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京城第一醜女，看中了京城第一美男。

 

我隻用了一封情書，就打敗一眾情敵，讓美男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我的情書標題是《我的皇帝父親》。

 

1

 

我是京城第一醜女，嫁給了京城第一美少年。

 

第一美少年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名叫範宣離，英俊瀟灑，還是個神童，飽覽群書，才華橫溢。

 

一時間成了全京城女子的夢中情人。

 

很多姑娘都給他寫情書，他家的門檻都被媒婆踏破。可情書都被範狀元退回，他表示要一心一意讀書搞事業，目前沒有婚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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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送去一封情書，他才沒有退。

 

我情書的標題是：《我的皇帝父親》。

 

還未等他回信，第二天的朝會上，皇上就下旨賜婚，把傾城公主和新科狀元的婚事定下來了。

 

新科狀元得皇上賜婚，那可是祖墳冒濃煙的好運。從此飛黃騰達，榮華富貴八百輩子享用不盡。

 

不過，範狀元有點勉強的樣子。

 

洞房花燭夜，他挑起我的蓋頭，剛看清我的臉，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我能看出，他很努力地在掩飾自己的絕望。

 

我的臉，雖然精心撲了粉，還是蓋不住層層疊疊的橫肉和此起彼伏的痤瘡。兩隻倒三角眼，即便目光再深情，也讓人覺得是目露兇光。

 

他局促地在我身旁坐下，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低著頭，一副認命的樣子。

 

皇命難違，皇上親口賜婚，就是賜頭老母豬，他也得歡天喜地騎回家。

 

何況，我不是老母豬，我是傾城公主。皇上最最寵愛的傾城公主。

 

我和他在婚床上枯坐了大半個時辰，我看時間不早了，就問他：「驸馬，接下來，咱們該幹什麼呢？」

 

範宣離蹙了一下眉，「在下不知道。在下十多年來專注讀書，未曾……未曾接觸過女子。」

 

我低頭，淺笑，「我十多年來也專注讀書，也未曾接觸過男子。」

 

他瞥了一眼我，可能心裡在說，沒有哪個男的敢碰你吧。

 

我說：「驸馬，這大概就是咱們的緣分吧。你放心，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你會有福氣的。」

 

他苦笑了一下。

 

又是尷尬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我看快到子時了，於是說：「反正咱倆都不知道該幹啥，驸馬你去別的房間睡吧，不用陪我了。」

 

他如釋重負，起身準備走，卻又頓住腳步。

 

「新婚第一夜，新郎撇下新娘去廂房睡，會讓別人恥笑公主。今夜，在下就在婚房裡與公主同寢。」

 

他一副大義凜然、視S如歸的樣子。

 

我笑了。轉頭看著銅鏡，我滿臉橫肉，如同一朵腐敗的爛菊花。而他，白皙俊美，正是青松挺拔。

 

2

 

床夠大，我睡在裡側，他睡在外側，中間隔了一條大河的寬度。

 

醒來以後已是早上，範宣離不在了。

 

吃早飯時我才見到他，他恍恍惚惚，好像見了什麼特別可怕的事。

 

我問了好幾遍，他才告訴我，昨晚他突然醒了，看見一個美豔絕倫的女人睡在他身邊，嚇得他撒腿就跑，縮在書房裡，徹夜無眠。

 

我哈哈大笑：「驸馬連我這京城第一醜女都不怕，怎麼還怕起美女了呢？」

 

「我應該是做夢了。」他撓著頭，「公主別見怪。」

 

婚後第二天，我和新婚驸馬去宮裡觐見皇上。

 

皇上沉穩威嚴，不苟言笑。卻在看到小驸馬牽著我從馬車上下來時，臉上樂開了花。

 

他對範宣離又是一番天花亂墜的誇贊，然後當場給他封了平章事，從一品朝廷要員。範宣離的兄弟也加官進爵，母親封诰命夫人。

 

範宣離連忙跪下，推辭不受。

 

皇上親自將他扶起來，「小範啊，這些都是你應得的，朕就把傾城公主交給你了，你好好照顧她，往後餘生，你們會越來越幸福的。」

 

範宣離淡淡地說：「謝皇上恩典。」

 

我猜，他心裡想，娶了一個歪瓜裂棗的醜八怪，還有什麼往後餘生啊。

 

皇上讓範宣離回避一下，他要和我說會兒貼心話。

 

範宣離下去以後，皇上過來拉住我的手，親昵道：「傾城，怎麼樣，朕給你選的驸馬，喜歡嗎？」

 

「嗯，喜歡。」我羞澀地低下頭。

 

「你倆男才女貌，慢慢處著，會越來越好的。」

 

「嗯，曉得啦。」

 

「哎，對了……」皇上一臉神秘笑容，「昨晚，洞房花燭夜，你倆咋過的？」

 

