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府上又請了一位遊醫給世子治療腿疾，這位遊醫本事很大，就是太忙。

 

老人家急匆匆傳給我一套針法，叫我每日給世子按摩扎針。

可這按摩扎針不能隔著衣物，一開始世子還有點抗拒。

 

「你我男女有別。」

 

他警惕地望著我。

 

「你昏迷那一個月，身上都是我擦的。」

 

我腦瓜子嗡嗡的。

 

世子聽完，整張臉從上到下都紅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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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豎起手掌發誓，「千真萬確。」

 

說罷，我上手扒他褲子。

 

他倒是沒有抵抗，隻是一直盯著我瞧。

 

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手中針都險些拿不穩。

 

「田翠翠，如此說來，你將我全身都看光了？」

 

這話怎麼聽起來如此別扭。

 

「我當時隻拿你當個病人。」

 

「那如今呢。」

 

世子卻又問，他的眼神中帶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像是很期待我的回答，上半身湊近了些。

 

我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心跳不由加快，手下一用勁，針扎深了半寸。

 

世子低聲嘶了一句，咬牙切齒罵我。

 

「田翠翠，你故意的！」

 

哎呀，還不都怪你，非要這麼看著我。

 

我匆忙將針抽出來，打算再扎一次。

 

哪裡料到世子又問方才的問題。

 

我一個哆嗦，又扎歪了。

 

來來回回三次，眼瞧著那裡多了個血窟窿。

 

世子老實了，用書蓋住臉。

 

「我不說話了，你扎吧，扎S我得了。」

 

?22

 

遊醫的方子很有用，不過半年，世子便能下地走路了。

 

隻是走得慢，要拿我當拐杖。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時不時用手按住我的腦袋。

 

我很不喜歡他這樣，卻又礙於他的身份無法發作。

 

又是一年春闱在即，世子決意科舉。

 

他走得還不是很穩當，所以隻能我陪在他身邊。

 

世子穿得白衣，面若冠玉。

 

我坐在他身側，馬車簾子被春風吹起來，兩側都是趕考的學子。

 

「緊張嗎？」

 

我小聲問。

 

世子捏拳復又松開，「八歲起便會的東西，有什麼可緊張。」

 

「切，吹牛。」

 

我好歹跟了他快五年，哪裡看不出他眼下的小動作是何意。

 

世子伸手捏我的臉，我吃痛往後退。

 

「蠢丫頭，等本世子給你考出一個三元及第如何？」

 

「聽不懂。」

 

世子松開我的臉，復又在我額頭上敲了個重重的慄子。

 

「果真是村姑，跟了我這麼多年仍舊蠢笨。」

 

馬車到了考場外，我先下車想去扶他。

 

但世子卻擺擺手，「叫你做了我這麼多年的輪椅和拐杖，如今不必了。」

 

說完，他自己便從馬車上從容地走了下來。

 

他一步步朝考場走去，我鼻頭不知怎的有些酸澀。

 

我原本以為他不會回頭了，正準備轉身離開，卻忽而看見他回眸朝我擺手。

 

「田翠翠！」

 

他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等我出來。」

 

自然會等，說一些廢話。

 

「你沒什麼話同我說？」

 

世子見我不言語，蹙眉又問。

 

他今年十八，高挑如松柏，眼下神情卻又像是回到了我們初見時那天。

 

我不會說什麼漂亮話，「我就在這等你。」

 

世子卻很滿意，朝我挑眉。

 

也不知在樂什麼。

 

23

 

他果真沒吹牛，一路考上去，都是第一。

 

狀元聖旨到侯府那日，正值秋收。

 

侯府上下一派喜氣洋洋，我給世子穿好狀元袍。

 

「紅衣穿著也好看。」

 

我說出真心話，世子一副自然如此的表情，隨後又敲了敲我腦門。

 

「你不陪我去？」

 

中狀元後，要請當地官員吃飯。

 

這些應酬的場合我一直不喜歡，更何況，我今日有事呢。

 

「你去吧。」

 

「那你等我回來。」

 

世子很愛和我說這句話。

 

我這回沒答應他。

 

等他走出府門，我便收拾了包袱跪倒在大夫人面前。

 

「眼下世子已好，妾要回家去了。」

 

大夫人面露詫異之色。

 

