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將肉包子遞到她手中，笑道：「快吃。」

 

娘親與我已經好久沒吃過肉的滋味了。

 

她捧著肉包，咬了一口，眼淚便要落下來。

 

我拿袖子為她擦，「不哭，以後女兒天天給阿娘吃大魚大肉，快吃快吃，一會兒都不熱了。」

 

那晚上，一向飯量小的娘親吃了三個大肉包。

 

我瞧在眼裡，心中高興。

 

一晃數月過去，我研制的藥賣得很好，基本不用我出面，隻要隔段時間去趟怡紅樓，便會有一筆銀子入賬。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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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同上世，我做生意的消息不知道如何傳到了家裡面，隔天便在京城中看到了席錦與齊昭的身影。

 

上一世她沒能瞧得上我的營生，覺得我整天拋頭露面，不成體統，還嫁給了乞丐，不配為她的妹妹，羞辱我一番，引得周圍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戳著脊梁骨罵，砸了我的攤子就走了。

 

這次，她見到我的時候，眼睛裡面雖還是不屑，但多了一份的豔羨。

 

她嘴邊含著盈盈笑意，上前來與我搭話，「好妹妹，可願意教教姐姐嗎？」

 

我自是不願的。

 

席錦這個蠢笨如豬的腦袋，不適合經商。

 

就算是我將所有的生意都介紹給她，她的結果也隻是敗壞家產罷了。

 

見我不搭腔，席錦一臉的討好笑容立刻收了回去。

 

她指揮著齊昭，從我身上搜走了一張字條。

 

「這就是你的秘方吧？」

 

我臉色一變，著急跳腳，「快還給我！」

 

誰料到，下一秒，她便將秘方放進了自己衣袖中。

 

招招手便帶著齊昭走了。

 

臨走前，還撂下一句話，

 

「瞧著吧，我一定比你做得更好。」

 

我踉跄著在她身後追，齊昭忽然轉身，揚著拳頭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我立刻扭頭，掉下幾滴眼淚，「你們搶人東西，還想打人不成！」

 

我聲音過大，吸引許多人看過來。

 

席錦怕引來官府之人，連忙扯著齊昭快速離開。

 

而我再也沒上前追去。

 

不是不敢了，而是根本不想。

 

她搶走的是秘方沒錯，但那是我淘汰下來的一批，按照上面步驟研制成的藥粉，會叫人毀容。

 

席錦是鐵了心與我比較。

 

我在怡紅樓對面盤下一家商鋪，她立刻從我旁邊盤下一家。

 

我的美容藥粉五十兩一瓶，她就賣四十兩，甚至三十兩。

 

要知道，這藥粉可是上好的藥材提煉而成的。

 

如此賤賣，我聽了都心痛。

 

漸漸地，我商鋪來的人越來越少，隻剩下錢娘子一個人依舊光顧。

 

她嗑著瓜子，憤憤不平，「我一瞧，她那瓶中賣的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會叫人爛臉的！」

 

我口中茶水，險些嗆到。

 

見我反應過大，她看過來，遞給我一瓶藥粉。

 

「這是我託人從那邊買來的，你聞聞。」

 

我不用聞都知道，這裡面的成分根本不對。

 

「就是這裡！給本小姐砸！」

 

我還沒來得及跟錢娘子吐露實情，就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鬧。

 

錢娘子眉梢一抬，立刻拉著我前去看熱鬧。

 

她帶著我一路從人群外圍硬生生擠進中間。

 

映入眼簾的，便是遮著面簾子的喬大小姐。

 

京城誰人不知，喬大小姐是喬大將軍的獨生女，脾氣大得很呢。

 

此刻，她正叉著腰，指著席錦大罵，「賣給本小姐的什麼爛東西，我用了幾次，臉上起了許多紅疹，看我不砸爛你這攤子！」

 

說著，她身後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立刻衝進店鋪中，施展拳腳。

 

說實在的，我從來不知道東西砸爛的聲音如此好聽呢。

 

「喬姑娘，小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小的賠你錢……」

 

席錦哆哆嗦嗦開口。

 

她早就發現站在前面看熱鬧的我，但根本無暇顧及我。

 

喬小姐的責難，夠她喝上一壺了。

 

啪——

 

響亮的耳光聲讓我渾身一震。

 

