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母愛離線
- 4282字
- 2025-04-11 16:19:46
兩天後,我收到了兩個快遞,一個是市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另一個是跟趙阿姨送我的手機殼配套的白粉色手機殼,同一天縣媒體的人來採訪我,期間我奶奶絮絮叨叨跟採訪的人吐槽我的不幸。
採訪人似乎嗅到了商機,立馬開始挖掘我身上的故事,問我能不能配合他們做一期勵志故事,我答應了。
我也想用我的故事告訴其他遭受家暴的孩子怎麼做,我想鼓勵他們勇敢些。
隔天我爸去陳娟那收拾我的東西,但陳娟不讓他進門,說那裡才是我的家,沒人能碰我的東西。
我爸問我怎麼辦,我說那就不要了,反正都是陳雲嬌用過的破爛貨,沒什麼重要的。
沒幾天,採訪我的人做的專訪故事開始在我們縣各種媒體平臺循環播放,本來那段時間中考就是熱門話題,再配上縣狀元被逼跳樓如此奪人眼球的梗,我的事跡直接火出我們縣,全國人民都知道我有個不是人的媽了。
一千萬點贊的短視頻下,評論區各種問候我媽。
張嬸嬸跟我說,自從我離開後,陳雲嬌天天使喚陳娟幹活,陳娟幹不慣那些活兒,笨手笨腳的,經常受傷,她和陳雲嬌說想歇歇,陳雲嬌就衝她發脾氣——
Advertisement
「歇什麼,範文琪走了,堆了那麼多事,這些活兒你不幹誰幹?等著我幹嗎?」
「你害S我爸,本來就是你欠我的。」
陳娟解釋是我害S的,陳雲嬌就說我是陳娟生的,我不在那些債就該她負責。
陳娟像驢一樣被使喚,白天得去上班,下了班還得忍陳雲嬌的小祖宗脾氣,後來受不了了,就和陳雲嬌吵起來,陳雲嬌打電話把陳家那倆老的找了過來,三個人一起收拾陳娟。
陳娟被揍了一頓,委屈的不行,和張嬸嬸哭了一下午,痛斥爺孫三個的同時,也不忘罵我,說就是因為我不在,她才替我受這些苦的。
張嬸嬸跟她講道理說不是我的錯,但陳娟不聽,就是認定是我害了她,張嬸嬸見勸不動,她也不勸了,陳娟再找她,她就直接鎖起門來當聽不到。
後來我故事的視頻爆了以後,陳娟的一切信息很快被人扒了出來,煎餅攤被人圍了兩天,裡三層外三層滿滿當當的,但圍著的人全都隻罵不買,還生怕自己罵的話陳娟聽不到,一個個罵的特別兇。
陳娟家裡也天天被人扔石頭,陳雲嬌被砸到頭,嚇的連夜搬到陳家二老家住了。
我經常聽張嬸嬸講,又在網上搜到別人拍的陳娟的視頻,我就像瓜田裡的猹,同樣的事件看一個又一個不同人拍攝的視頻,卻怎麼都刷不膩。
也許我心理變態,看到陳娟那樣的慘狀,我卻不覺得爽,反而希望她更慘一點。
陳娟給我爸打電話,但我爸把她拉黑了,她打不通就來我奶奶家騷擾我,逼我回去,說如果我不回去就……
就什麼,她看了我半天也沒講出來,她似乎想威脅我,但不知道什麼可以威脅到我。
然後她顛來倒去地罵我「惡毒」,「忤逆不孝」,「是不是真想害S她?」
我奶奶聽不下去,直接一嗓子喊:「快來看啊,虐女狂魔在這裡!」
「虐女狂魔」都成熱搜詞了,陳娟可能被整的有心理陰影了,一聽到我奶奶喊這個詞,嚇得立馬就跑。
後來陳娟再來就客氣了不少,她問我:「鬧夠了沒有」,「到底想鬧到什麼時候」,「別後悔,以後就當沒這個女兒」。
她竟然還等著我後悔沒被她折磨了呢!
