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撥雪尋春
- 2883字
- 2025-04-08 16:30:13
王府中人以為他失蹤,四處尋找,實際他根本沒出府,而是躲在後山的假山當中,偷偷抹眼淚。
一個小姑娘發現了他。
看服飾,應該是封地內前來吊唁的官員之女。
「哥哥,我看到你被你爹打了,你是躲在這裡偷偷哭嗎?」
「關你什麼事!走開!」
「哥哥別哭,我經常被我爹打,我都不哭。」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他身邊,就開始講起自己爹娘對自己怎麼怎麼不好,請來的老師也總是打她。
「等我長大了,我要離開他們!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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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絮絮叨叨了一下午,最後叉腰說出了「豪言壯語」。
我神情恍惚,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從腦海裡翻出這事。
這是我九歲那年發生的事。
我已然不甚記得了,可周宴殊記得清楚。
他說:「第二次見面才是我在你家借住一晚,第三次見面,就是那時成親,我掀開蓋頭之時。」
我睫毛微顫。
他將我摟入懷中,下巴放在我肩頸之間。
「你還記得嗎,假S前的那一月,我與你賞京城的煙花,坐遊湖的畫舫,遊玩別院山莊,你給我做金陵的糕點,陪我在書房看書。你那時候說了,這些美好的回憶,以後也能拿出來反復品味。」
「於我而言也是一樣的,這幾年我不能露面,暗中謀劃之際,腦中全是當初我二人在京城的記憶。我加快步伐,有時也會冒進,就是為了盡快成事,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你面前。我那時候總想,你看到我還活著,一定會很開心。」
我抿著嘴。
「可我沒想到,你當初說心悅我,竟是哄我的。我回來,你一點也不高興。」
我倏地感覺到肩膀一陣湿意,心頭一陣驚訝。
周宴殊是哭了嗎?
「你就這麼憎惡我,連尊貴的身份、無數的錢財都可以不要,就為了逃離我身邊?」
我嘆了口氣,抬手推開他:
「我並不憎惡殿下,隻是殿下未來是天下之主,我家世不顯,做殿下正妻恐難以服眾,可若是貶妻為妾,又何嘗不是莫大的羞辱?」
「何況我也不想囿於宮牆,和眾多女子爭風吃醋,就為了爭殿下的寵愛,變成一個深宮怨婦。」
「殿下是個很好的人。」
「隻是我們不合適。」
23
我對周宴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聽著眉頭一松,似是被說服了。
在我真切的眼神中,他抬手將我雙手綁住。
「薛瑤,你的腦子裡一天都在想些什麼?誰說要貶妻為妾?」
他咬牙切齒,而後將我甩上馬,又緊跟著翻身上來。
他手上一甩鞭子,身下的馬快速跑起來。
我雙手被縛住,為了穩住身體,隻能向後靠著。
風刮在我臉上,吹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周宴殊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拽著馬繩,聲音中夾雜著沉沉的怒意:
「你想經商,京城的達官貴人比旁的地方多,能賺到更多的錢財。」
「你不想與你那爹娘扯上關系,爺可以把他們外放,讓他們離你遠遠的。」
「你不必再乖順,也不必伏小做低,爺的身家權勢,都是你的資本。」
「你不想和女人爭風吃醋,爺不納旁的女人就是了,爺心裡隻有你一個。」
「還有別的嗎,一並都說出來,讓爺聽聽,你還有什麼不滿?」
我閉著眼,臉皺成一團:
「你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見!」
周宴殊一拉馬繩,而後將我身子掰過去,面色鐵青:
「薛瑤,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真沒……」
他壓著我的脖頸,狠狠地吻了上來。
與其說吻,不如說是咬。
直到嘴裡血腥味蔓延,他才放開我:「什麼不合適?爺說合適就是合適!」
被帶回京城後,看守我的人越發多了,連出恭時都有人在外頭守著。
一連幾日,我實在受不了,找上了周宴殊:
「殿下莫要再派人看著了,妾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離開了。」
周宴殊翻著書:「還提和離嗎?」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搖搖頭:「不提了。」