再看去，席錦已經被打翻在地，卻不敢起身，隻能跪著求饒。

 

而齊昭也渾身顫抖著跪在一旁，絲毫不敢說話。

 

喬小姐腰間還帶著她常用來打人的鞭子。

 

但據我所知，她用鞭是一流的。

 

席錦被打得渾身是血，抱頭亂竄時，錢娘子貼心地將我拽到一旁，神秘道：

 

「偷偷告訴你，她店鋪裡的小廝，是我安排進去的。」

 

看她擠眉弄眼的模樣，

 

伴著席錦的慘叫聲，我忍不住笑得肚子發痛。

 

08

 

席錦惹惱了齊小姐，生意本就做不下去了。

 

再加上，越來越多的人帶著滿臉的疹子來找她麻煩，她連夜逃回了家。

 

臨走時，我正巧在關店鋪門。

 

她憤恨地咬牙切齒，「席歡，你等著瞧吧，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

 

我攤攤手，模樣無辜。

 

「知道齊昭會成為未來的昭王麼？」

 

像是石子落入平靜的湖水，激起一層水花。

 

我笑著看她，在她逐漸震驚的眼神中，笑著點頭，「如你所想。」

 

「怎麼會？」

 

看來，在席錦心中，她就是主宰。

 

她能重生，她能更改命運，能萬人仰慕。

 

但她錯了。

 

她錯就錯在，把逆天改命的機會全部放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況且，還是一個身為乞丐的男人身上。

 

「好姐姐，還有許多事情，等你慢慢發現呢。」

 

09

 

經此一事，我本以為可以清靜一陣子了。

沒想到僅僅隔了一個月，便看到席錦出現在我家門口。

 

「阿姐來做什麼？」

 

我下意識將錢袋往身後藏了藏。

 

今日我是去給錢娘子送銀子的進草藥的，現下隻剩這些銀子了。

 

若是被搶了去……

 

席錦堆著笑臉到我面前，親昵地挽著我的手臂，「好妹妹，阿姐就要與齊昭大婚了，特意來告知你，到時候一起要來。」

 

我不自在地抽出胳膊，「阿姐大婚，做妹妹的自然要去。」

 

席錦滿意地點點頭，拉著齊昭便往我新買下來的宅子裡面走。

 

這個宅子雖然不大，但比之前住的破落院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這是我花了幾百兩銀子買下來的。

 

我攥緊拳頭，看著席錦略帶嫌棄的眼神，

 

「嘖嘖，妹妹就住這地方啊，還不如回家呢，家裡可比這條件好多了。」

 

我譏諷一笑，開口道：「是啊，但那好的院子如何輪得到我？若是輪到我，我也不至於背井離鄉來到這裡啊。」

 

席錦倒是不笨，聽出我話中意味，臉上笑意消散。

 

她朝著齊昭招手，「把她銀子搶來。」

 

「你幹什麼！」

 

我連忙後退幾步，從旁邊抄起一把柴刀對著齊昭，「來啊！不怕S你就過來！」

 

齊昭本就是個貪生怕S之人，見我拿了刀，立刻不敢動了。

 

席錦在背後跺腳怒罵，「窩囊東西！」

 

我露齒一笑，看向她，「阿姐，你當真看得上這樣的人嗎？你不好好想想，沒了你，他現在還是一個乞丐！」

 

手足之情，我勉強提點席錦一次。

 

就要看席錦開不開竅了。

 

席錦臉上一僵，隨即將齊昭拉到自己身邊，趾高氣昂看著我，

 

「你不會是想挑撥我和阿昭的關系吧？到時候你就好把他搶走了是不是？」

 

蠢東西！白活一世！

 

我翻了個白眼。

 

多餘提點一句！

 

「阿昭以後是要當王爺的人！看他這眉宇之間的將相之氣，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挑撥離間！」

 

她像是被我的話激怒了，竟然拿著棍子衝向我。

 

我連忙用柴刀擋下。

 

齊昭與她一前一後夾擊我，很快，我便落入下風。

 

眼看棍子便要落到我腦袋上，我立刻抱住頭，以免傷到。

 

預料中的痛沒到來，睜開眼時，便看到了錢娘子帶著一眾姐妹來到院中。

 

她叉著腰，招手，「給我把他們趕出去！不要臉的狗東西，敢欺負到老娘的人！」

 

