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麼人啊，不會以為被顧家收養了，就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了吧。」

 

有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

 

想來是顧晚晴已經提前和她的這些同學說了什麼了。

 

但班主任卻好像沒聽到一般，隻是讓我上臺做自我介紹。

 

下面的人紛紛向我投來輕蔑的目光。

 

顧晚晴的眼中更是閃過了一絲按捺不住看好戲的神情。

 

這個人還真是不長記性啊。

 

所以我依照「國際慣例」脫了外套，然後真誠地和在場的人介紹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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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姜小小，班上的顧晚晴，從某種意義上算是我的姐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當年她的親生母親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趁著在顧家幫佣的機會，將我和她調包了……」

 

「而我身上的這些傷，就是她母親……」

 

在我說到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時候，班級裡出現了我熟悉的沉默。

 

這個年紀的人，是最容易被煽動的，同樣也是最容易被道德感壓垮的。

 

更何況就連班主任看到我身上的傷痕時，臉上都不由有一瞬的不忍。

 

看得出來，今天有不少同學晚上回去會睡不著覺了。

 

當然最睡不著的那個人，肯定是顧晚晴。

 

她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坦誠地毫無羞愧地在所有人面前揭露出自己不堪的經歷。

 

但我又為什麼要覺得羞愧？

 

如果這個世界連受害者的傷口都容不下，那麼錯的應該是這個世界。

 

我直視著已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顧晚晴，笑道：「所以晚晴姐姐，對於我的話，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顧晚晴愣住，淚光盈盈地看了看周遭的目光，最後終於頂不住壓力，哭著跑了出去。

 

下課之後，剛剛還在等著看我出醜的同學，紛紛過來關心我。

 

這時我的手機鈴響起，來電顯示的名字是顧行舟。

 

我直接按了掛斷。

 

一旁眼尖的同學問我：「你怎麼不接？」

 

我坦白道：「我哥偏心顧晚晴，這個電話十有八九是來罵我的。」

 

同學們看我的眼神中就又多了一絲同情，甚至還給我說起了顧家的八卦，包括顧晚晴那個至今沒有露過臉的未婚夫。

 

「你得留心點，以前傅時嶼是好，但現在傅時嶼都成植物人了，你小心你家把這門聯姻按在你頭上。」

 

上課鈴響前，我的新同桌小聲提醒了我一句。

 

我又想起了手機中的那個頭像。

 

【見一面吧。】我給那個頭像發道。

 

11

 

放學後，我回了幸福村。

 

先找到了宣阿姨和王大媽，給了她們十萬，做舞蹈隊的活動經費。

 

然後去擺夜市的地方找到了周尋，把存著整整七十萬的卡往她的小攤上一拍，道：「老板來碗面，吃完收攤，從明天起，你給我回學校上課去。」

 

周尋呆住，拿著鍋鏟在原地發了半天怔，才聽明白我的意思。

 

周尋曾經從姜紅芬的姘頭手裡救過我的命。

 

也曾經為了給我買藥偷過東西，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如果說大媽們給了我長輩的關懷，那周尋就是唯一一個會為了我豁出命的人。

 

我曾經期待和她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

 

但她妹妹病了，手術費加預後治療需要六十萬。

 

即便是保守治療，每個月也需要好幾千的醫藥費。

 

為了給她妹治病，周尋放棄了學業，白天進廠，晚上擺炒面攤。

 

周尋看著我，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張了張口，又不知該說什麼，就用袖子擦了把眼淚道：「你等一下。」

 

說著，就給我炒了一碗面。

 

吃碗面，我交代周尋，一定要趕緊回學校去。

 

「阿尋，你和我都是在泥潭子裡掙扎的人，有了機會咱們就一定要爬出去。」

 

說完，我離開了面攤。

 

剛走出夜市，轉進小巷就遇到了一個人——本該躺在床上當植物人的傅時嶼。

 

他就是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聯系的那個神秘人。

 

12

 

「顧行舟藏匿姜紅芬的地方。」

 

江邊，黑色的轎車中，他將一個信封遞到我的面前。

 

我有些驚訝：「你不怕我拿到姜紅芬的行蹤後就後悔，不和你合作嗎？」

 

他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微微彎起道：「你不會，因為真正把你害成這樣的人，除了姜紅芬，還有顧行舟和顧晚晴，這點我們目標一致。」

 

半年前，傅時嶼出車禍的那天，他撞破了顧行舟和顧晚晴偷情。

 

當時顧晚晴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諒，而顧行舟卻偷偷讓人在他的車上動了手腳……

 

那場車禍雖然沒有要了傅時嶼的命，卻讓他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那點證據早就被處理幹淨。

 

所以傅時嶼隱瞞了自己蘇醒的消息。

 

一邊著手找出傅家和顧行舟勾結的人，一邊找機會向顧行舟和顧晚晴報仇。

 

「據我的人調查，那天姜紅芬會突然和你『酒後吐真言』說出你的身世，應該也是顧行舟讓顧晚晴安排的。」

 

「因為顧家不願意放棄和傅家聯姻的好處，但顧行舟又不舍得讓顧晚晴嫁過來，所以才設計，讓你回到顧家。」

 

傅時嶼看了眼我手臂上露出的傷痕，抬手摸了摸他手臂上因為車禍留下的疤，嘴角微揚：「為了讓你代替顧晚晴嫁給我這個『植物人』。」

 