那日我前腳剛跑,第二日周宴殊就追了上來,可見他手中的情報網有多麼發達。
跑又跑不掉,離又離不了。
還能怎麼樣?先這樣吧。
何況那日他在我耳邊承諾了那麼些話,我都聽清楚了。
那時我心跳得格外快。
我意識到,我走不了了。
對我這樣自幼無人關愛的人來說,有些金錢傍身就可以讓我知足,什麼權勢地位,都不是我所追求的。
可若是以愛為名,畫地為牢,我根本無法掙脫。
周宴殊合上書頁,邁步過來,將我攔腰抱起。
我下意識攬住他的脖子:「殿下要做什麼?」
「做夫妻該做的事。」
……
床榻間,我想起五年前,突然抬手抓了把他的胳膊:
「殿下當初為何不碰我?」
周宴殊壓下身來,曖昧低語,讓我忍不住瞪大眼。
他說,蕭乾當初給他下的西域奇毒,他雖然解了,可餘毒卻影響了那方面……
當初他並非不想,而是有心無力。
後面調養了幾年,這才好起來。
他居然連這都是騙我的。
算了,我騙他,他騙我,我們這對騙子夫妻,就這麼扯平吧。
24
皇上先封了我父親為伯爵,後才賜下了封太子妃的聖旨,讓我以伯爵府女兒的身份嫁給周宴殊。
而當初那位操持登基大典的白氏嫡女成了皇後,我這才知道是我當時想岔了。
與白家再度聯姻的不是周宴殊,而是皇上。
皇後三十餘歲的年紀,也是二嫁之身,世家出身,又做了十幾年的大家宗婦,性情端莊嫻雅。
與薛姮不同,她分外賢良,從來不苛刻下人。
我常常入宮,跟在她身邊,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後宮清寧,沒什麼妃嫔,相比之下,伺候的宮女就有些多了。
皇後預備放一批宮女出宮,將名冊送到我面前。
我在上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薛瑩,如今在辛者庫伺候。
當初她被薛太後送進慎刑司,竟還活著,還活到了現在。
我在她名字上打了勾:
「將她放出去吧。」
皇宮於嫡姐而言,是離天下富貴最近的地方。
旁的宮女出宮時都喜極而泣,薛瑩卻是十分不情願。
她在辛者庫中,與世隔絕,隻知道改朝換代了,從宮裡出來後,她才得知如今天下落到了誰的手上。
得知我成了太子妃後,嫡姐瘋了:
「我為嫡,薛瑤為庶, 憑什麼她的命就這麼好?」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一定是!」
這話傳入我耳中,我淡淡一笑。
從父親將我二人送到京城來的那一刻,嫡庶之別就已經不再重要。
我與嫡姐明明雙雙重生,可她隻想走我前世走過的路。
而我另想走一條路, 可卻陰差陽錯, 殊途同歸, 當真成了一個「命好」之人。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完)
番外·周宴殊視角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薛瑤並未嫁給我,而是跟著薛姮入了宮。
她在薛姮身邊受盡折磨, 後來成了蕭乾的妃子, 還懷了孕。
懷孕期間, 薛姮將補品流水似的送過去,將胎兒喂大,在她生產之時, 預備剖腹取子,去母留子。
她險些S在產床上,而那個被她生下來的孩子,她一眼也沒看到。
好不容易挺了過來,她卻受到冷遇, 本就是冬日裡生產, 卻得不到足量的炭, 落下了病根。
她身子本就虛弱,養了不過兩個月, 就被一個女人推下湖, 淹沒在冰冷的湖中。
她叫那個女人「姐姐」。
我從睡夢中驚醒, 心頭浮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
我伸手觸到身旁的溫熱柔軟,才松了口氣。
可我想起夢中逼真的一幕幕,過往疑惑的問題都在夢中得到了解答。
為何瑤兒會知道薛姮假孕爭寵?
為何瑤兒會懼怕深宮,千方百計想要離開?
她不知道,能擺脫皇後,我求之不得。
「這我」我伸手撫上她有些白皙柔軟的面容,在她唇邊輕輕印下一個吻。
我還夢見, 薛姮假孕流產,嫁禍給了表姐白貴妃, 表姐被廢, 那個孩子成了薛姮的嫡子,薛家地位更穩,為排除異己,對白家瘋狂下手。
周家在夢中也造反了, 可沒了白家和後宮白貴妃的助力,皇位來得並不名正言順, 各地起義不斷。
我存著幾分慶幸地抱住她, 察覺到她睡得有些不安穩, 在她後背輕輕拍著。
第二日醒來,我派人去查, 得知瑤兒確實有個姐姐, 名叫薛瑩,剛從宮中被放出去不久。
她瘋瘋癲癲地,嘴裡不住地喊著「重生」「不應該」之類的字眼。
「孤不想再看到她。」
我下了命令,沒過多久, 薛瑩便失足落水,溺斃過身。
這個秘密,隻有我與瑤兒知道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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