「翠翠，我已經將你當做自家人。眼下禹之身子好了，又剛中了狀元。我還打算著過兩日叫你們圓房。」

 

我是大夫人五百兩銀子買來的妾，雖然是衝喜用的，但總歸要走到圓房那一步。

 

可我卻覺得沒這個必要。

 

「世子往後有大好的前程，我隻是個鄉野村婦，若真的納了我，到時候正頭娘子進來難免厭煩。」

 

大夫人聽我如此說，一時竟也想不出反駁的話。

 

這也倒是。

 

正經人家的公子斷然沒有未曾娶妻，先有小妾的說法，傳出去未免顯得家風不正。

 

「翠翠，我們侯府真心欠你的人情。可你執意要走，我也不好強人所難。這樣吧，你還有什麼想要的，盡管說。」

 

「若是夫人能將江雲江海兩個侍衛給妾，妾感激不盡！」

 

既然大夫人都開口了，那我斷然沒有不佔便宜的道理。

 

可我沒想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幽幽的冷笑，隨著我回眸，正巧撞上世子陰鸷的目光。

 

他鮮少露出這般神情。

 

「田翠翠，我早知你紅杏出牆。」

 

這是什麼話，我這顆紅杏又不曾栽到他的院子裡去。

 

「一口氣就要兩個，你吃得消嗎？」

 

我眉頭微皺，「哪怕十個也行。」

 

爹娘又置辦了幾十畝良田，眼下正是秋收的時候，能多幾個漢子可是大大的好事。

 

我卻不知世子為何看起來咬牙切齒，重重地說了一句。

 

「田翠翠，你很好！」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跟了世子爺五年，這還是他頭一回誇我咧。

 

24

 

他宴席也不去了，就跟在我身邊看我收行李。

 

我轉身他就跟堵牆一樣在那站著，弄得我很是不方便。

 

「世子，您沒別的事做嗎？」

 

「你回家可是要嫁給那個柱子哥？」

 

他卻不回答我的話。

 

「你還記得他？」

 

「我問你話呢。」

 

他莫名兇了起來。

 

「我不嫁給他，那日去幫你送文書，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就斷了。」

 

我嘆了口氣，沒注意到世子笑了。

 

「你為了我和他吵架？」

 

「也可以這麼說，世子能不能再讓一讓，我這水杯可以帶走吧。」

 

世子倒是很大方，一口氣把一套茶具都給我了。

 

「這是您最愛的那一套呀。」

 

世子笑而不語，看著心情甚好。

 

「那你要那兩個侍衛做何用？」

 

「地裡收稻子，他倆脾氣好，體格子也強壯。」

 

世子笑著居然開始拍手，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這般喜形於色。

 

我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別是發燒了吧。」

 

八歲那年發燒就燒瞎了眼睛，如今好不容易痊愈，可不能再壞一回。

 

世子卻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突然深情起來。

 

「田翠翠，你還是挺關心我的嘛。」

 

「廢話，我自然關心你。」

 

「哦？為何？」

 

世子一臉得意，靠在桌旁笑吟吟望著我。

 

「我拿了侯府五百兩銀子。」

 

世子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若沒有這五百兩呢？」

 

「沒有我自然不會來，沒銀子我為何背井離鄉。」

 

我瞪著大眼睛。

 

「單純是為了我。」

 

世子指了指自己。

 

「沒有五百兩我壓根不認識，如何為了你來。世子你可是狀元郎，怎能問出這般問題？」

 

我收拾好了，抬腿要走，世子卻跟在我身後。

 

「所以你對我好，純粹是因為五百兩銀子。」

 

「不然呢。」

 

我將行李舉起，放到車上。

 

「那現在呢，除了五百兩銀子，還有沒有別的讓你留下的理由。」

 

「世子，我沒說我要留下。」

 

他今天怎麼了，也沒喝酒呀。

 

「倘若我希望你留下呢。」

 

我想確認他是不是認真的，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問不出口。

 

末了我隻好抬眸看向玉蘭樹，「世子，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你是玉蘭花，永遠掛在枝頭，幹幹淨淨不惹塵埃。」

 

「我是野草，日復一日長在黃土地裡，不好看髒兮兮的。」

 

「你希望我留下，但我自知我不適合留在這裡。從前你是個廢物，我能幫你。可是眼下，你已經好全乎了，你身邊不再需要有人給你推輪椅了。」

 