不過她的精神狀態一次比一次差,最後一次來時,身上的 T 恤都帶油點子。
是了,以前有我給她們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這倆人過的跟公主似的,但凡有一個油點搓不幹淨就打我一頓。
再後來,那對我名義上該喊姥姥姥爺的人帶著陳雲嬌也來了,倆老的言辭爍爍像陳娟女士一開始那樣教訓我,說我害S了他們兒子,如今還想逼S他們孫女!罵我是個禍害,是個罪種。我和陳娟的事為什麼要牽扯他們的嬌嬌?讓我不想S的,趕緊在網上替嬌嬌澄清。
陳雲嬌罵我,都是因為我,她媽媽現在都不理她了。
那天範文淮剛好也在,他偷偷把倆人罵我的樣子拍下來發到了網上。
怎麼辦,好罪孽啊,又害的陳家二老上熱搜了。
11
看陳娟熱鬧的時候,我也沒闲著。
我拍了錄取通知書和表彰牌的照片,用這倆當廣告找兩份家教的工作,一個暑假賺了小兩萬。
一個半月後,我爸帶我去醫院查聽力。
有點不幸,醫生說耳膜穿孔沒愈合,現在聽力隻有大約 50DB,聽力中度下降,通過耳膜修補術可以恢復很多聽力,但肯定恢復不到和最初一樣。
我爸聽完,又和醫生了解了耳膜修補術的問題,在確定是微創手術,風險很低之後立即開始給我找醫院。
「手術一周,正好高中軍訓也一周,你的耳朵既能長好,又能躲過軍訓,一舉兩得。」
他這樣安慰完,又跟我說了他起訴陳娟的事,他怕我顧念和陳娟的母女之情,所以先和我商量下。
其實當初從警局出來,他很快就找了律師咨詢,之所以一直沒起訴是在等我耳膜受損的傷情評級,如今傷情結果出來了,他也準備起訴陳娟了。
我點點頭,非常贊同他。
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她生我給了我生命,我不會向她報復,但法律該讓她付出的代價跟我無關。
同時我答應了我爸做耳膜修補,但手術費我想自己出,我爸拗不過我答應了。
我住院十天,手術非常順利,一點也不疼,除了左耳屏前面一兩釐米的手術線,頭上沒有任何創口,醫生說後面創口也能自己長好,就和沒做過手術一樣。
因為有B險,報銷下來總共花了四千八,手術費我也可以接受。
出院後,市一中也剛好軍訓完,我到市一中這個省重點開始了我的高中生涯。
兩個月後,我出庭了陳娟N待我的案子,那晚我跳樓的事太過血腥,證人太多,陳娟根本無可辯駁。
不過她還是挺維護陳嬌嬌的,本來陳嬌嬌年滿十六周歲,而且是從犯,也該獲刑的,但陳雲嬌的律師幫她洗成是受人教唆,陳雲嬌沒有獲刑,隻是罰她刑拘,陳娟判了兩年有期。
另外,法官把我的撫養權判給了我爸。
陳娟聽到判決結果,在庭上大鬧起來,罵我「狼心狗肺」,說她養了我這麼多年,卻養出個白眼狼,還說我就是個禍害,我生下來就是克他們陳家的,害S她哥,如今又想害她害嬌嬌……
吧啦吧啦的,法官都聽不下去讓庭警安排她了。
12
從法庭出來,陳雲嬌的爺爺奶奶又堵住我,說我把陳娟送進去了,陳雲嬌沒人養了,讓我負責陳雲嬌讀書費用。
雖然我覺得陳家的腦子不好使一脈相承,但不影響我聽八卦,聽他們罵了一會兒,我聽出來了,自從我離開那個「家」後,陳雲嬌和陳娟過的亂七八糟的,後來陳娟的煎餅攤關了,再也沒了收入來源,陳雲嬌就回了二老那兒。
不過二老沒工作,還天天打麻將,入的沒有出的多,自己都養不活,更別提養活陳雲嬌這個大手大腳過慣的小公主了。
放暑假的時候還好,開了學要交學費,還要生活費,二老一窮二白根本拿不出錢,到現在開學兩個月了,高二的學費還沒交呢,學校說了,要是她再拿不出學費就勸退,所以二老堵我要學費來了。
「做你的春秋大夢呢!自己家孩子自己不養,讓別人家孩子養,你們倆老東西是癱了廢了,還是你們那寶貝孫女殘廢了?讓你們這麼上趕著欺負人!當誰老實呢!」
我正想反駁,但我還沒開口,趙阿姨切像護崽的老母雞一樣,突然把我拉到身後。
跟著又聽她一聲大喝,「範文琪,你在那愣著看熱鬧呢,還不趕緊拍你的姥姥姥爺讓廣大網友看看!」
我後知後覺拿出手機,二老又被氣跑了。
我疑惑地看著趙阿姨,其實從讀高中後,她隻要有空就會跑市一中看我,雖然她不怎麼跟我說話,但她每次帶的東西都是我緊缺的。
她好像跟我印象中的趙阿姨,不太一樣。
我爸送我回學校的路上,我問他趙阿姨的事。
我爸嘆了口氣,「你趙阿姨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以前老對你板著臉,也不是不喜歡你,她是因為不喜歡你媽。之前你媽每個月催我要撫養費,還找各種理由多要錢,理由當然都是你。」
「你媽說你們窮的給你買不起衣服,說你要交學雜費了,諸如此類的理由要錢。但其實我們生活也不好過,家裡要養你兩個弟弟,我每個月要給你出撫養費,你媽還多要,我們壓力很大。聽得多了,你趙阿姨就覺得你媽是拿你當借口,覺得你每次來家裡就是故意穿的那麼慘給我們看的,她覺得你是你媽的間諜。」
「你出事那天,說讓我回去問問她,我就問她了,那天你趙阿姨哭了一夜,她說對不起你,這麼多年誤會你了,你被你媽折磨的那麼慘,她竟然還那麼對你,你當時肯定很傷心,肯定恨透了她。」
我爸講完,問我這麼長時間趙阿姨都沒告訴我嗎?
