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怎麼，不想我送？」

江聿沉默了一秒。

 

「這距離我家挺遠的，騎過去挺累。」

 

「……」

 

「何況你還生著病。」

 

「……」

 

我磨了磨牙，深吸口氣：「所以，你不但跟蹤我，還偷窺我朋友圈！？」

 

江聿提醒：「你好像忘了把我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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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家長會後，我第 N 次偷偷把江聿從黑名單放出來，可能是因為太震驚於七年後再見到他，我忘了把他關回去。

 

淦！丟人！

 

大概今天受的刺激太多，我腦子也不靈光了，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為了你，我就破費一次，打車！」

 

……

 

上車之後，一路沉默。

 

手機瘋狂震動，是趙甜打來的電話，剛接通就一陣哀嚎。

 

「綿綿！我刷到醫院的視頻了！你怎麼樣啊！」

 

嗯？

 

我這才發現有人把那段視頻上傳網絡，評論區已經炸了。

 

「臥槽這男的好帥啊啊啊啊！」

 

「救！這輩子要是有男人這麼對我，讓我一輩子吃香喝辣我也願意！」

 

「開頭他好像喊了綿綿？難道就是那個女生的名字？他們認識？」

 

「這還用猜？就這男人把那女生抱在懷裡的時候的眼神，我就斷定——他肯定愛慘了！」

 

發現被故意欺瞞的怒意漸漸消散，隻剩下滿漲的酸軟。

 

「到了。」

 

江聿開口，我抬頭卻發現這是回到了我的住處。

 

「不是說了要送你——」

 

「天黑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他說。

 

我抿抿唇。

 

我從小就怕黑，以前和江聿在一起的時候，下了晚自習，他總會送我回家。

 

那時候我滿心滿眼都是他，再顧不得害怕。

 

下車後，我走出一步，終於忍不住轉身。

 

「所以江聿——」

 

我鼓足勇氣，一字一句，

 

「現在，你還單身，是嗎？」

 

10

 

他知道我的下一句。

 

十七歲的課間，我拿著卷子坐在他身邊問問題，他講完，卻發現我久久沒有動靜。

 

「還有其他問題嗎？」他偏頭看我。

 

「有。」我趴在胳膊上，目光灼灼得望著他，滿腔熱烈無法遮掩，「你還單身的話，江聿，考慮考慮我唄？」

 

少年愕然，隻耳尖染上一抹薄紅。

 

好像等了很久，他說：

 

「好。」

 

少年的臉逐漸與眼前清雋的男人重疊。

 

他說：「是」

 

……

 

「然後呢然後呢？」趙甜嗷嗷叫，「你真打算重新追他了！？」

 

我點頭。

 

趙甜狠狠揮拳：「好！之前我還有點擔心，但是看完那段視頻，我隻想說：集美給我衝！」

 

我倒了一杯衝劑，鼻尖苦澀：「還不一定能成呢，冷靜。」

 

「這還不能成？他都為你擋刀了啊！」

 

「一碼歸一碼，當初是我甩了人家。」

 

「……也是。」

 

趙甜一手託腮，

 

「不過，你們分手這麼多年，人家一直為你守身如玉，想追回來不是易如反掌？」

 

「什麼？」我一愣，「可是他之前……」

 

趙甜眨眨眼，把手機遞過來：「真的！我今天專門託關系找人問的，他們留學圈子的，都知道江聿在國外獨來獨往，從沒和任何女生有過曖昧的啊！」

 

高中班級群也因為那段視頻炸鍋了。

 

畢竟上次聚會，我和江聿還一副老S不相往來的樣子，結果現在——

 

「什麼情況？這兩個人復合了？」

 

眾人八卦之心熊熊，甚至還直接艾特了我和江聿。

 

馮桐雨跳出來：「感情的事不好亂說的，大家畢竟都是同學，這份情誼還是在的嘛！」

 

我皺皺眉，隻覺十分別扭。

 

就在我打算澄清的時候，極少在群裡露面的江聿開口了。

 

「還沒有，我還在追她。」

 

「……」

 

「……」

 

「……臥槽！！！」

 

像是水入了油鍋，眾人瞬間沸騰。

 

「江哥這輩子居然還有主動追人的時候！？」

 

「完了，我看江哥真是栽人家蘇綿綿手裡了。」

 

「祝江哥成功！」

 

下面被這一句刷屏，就差直接祝福了。

 

馮桐雨大約難堪，再沒出來。

 

我尬在當場，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對勁。

 

最後，我隻能私戳江聿。

 

「喂，你什麼時候追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等他回復的一分鍾裡，心髒怦怦跳。

 

終於，他說——

 

「小蘇老師，為了找個理由和你多見一面，我連江念童的爹都冒充了。」

 

心跳終於失控。

 

然而江聿的話題突然轉移：「我很久沒去過電影院了。」

 

我：？？？

 

說真的有時候這男人是挺斤斤計較的。

 

「你想什麼時候看，我都奉陪。」

 