「就睡覺啊。」

 

「沒幹別的？奶娘白教你了？」

 

「哎呀，我還用教嗎？我是對範宣離提不起興趣。」

 

皇上臉一拉：「不許再想著那個北國王子了！」

 

見我噘著嘴委屈得不行，皇上口氣又軟了下來：

 

「好了好了，此事不急，來日方長，總有一天，傾城會喜歡上小範的，小範從相貌到才華到修養，哪一點比不上你那個野王子？」皇上摟著我的肩，摸摸我的臉，寵溺得不行。

 

人人都不懂，我一個醜得天怒人怨的公主，為何會得當今聖上如此寵愛。有謠言說，我母親是個老巫婆，用巫術把皇上迷住了。

 

對這些謠言，我和父皇都不搭理。反正我們就是彼此最親的人，永遠都是。

 

回公主府的馬車上，範宣離已經換上了一身紫袍，腰配金魚袋。緋色和紫色，是最高品級的官服。「朝班盡說人宜紫，洞府應無鶴著緋」，多少士人渴望至極的緋紫，如今穿在了一個十七歲少年的身上。

 

所謂紅得發紫，正是如此。

 

可我感覺他並不開心。

 

我想跟他說話，他的眼睛卻始終躲閃我。

 

我從小活在深宮，但接觸的男人並不少，我一眼就看穿他們的心思。範宣離是個顏狗，他嫌我醜，不就是這點事麼。

 

可是，醜又怎麼了，醜又不是我的錯。

 

我也有點生氣了，不理他。馬車裡的溫度冷得像寒冬。

 

到了公主府門口，馬車停下。我迫不及待想逃離這冰冷的車廂，急匆匆就要往車下跳。

 

突然他從身後把我拉住，「公主慢點！」

 

我回過頭，看見我又短又粗又黑的小手手，正被少年指節修長、骨感有力的手緊緊握著。

 

他說：「我抱您下車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一個利落的動作，把我抱下馬車。

 

哇，標準的公主抱！公主抱！

 

下了馬車，他還不放我下來，就這樣一路抱著我，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走進公主府。

 

我縮在他懷裡，感覺自己真就是一個小公舉。

 

他說：「公主，您太胖了，比我祖母還胖。我祖母就是因為太胖而中風癱瘓了。」

 

喂，咒我哪？

 

害得我差點以為是愛情來了。

 

「以後您癱瘓了，想去哪，我都抱著您。」

 

呃，話是好話，可聽著怎麼感覺有點別扭。

 

我說：「其實……我身體很好的，就是有點胖嘛，我會減一減的。」

 

「那就好，公主保重身體，在下既然與您成了一家人，就會盡心盡力照顧好您的生活。」自始至終，他沒有看一眼我的正臉。

 

我抬起頭，望著少年的臉。清澈幹淨的目光，堅毅的嘴角，清冷中帶著柔和的風度。

 

願他是我的良人。

 

3

 

晚上，又到了睡覺時間。

 

範宣離開始放慢動作。

 

脫衣服，半個時辰。

 

解發冠，半個時辰。

 

上床前還要泡腳，半個時辰。

 

終於坐到床上，半個時辰。

 

我就坐在床靠裡的地方，雙手環抱，看著他。

 

我想我滿臉橫肉、三角眼、通天鼻孔、八字眉的樣子，應該停嚇人的。

 

他終於躺下，不敢看我，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用被子蒙住臉。看來和醜女睡覺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我盡量輕聲細語給他解壓：「驸馬，好好睡，今晚，你還會夢到大美女的。」

 

他連忙搖頭，「不要不要，嚇S人了。」

 

我笑了笑，也躺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子時的更聲吵醒了我。

 

範宣離睡得正沉，我悄悄下床，點燃一根蠟燭，來到鏡子前。

 

鏡子裡，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這是一個詛咒。

 

我生來美若天仙，卻受了惡巫的詛咒，被醜魔附身。後來我父皇尋遍高人，終於給我解開詛咒，但隻解了一半——

 

每日午時到亥時，醜魔蘇醒，我就是京城第一醜的女人；子時到巳時，醜魔被壓制，我的傾城容貌終能展露。

 

因為人們多活動於午時到亥時的白日，所以我也隻能以醜貌示人。隻有半夜子時，才敢顯露真身。

 

我穿上紅色的水緞裙，身段婀娜多姿。螺子黛描眉，水粉色的腮紅，顧盼生輝，美豔絕倫。

 

我用頭巾遮住面部，在貼身丫鬟夏至的攙扶下出了公主府，上了馬車。

 

馬車直奔全京城夜晚最熱鬧喧哗的地方——紅香樓。

 

我，化名傾國，是紅香樓的臺柱子，

 

