的創業之道。

 

「曾經，我的公司，從我一個人，到招來第一個人, 然後兩個、三個, 越來越多, 最後達到上百人。短短幾年時間，我們在行業內的地位遙遙領先...」

 

我搖頭苦笑，關掉了視頻。

 

不知道他口中的這些人，他還記得幾個, 是否都隻是他創業路上可有可無的工具而已。

 

晚上，我參加項目的慶功宴, 來了很多領導，我忙著應酬, 現場好不熱鬧。

 

電話不合時宜的響起, 我掏出來一看, 是老張。

 

「林峰，你的那個投資計劃書我看了, 我現在在談一個很好的項目，隻要你投資, 就可以做成的，我們出來喝個茶呀。」

 

這邊很吵，我聽的不是很清楚，我又問了一句。

 

老張扯著嗓門喊,

 

「你那個投資計劃書，還有效嗎？」

 

我想了想，回答他，

 

「原本就是無效的。因為它沒蓋章。章是信用，是底線，沒有這個, 就什麼都不是。」

 

我掛斷電話，老張的聲音被切斷, 他的臉漸漸模糊。

 

年底的行業大會上, 我的公司被提名為行業新星，與市內領頭企業建立合作關系。

 

我們擴大了辦公場地, 人員已經翻了幾番，大家幹勁十足，預計年底還要再擴大。

 

跟劉哥的二期項目，早已成為了行業的明星產品, 這兩年, 他馬不停蹄的到處去做演講，把產品推向了全國。

 

過年了，我給每個員工都包了大大的紅包，企業的每一個進步, 每一步成功，都是大家共同奮鬥來的。

 

我始終把誠信和擔當作為公司理念，未來的璀璨已近在眼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