我盡量說得明白一些。

 

「侯府會有很多比我漂亮比我能幹的丫鬟，我田翠翠更適合做個村姑。」

 

世子看了我很久，「所以就算我叫你留下來，你也不願意。」

 

我重重點頭。

 

25

 

五年不曾回村，家中一切都變了樣子。

 

從前一直漏水的茅草屋早就改成了三進三出的大宅子，爹娘沒請丫鬟，倒是請了幾個長工。

 

柱子哥不在村裡，上次吵完架之後，他就北上和胡人做生意去了。

 

我坐在天井吃娘親手烙的餅，還是和以前一樣香。

 

娘總覺得我在侯府受盡了委屈，這些天一直拉著我的手哭。

 

其實在侯府我的日子過得並不差。

 

不過我突然發覺自己有些不習慣沒人罵我了。

 

前五年在侯府，幾乎每天都有人罵我是村姑。

 

可回到村子裡，大家都奉承我出落的水靈，像官邸人家的小姐呢。

 

村頭的媒婆王嬸想給我議親，畢竟我已經二十了，在村裡算得上大姑娘。

 

爹娘也希望我成家，所以我就沒反對。

 

這日王嬸領著相親對象進門，我等在裡屋。

 

礙於規矩，我隻能從窗戶口戳一個小縫往外頭瞧。

 

可當我看清楚外頭男子後，嚇得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怎麼會是世子爺。

 

「晚輩姓謝，名禹之。叔叔嬸嬸叫我禹之就行，心系貴府千金已久，特來求娶。」

 

世子朝我爹娘行禮, 那腰低得都快到地上去了。

 

他這是做什麼？

 

「不知你的家世？」

 

爹木訥開口，他也被世子的一身貴氣派頭給弄暈了。

 

「晚輩是侯府世子，其實說起來, 兩家之前就有姻親。隻是從前那段過於倉促, 我也不忍心叫翠翠做妾, 所以特意三書六禮, 迎她過門。」

 

我啪的一下推開房門, 「世子, 你別是又傻了？」

 

26

 

世子是認真的。

 

院中放了滿滿的聘禮，金釵也跟了來。

 

金釵勸我和世子好好談一談, 「我知道你自卑, 翠翠。可你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你配得上。」

 

我沒想過我是因為自卑, 和世子一起走在鄉間的田埂上時, 我盡量離他遠一點。

 

可世子偏要往我身邊湊，他停下腳步，指著地上的野草。

 

「你說你像這個嗎？」

 

我點點頭，世子轉眸看了看我, 卻搖頭說不像。

 

「田翠翠, 我這個人說話的確討厭。平日總罵你是粗鄙村婦，其實並非是心裡話。」

 

世子認真地望著我, 他比之前更成熟了, 說話也不緊不慢的。

 

「倘若沒有你, 我恐怕早就S了。」

 

我賣身這件事，爹娘完全尊重了我的個人意願。

 

「（看」世子鮮少說這麼長一段話, 毒辣的秋老虎已經曬了好幾日,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起了一陣涼爽的秋風。

 

他就這麼坦坦蕩蕩在日頭底下對我告白, 叫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嫌我醜？不嫌我粗鄙，也不嫌我腦子笨嗎？」

 

世子堅定而又溫柔地搖頭。

 

「從前過往所有話皆是言不由衷，從看清你面容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心非卿不娶。」

 

「可我怎麼能做你的正妻呢。」

 

「叫金釵幫你管就是，你想做什麼都行。」

 

我哦了一聲，低眸用腳蹭田埂上的土。

 

「所以你同意嗎？」

 

反倒是他有點急不可耐。

 

「同意, 隻是我要先秋收了再跟你成親。」

 

世子噗嗤笑出聲, 想伸手抱我，可礙於爹娘就在不遠處看著。

 

所以他隻是伸出手指扭了扭我的臉, 力道很輕。

 

「說不定我也能幫你割稻子。」

 

「你？你可不行, 這方面你還是不如江雲江海。」

 

可能是我這句話說的不對, 世子後面三天沒回家，連著在地裡割了七八畝。

 

成親那日，他黑了很多。

 

洞房花燭夜, 他借口自己太黑不想吹蠟燭，在搖曳的燭火下親了我一次又一次。

 

看來他身體真是全然好了，折騰S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