跳舞，唱歌，彈琴，吟詩作對，沒有我不會的。畢竟我父皇給我請了那麼多老師教了那麼多年沒白學。

 

場下的男人們相當快樂，他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風塵女子，更沒見過這麼有才還漂亮的風塵女子。

 

有一次宰相大人提出要為我「贖身」，買我回家做妾。

 

我謝過他的好意，說：「我隻要明媒正娶，做您堂堂正正的夫人，不知可否？」

 

眾人哄堂大笑，笑我不識抬舉。

 

後來再有人說要買我，我就說：「老娘是要進宮的。」

 

這話後來傳到了皇帝耳中，他微服私訪出宮了一趟，來到紅香樓，看看是哪個女人那麼不知好歹，要是真的很漂亮那收入後宮也是不錯的。

 

誰知一眼看見自己的女兒在臺上撩手弄姿，他直接背過氣去。

 

翌日，我跪在龍床前，眼淚順著橫肉流了滿臉，「女兒隻有在那裡，才能展示真正的自己。女兒隻有在那裡，才能得到真心的贊揚與傾慕。」

 

我父皇老淚縱橫，隻說道：「你把持著點，別玩得太出格。」揮揮手，讓我下去了。

 

從那以後，我父皇也成了紅香樓的常客。

 

4

 

某天紅香樓來了一個新客。他是北方國家的王子，高鼻深目，刀斫斧刻的輪廓，粗粝卻白皙的皮膚，英俊極了。

 

尤其是他望著我的目光，藍灰色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要把我溺S。

 

我臨走時，他敏捷地跳上高臺，拉住我的袖子，「美人可否伴我一夜？」

 

我心說第二天醒來你會發現床上有頭豬。

 

我與他盈盈對望，輕輕蹙眉，拂袖而去。

 

留下他一人，痴痴望著我離去的背影。

 

第二夜，他又來了。這次他包了場，豪橫。

 

我為他敬酒，他陪我作舞，我們互相說著婉轉又火熱的情話，我竟都忘了看時間。

 

直到丫鬟夏至提醒，我才發現，天都亮了，午時將至。

 

我匆忙與他作別，他卻不肯讓我離去。深情的模樣惹人心疼，但我不想讓他看到另一個我時更心痛。

 

我用力擺脫他的糾纏，慌不擇路地離開，水晶鞋都跑丟了。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我不敢去紅香樓了。

 

我聽說，王子夜夜等到天明。手裡拿著一個水晶鞋，看到漂亮的姑娘，就讓她們試試，可那鞋子太小巧，沒人合腳。

 

那水晶鞋是從西域傳來的寶物，母後當作遺物留給了我。我咬了咬牙，得去找他把鞋拿回來。

 

我到達紅香樓正是亥時，時辰未到，我還是全京城最醜的女人。王子看到我時愣了一下，可能是覺得這女人醜得太可怕。

 

我走上前，用公鴨嗓對他說：「王子，我可以試一下你手中的水晶鞋嗎？」

 

他眼中顯出厭惡的神色，大概是覺得我玷汙了他心中的女神。這時我的丫鬟報上我的家門：「這位是我朝的傾城公主。」

 

王子一愣，這才斂去怒色，向我行了一禮，微笑道：「幸會幸會，實不相瞞，在下來貴國七日之久，一直想見傾城公主，卻未曾一睹公主真容。」

 

錯，你早都見過我了，還拿走了我的水晶鞋。

 

還拿走了我的心。

 

我笑著問他：「哦？王子見我有何貴幹吶？」

 

王子微微一笑：「在下……想求娶公主。」

 

我一愣，他想娶的是哪個公主？是每夜能歌善舞、美豔絕倫的傾國，還是白日裡京城第一醜的傾城公主？

 

他並不知道傾國的真實身份，但他肯定知道傾城公主是個醜八怪，我的醜，在五國都是出了名的。

 

我的笑容有些僵，「那麼，請王子把水晶鞋給我，我們就算定了婚約？」

 

他低頭，望著手中盈盈流光的水晶鞋，目光中有一絲不舍。

 

但也隻是一閃而過，然後毫不猶豫把鞋遞給了我。

 

我看著水晶鞋，澀然一笑。

 

男人啊，寧肯要未曾謀面、容貌醜陋的傾城公主，也不要夜夜陪他歡笑、美麗動人的傾國舞女。

 

子時到了，我穿著紅裙，穿上水晶鞋，在臺上翩翩起舞。

 

王子看我的目光仍舊是火熱的，我卻覺得無趣至極。

 

一舞又到了深夜，我下臺為他倒酒，低聲問：「聽說您這些日子一直在找我？」

 

「是啊，我喜歡你。」

 

我倒酒的手顫了一下，「喜歡我，所以呢？」

 

「可以帶你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