「你算什麼東西？敢打我？」席錦一臉不服氣。

 

但很快，她就在一堆姐妹的毆打下服氣了。

 

錢娘子拿出手帕擦手上的灰，

 

「我是你姑奶奶！給我打！」

 

她們打得痛快，我看得也痛快。

 

等人被趕走後，錢娘子看著我，臉色一變，「你怎麼受傷了？」

 

她一說，我才意識到自己胳膊上被割了道血口子，鮮紅的血正往外流著。

 

「要不是我見你這麼長時間不回來，你恐怕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錢娘子給我包扎著傷口。

 

我想著事情，絲毫沒聽進去她的話。

 

她壞心眼地用力一勒，我吃痛回神，便看到她痴痴地笑。

 

10

 

席錦不會放過我的。

 

那日她回家後，便將此事告知了爹爹。

 

沒過幾日，他便到了京城，見面便給了我一記耳光。

 

「帶著外人欺負你阿姐！我平日是怎麼教育你的！」

 

我挺直腰杆，直視著他的眼睛，「教我把最好的讓給她，教我替她背鍋，替她挨打！你也是我爹爹啊！我也是你的女兒啊！」

 

我再也忍不住，滿腔的委屈吼了出來。

 

他似乎沒想到我反應如此激烈。

 

我咬著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祠堂起火，我與阿姐都被困在裡面，你說的什麼話！」

 

——快救小錦，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火勢太大了，阿歡救不出來就算了吧。

 

——小錦，你沒嚇到吧？

 

「我好不容易從火中爬出來，隻不過想同阿姐一樣要一個擁抱，要一個安慰，你是怎麼做的！」

 

他嗫嚅著唇，說不出話。

 

我冷笑出聲，「你當場給了我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

 

「你說，是我燒著了祠堂，差點要了你女兒的命！」

 

「我就不是你女兒嗎！」

 

我聲音很平靜，似乎在說著一件與我不相關的事情。

 

但上下起伏著的胸膛，卻昭示著這件事真真切切發生在我身上。

 

他終於說話了，拉過席錦，「你阿姐手臂上留下一道疤……」

 

「那我呢？我後背上，腿上，都是被火燒後留下的疤，你這個做爹爹的有來看過我一眼，安慰過一句嗎？」

 

「還有，那祠堂，不是我燒的，是她貪玩打翻了蠟燭。」

 

這麼久以來，一直積攢在心底的話一次性說出來的感覺，真的挺過癮。

 

我看著還沒緩過神來的人，走到席錦身旁，

 

「阿姐，明天就是你與齊昭的大婚之日了吧，做妹妹的祝你們百年好合。」

 

我轉過身，步伐邁得很快。

 

關上門的瞬間，我身體力氣仿佛被抽幹了般癱坐在地上。

 

這些年積壓了太久的怨恨，現在全部泄出去，好像還真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仰望著天，忽然間發現天空好藍。

 

在我印象中，我頭頂的天好像都是灰蒙蒙的，現在竟也變了樣。

 

第二天一早，我坐進馬車。

 

看著一馬車上的吃食糕點，我擠出一張笑臉看向錢娘子，

 

「這些……你吃得完嗎？」

 

「路途遙遠，我們慢慢吃！」

 

她拍著身旁的座位，眼睛亮晶晶地看我。

 

我無可奈何的坐過去，剛坐下，就被塞了一口桂花糕。

 

錢娘子嘴邊粘著糕餅渣，含糊開口，「你還回去做什麼？你那個姐姐，我看著就心煩，真想給她一個嘴巴子。」

 

我笑笑，將手帕遞給她，「請你看一場好戲。」

 

11

 

我們趕到的時候，酒席已經開場了。

 

站在門口的小廝見到我，伸手阻攔，「二小姐，您不能進去。」

 

「為什麼？」

 

「大小姐和姑爺特意叮囑了，您不能進。」

 

我聳聳肩，從懷中掏出一小錠銀子塞給他。

 

看他挪開位置，我抬腳邁了進去。

 

席錦的婚事辦得很盛大，幾乎全城有頭有臉的人都被請了過來，酒席就擺了幾十桌。

 

看來席錦對齊昭的事情很有把握。

 

我送了禮，坐在角落一桌，等著那人的到來。

 

今日，是前世齊昭封為昭王的日子。

 