想到這，我翻出銀行男的聊天界面。

 

「張先生，我這次又要失約了。」

 

他像是已經知道什麼：「視頻我看到了，那個……就是上次在電話裡的那個男人吧？」

 

「是他。」

 

「我就知道。」他開玩笑道，「一場電影總是看不成，我想我們之間是缺了點緣分。」

 

「都是男人，看得出來，他很愛你。」

 

「祝福。」

 

我點開江聿的頭像。

 

「那麼現在，江念童小朋友的紅花，可以還給他了吧？」

 

「我送你新的，江同學。」

 

11

 

江聿的傷好得挺快，聽說醫鬧的那個人已經被拘留處理，我陪江聿再去醫院的時候，明顯加強了安保。

 

「幸好沒鬧出人命。」趙醫生一邊給江聿拆紗布，一邊調侃，「不過也算給你們助攻了一把，要不然——」

 

江聿打斷他：「看來你這醫生當的挺闲的。」

 

趙醫生輕嘖：「就不樂意搭理你，還是小蘇老師好，人美心善，說話也好聽。」

 

他衝我招招手：「正好我要去查房，帶你去取藥。」

 

我點頭，跟了出去。

 

「他就這個脾氣，也就你能受得了他。」趙醫生搖搖頭。

 

我斟酌著問道：「趙醫生，你之前說……他出車禍？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趙醫生愣住：「你知道了？」

 

他皺了皺眉，看我堅持，最終無奈一笑：

 

「他不讓我們說，這事兒除了我和他姐，連他爸媽都不知道……罷了。」

 

他像是陷入遙遠的記憶。

 

「我記得那時候他剛到 M 國，很多女孩喜歡他，但他總是冷冷淡淡。大概是聖誕節的時候吧，他姐飛過來，把他拉出去喝酒。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分開走了，他回去的路上就出了車禍，我當時正好經過，剛把人拽出來，車就自燃了。」

 

「他當時傷得挺嚴重，右小腿粉碎性骨折，住了一個月的院。」

 

我心驚膽戰，四肢發寒。

 

趙醫生饒有興致地看向我：「知道為什麼第一眼我就認出你來了嗎？」

 

我愣愣抬眸。

 

「他的錢夾裡，一直放著一張女生的照片，後來昏迷的時候，總在叫『綿綿』。」

 

綿綿。

 

蘇綿綿。

 

所以不是忘記，不是決絕，是江聿無論如何都無法主動放手的，蘇綿綿。

 

……

 

「他剛才跟你說什麼了？」

 

回去的路上，江聿輕而易舉看出我情緒不對。

 

我搖頭：「沒什麼，就是叮囑讓我好好照顧你，養傷口的這段時間飲食要忌口，另外還要定時換藥。」

 

江聿似乎不太信，但也沒多問。

 

走到樓下的時候，我輕輕拽了下他的袖子。

 

「江聿，明天起，我去給你送飯吧？」

 

江聿一愣，似是有些意外。

 

我想了個理由：「追人吧，總得表現表現，是不是？」

 

他唇角彎起：「行。」

 

……

 

第二天，我帶著做好的午餐去江聿的公司。

 

他一向聰明，做什麼都能成功，回國之後創業開公司也一樣順風順水。

 

如今已經租下市中心寫字樓的黃金樓層，十分醒目。

 

我沒想到會在等電梯的時候再次撞見馮桐雨。

 

她穿著職業套裝，精明幹練的模樣，似乎是來這裡和甲方洽談方案的。

 

看到我，她的臉色僵了一瞬。

 

傻子也能猜到我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客氣打了招呼，我就收回了視線，卻不想她忽然走近兩步，笑著壓低了聲音，問道：

 

「蘇綿綿，你還沒放棄呢？」

 

12

 

我平靜看她。

 

她似乎懶得再遮掩，上下打量我，眼裡滿是輕蔑與敵意：

 

「江聿說追你，可你也應該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他吧？」

 

「他一時上頭而已，時間久了，他自然就看膩了。你不會真的覺得，他永遠都會喜歡你吧？」

 

我衝她一笑。

 

「這個不好說，但現在看起來，他好像還是蠻喜歡我的，和七年前一樣，你覺得呢？」

 

馮桐雨臉色一變。

 

「以前我也覺得，是我S纏爛打，他才會選擇我。但現在再看看你，我又覺得，好像不是那樣。」

 

馮桐雨想方設法一直追在江聿左右，甚至連工作也都選了這樣近的距離。

 

可如果這樣真的有用，那江聿早就和她在一起了。

 

「你——」

 

「我和綿綿的事，就不勞煩外人操心了。」

 

聽到這聲音，馮桐雨慌張回頭，這才發現江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了。

 

我也有點尷尬。

 

——剛才故意裝逼，全讓這男人看見了？？？

 

馮桐雨臉一陣紅一陣白：「江、江聿，你別誤會，我、我隻是和綿綿闲聊兩句，我——」

 