我搖了搖頭,我爸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你趙阿姨,嘴硬。」
「她很像個媽媽。」
「她本來就是你媽媽。」
我爸講完立馬閉上嘴,又連忙找補,「你要不想喊她,不叫也行。」
「我先進去了。」
13
但我並不想對趙阿姨改口,陳娟的兩面三刀,她一句誤會,害了我這麼多年。
哪怕她無辜,可我也是切切實實的受害者。
後來兩年發生了很多事,陳雲嬌因為沒人給她錢花,慫恿陳家二老讓監獄裡的陳娟賣房,聽說陳娟拗不過父母意思,把房賣了,陳雲嬌拿著幾十萬巨款瀟灑了很久,但因為在學校亂搞被開除了。
輟學後她花完了幾十萬,沒錢花了,就偷陳家二老的東西賣,陳家二老發現後教訓她,動起手來,雖然是二打一,但倆人到底年紀大了,打不過陳雲嬌,其中一個摔成了半身不遂。
陳雲嬌後來沒東西賣了,又搞不到錢,就成了小太妹,整天跟著不同的男人混。
期間陳雲嬌來我們學校找過我幾次,我沒理,她帶倆小混混在校外堵了我一次,問我要錢,我為了脫身給了她兩百。
我爸無言以對,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那我」畢竟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再後來我們縣出了個很兇殘的情S案,據說因為錢, 女的捅了男友十九刀,男友被虐S。
作案人姓陳, 19 歲,xx 縣 xx 鎮人士,信息和陳雲嬌全對得上。
出了這事後, 我就再沒聽過陳雲嬌了。
高三這年,陳娟出獄了,她出來後沒地方去,就跑來學校找我, 不停對著我雖然做了手術, 但還有點弱聽的左耳哭訴。
說她那麼對我都是被陳家那二老逼的, 那兩位天天罵她,說她害S親哥哥,她是沒辦法了才那樣對我,她打我她也心疼。
她現在已經付出代價了, 房子也被她爸媽賣了,我是她女兒, 如果不管她,她會S的。
我說管你可以啊, 但你得等我成年再說。
陳娟惱羞成怒, 說她現在什麼都沒了, 這一年讓她去哪?
愛去哪去哪。
笑S,一個手腳健全的成年人對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說這話, 真以為洗腦了我十幾年就能洗腦我一輩子嗎?
14
後來陳娟又找過我幾次,我沒理她, 但有次趙阿姨來給我送飯,剛好和她碰上。
陳娟手上拿著兩包小學時陳雲嬌愛吃的辣條,在門口遞給我,趙阿姨一手提著飯盒, 一手提著一大袋沉甸甸的自己包的粽子,從悠長的甬路費力地走來。
那個畫面,和 7 歲那年陳娟拿辣條接陳雲嬌放學,把她溫柔地放到自行車後座上,卻罵我自己滾回去的畫面重疊,我童年的噩夢仿若一瞬之間被治愈了。
「媽。」
「琪琪, 你終於肯再喊我了。」
陳娟激動的不行,不停和我招手, 「快快, 這兩包辣條媽媽特意給你買的。」
趙阿姨走到門口,聽到我的聲音愣住了, 舉起來的飯盒無力地放下了。
她看了看陳娟,似乎打算轉身離開。
「媽,粽子趕緊給我啊,我等著吃呢。」
趙阿姨又愣了下, 然後紅著眼睛跑了過來。
「琪琪, 你叫誰呢?我才是你媽!」
陳娟在邊上叫囂,趙阿姨卻一下子撞開她,「起來,別耽誤我女兒吃飯。」
陳娟在那一刻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淚倏地從她眼眶流出來,從此她再沒在我的世界出現過。
而我和我媽在校門口,倆人一人吃了一個粽子。
我放下了對過去的執念。
那天的夕陽好美!
(完)
-
字號
-
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