原本我以為席錦不會傻到如此地步，但齊昭拿著半塊玉佩，三言兩語就讓她相信了齊昭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子。

 

那枚玉佩，我記得清楚，是齊昭從微服私訪的王爺身上偷來的。

 

前世，我與他還因為此事，差點進了大牢。

 

所幸當時我錢財傍身，用錢擺平了此事。

 

又拿出大部分錢財捐給國庫，才讓聖上賞得一個昭王的名號。

 

這個名號，有其實跟沒有一樣。

 

現在想想，就是今天了。

 

我現在都記得當時席錦把這些事情說給我聽的時候，那種得意洋洋的模樣。

 

簡直令人可笑。

 

這種鬼話竟然也信。

 

我往嘴裡塞了口魚肉，立即吐了出來，「好腥。」

 

這些日子，嘴巴都被養刁了。

 

愈發吃不得難吃的東西了。

 

錢娘子立刻湊過來，小聲道：「還是我做的魚好吃吧？」

 

這點我必須承認。

 

除了娘親，錢娘子做的魚肉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我喝了口茶水，漱了漱口。

 

午時，聖上派了大太監過來。

 

一席人當即跪倒一大片，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席錦則高高昂著上半身，臉上洋溢著得意地笑。

 

「傳皇上口諭——席府之女席歡，為國捐贈，論功行賞，特賜郡主稱號，欽此——」

 

我從人群中出現，接過聖旨，「民女謝過聖上。」

 

「不可能！」

 

席錦滿臉不可置信，當即站起身來，將那半塊玉佩舉在大太監眼前。

 

我餘光看到，齊昭阻攔了下，竟然沒攔住。

 

可以見得，席錦異常激動啊。

 

「公公，您好好瞧瞧，可認得這半塊玉佩？」

 

大太監捏著玉佩仔細看了看，忽然臉色一變，斥道：「大膽！此玉佩乃是宸王所丟，竟是被你偷走的！來人，拿下！」

 

短短時間，風雲變幻。

 

席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侍衛們摁倒在地上。

 

齊昭也被揪了出來。

 

我來到大太監身旁，遞了一錠銀子，「公公，可否讓我與阿姐說說話。」

 

「自然可以, 請。」

 

看著席錦仿佛要吃了我的眼神，我嘆口氣, 「阿姐，早就勸過你的, 齊昭就是個乞丐而已。」

 

「你胡說，他分明……」

 

話說到一半, 她突然反應過來, 惡狠狠盯向我, 「竟然是你！」

 

「是我，我的好姐姐, 齊昭離了我，什麼都不是！」

 

12

 

一場喜事終成空。

 

上馬車的時候，爹爹從後面追上來。

 

「阿歡, 你阿姐需要一千兩黃金可以贖出來, 這錢, 算爹爹借的好嗎？」

 

「我要你S！

 

「-終」我揮揮手, 「馬夫, 我們走。」

 

看著身後他跌坐在地上，我心中無比暢快。

 

錢娘子又遞來一塊糕點，「得償所願。」

 

我笑笑，「得償所願。」

 

回到京城, 我生意越做越大，從西域購進許多奇珍異寶開始販賣，錢越攢越多。

 

我開了私塾，請了幾位教書先生。

 

不過隻教那些沒錢又想上學的孩子們。

 

聽說，爹爹將院子都賣出去了，借遍了所有的人家，才勉強湊夠一千兩黃金, 將席錦與齊昭贖了出來。

 

我原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他們了。

 

沒承想，我從西域回來那天。

 

錢娘子眯著眼，指著我府前兩個髒兮兮的人, 「誰啊？」

 

「阿歡！是我, 我是阿姐！」

 

席錦原本白嫩漂亮的臉龐早就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她撲到我面前，流著淚求我給點錢。

 

我抬了抬腳, 往後退去，「爹爹呢？」

 

「爹爹……S了。」

 

S了？

 

我一震, 忽然想到許多來。

 

「你給我點錢, 我把爹爹安葬了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 抬腳往府中走去。

 

兩人想跟著進來，被侍衛們攔在了外面。

 

我叫住一個丫鬟，從懷中抽出兩張銀票,

 

「幫我送給外面的人。

 

「告訴她，以後別再來了。」

 

終是家人一場，眼下緣分算是盡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