「那不好意思了，她的時間很寶貴，我不太舍得分給別人。」江聿淡道。

 

馮桐雨唇色慘白。

 

我提著餐盒快步走過去：「咱們快走吧，等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江聿「嗯」了一聲，順勢牽住了我的手。

 

周圍不少人看來，我臉一熱。

 

就這麼頂個番茄臉進了江聿的辦公室，他似乎心情很好：「今天沒課？」

 

「就一節。」

 

江聿打開餐盒，第一層是紅燒茄子，第二層番茄雞蛋。

 

他挑挑眉：「給我送飯，送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我臉更紅了，這麼多年我就是靠這仨瓜倆棗湊合過的，再復雜的菜我怕他吃了進醫院：「不喜歡拉倒。」

 

「哎。」江聿按住我的手，唇角噙著笑，「誰說我不喜歡。」

 

對上他的眼睛，我的心髒又不爭氣地加快了跳動。

 

「那你吃。」

 

江聿點頭，拉開了第三層：「其實還挺豐盛的，蘇老師有進步——」

 

他忽然頓住，旋即緩緩抬頭，指著第三層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一字一句緩聲問道。

 

「這個，也是？」

 

我心跳如擂。

 

「江聿。」

 

「家裡催婚著急，你能不能，和我湊合一下？」

 

辦公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終於，他道：「所以，蘇綿綿，你是……在跟我求婚？」

 

他眸色深邃，看不出情緒，我有點著急。

 

「是、是啊！我成績不如你，追人估計也不如你，所、所以——」

 

所以我隻能這樣，證明我心熾烈，一如往初。

 

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我便被拉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微涼而熱烈的吻鋪天蓋地落下，輕易奪走我的呼吸。

 

他的音節破碎。

 

「蘇綿綿，和你從來都不是湊合。」

 

「這麼多年，江聿隻喜歡過你。」

 

13

 

這頓飯最終也沒能吃成，江聿拉著我直接回家取戶口本了。

 

他爸媽都不在家，看到客廳擺放的江念童的周歲照, 我忽然想起什麼。「江聿，當時你為什麼說, 要不是因為我，也不能那麼早有童童？」

 

江聿看了眼，似乎在思考怎麼開口。

 

「那時候我心情不太好, 我姐來陪我喝酒，結果她先喝醉了，給前男友打了個電話。」

 

我：「……」

 

算算時間，我心裡一緊：這似乎就是趙醫生提到的那一次？

 

然後, 我又看到了江聿的畢業照。

 

恢弘莊嚴的大禮堂前, 少年褪去青澀, 意氣風發。

 

我盯著有些發呆。

 

江聿看見，隨口道：「那是本科畢業典禮上的照片，學校裡挺好看的，你應該會喜歡。」

 

我點點頭：「是。尤其林蔭道, 下雪的時候最夢幻了。」

 

江聿的聲音忽然消失，我也瞬間回過神來！

 

不對！

 

我剛剛說了什麼！？

 

下意識心虛回頭, 卻正迎上江聿帶著審視的眸光。

 

我打個哈哈：「我看網上大家都這麼說呢——」

 

「你去找過我。」

 

不是疑問，是肯定的陳述。

 

江聿緊盯著我：「什麼時候？」

 

……

 

那似乎也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最開始因為患得患失, 我衝動提出分手, 可是話說出口的瞬間, 我就後悔了。

 

不見他的日日夜夜，都變得無比煎熬。

 

可那時候太年輕, 強烈的自尊讓人無法低頭認錯。

 

當我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江聿已經登上了出國的飛機。

 

那年的聖誕節, 我用攢了許久的錢，買了一張機票。

 

我想或許我們還有可能，又或者，哪怕隻遠遠看他一眼也好。

 

分手之後，我刻意避開了一切和他有關的消息，隻隱約聽說他後來出國留學了。

 

「（還」「你找誰？」

 

她問的時候，身後廚房隱約出現一道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

 

「Jiang？」

 

我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下了大雪，我在好不容易打聽到的公寓樓下坐了一整晚，肩膀睫毛上都是雪。

 

我想，該到此為止了, 蘇綿綿。

 

……

 

我沒想到那時候的江聿出了車禍，也沒想到他後來換了公寓。

 

那個男人是他的房東, 隻是恰好姓姜, 而那個女孩，更與江聿毫無關系。

 

「對不起, 對不起……」我捂住臉，眼底潮湿，「如果我那時候再勇敢一點就好了。」

 

江聿沉默許久，捧住我的臉, 強迫我和他對視。

 

他的聲音似乎微微顫抖。

 

「所以, 蘇綿綿從來沒有不要江聿，是不是？」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說不出半個字。

 

他吻去那些滾燙的眼淚，呼吸纏繞。

 

「不用說對不起。我的綿綿為了我, 一個人走了那麼遠的夜路，她永遠不用對江聿說對不起。」

 

「因為江聿永遠愛她。」

 

還好此去經年，愛意不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