「等等，如果我沒記錯，法定結婚年齡不是二十嗎？你們豪門聯姻這麼草率的嗎？」我忍不住問道。

 

傅時嶼怔了下，然後自嘲地笑笑：「利益交換之下，沒什麼不可以的，領不了證就讓人先嫁過去，重要的是締結姻親關系背後的利益。」

 

「不過我們這次的計劃，一定會讓顧氏遭受重創，所以我個人還是建議你想清楚。」傅時嶼道，「畢竟那是你的親生父母。」

 

我捏了捏手中的信封，又想起這幾日與顧家父母相處的時光，堅定道：「不用想，這一局我入。」

 

因為我很清楚，隻要有顧氏的庇佑，顧行舟和顧晚晴就永遠都不會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我在外面住了半個月，並拉黑了顧家所有人的聯系方式後，顧行舟終於還是屈尊降貴來和我「道歉」了。

 

隻要是因為想讓我出席顧晚晴十八歲成人的生辰宴，順便將我介紹給眾人。

 

讓大家都知道顧家還有我這個女兒，為讓我「嫁入」傅家做準備。

 

隻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顧家竟會如此，連個單獨的歡迎會都不願意給親生女兒辦。

 

13

 

顧晚晴生日宴這天，顧家父母幾乎把寧城的整個富豪圈都請來了。

 

顧晚晴穿著最新款的禮服，戴著千萬級的珠寶站在顧家人的中間。

 

而我則穿了件遮住手臂的禮服站在一邊。

 

顧父看著我的裝扮和儀態，滿意地點了點頭。

 

等顧晚晴亮完相後，顧母才過來挽住我的手，將我介紹給在場的人。

 

顧母走後，顧行宇跑過來上下打量了我身上的禮服，皺眉道：

 

「這不是去年的款式嗎？我看 ?C ?牌不是送了好幾款高定來嗎？你幹嗎不穿？不對，你怎麼還擋著手臂，你沒去做除疤嗎？」

 

「姜小小，你不會是騙我錢吧！」

 

他躲著周圍的人小聲憤怒道。

 

看著他這張二傻子的臉，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他卻似乎因為我這一聲嘆氣，腦補出了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了？」

 

「什麼？」

 

「爸媽要把你嫁給姓傅的那個植物人的事。」

 

他皺眉看著我，又塞給我一張卡：「你要是不願意就逃吧，這裡面還有一百五十萬，你拿著跑路，等你以後結了婚再回來，他們也就沒辦法了。」

 

「你就不怕我跑了，他們把你的晴晴姐嫁過去。」

 

「不會的。」他道，「就算爸媽願意, 大哥也不會同意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心虛。

 

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麼。

 

我：「……」

 

這時, 顧晚晴已經走上臺發言了。

 

「天吶，那是什麼？」

 

人群中有人看著臺上的大熒幕驚呼。

 

還沒反應過來的顧晚晴不解地回頭，就看到了她和顧行舟越軌的畫面。

 

「這是兄妹亂倫？」

 

臺下的人竊竊私語。

 

而顧晚晴則早已面如金紙了。

 

這時還是我身邊的顧行宇, 猛地衝上去，護住顧晚晴，喊著讓人把投影關了。

 

隻可惜他的話才喊了一半，投影上就出現了另一段, 傅時嶼讓人跟蹤顧晚晴和顧行舟拍到的畫面。

 

「顧行宇？他就是個傻子, 我指哪兒他就打哪兒。」

 

「到底還是哥哥你聰明, 讓我從小就慣著他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還以為這是我對他好呢……」

 

投影的插座被拔，視頻也戛然而止。

 

原本還在護著顧晚晴的顧行宇，木然看著身邊的顧晚晴和面前的顧行舟, 臉上竟隻剩下了分不清哭笑的表情。

 

我知道這一刻他的世界觀崩了。

 

14

 

顧家亂成一團，我則給傅時嶼發了一條：【好了。】

 

就轉身離開了現場。

 

這就是我今天回到顧家要做的事。

 

很快顧家的這場鬧劇就登上了熱搜, 引起了巨大的輿論風波。

 

就在顧家人被輿論搞得焦頭爛額的時候。

 

傅時嶼出手了。

 

先是顧家的幾個子公司被調查，接著顧氏在做的幾個大項目紛紛曝出了問題, 銀行方面也開始拒貸……

 

加上顧家本來就處在輿論中心, 這一下顧氏下面品牌紛紛被網友列表抵制。

 

顧氏的競品也開始落井下石, 顧氏產品曾出現的問題被挖出來大肆宣傳……

 

而就在顧家父母因為稅務問題被帶走調查的時候，傅時嶼讓人曝出了顧行舟買兇S人的事。

 

原來姜紅芬當年的那個姘頭根本就不是逃賭債失蹤了。

 

「就是就是，平時不讓吃飯就算了，大冬天的故意把小小的校服剪掉，讓她穿個破 ?T ?恤去上學，中考的時候還把她關起來不讓去考試！」

 

「（而」這一整套組合拳下來, 顧氏的股價已經跌到了谷底，大量項目違約，加上稅務問題。

 

顧家面臨的將是巨額的違約金和罰款。

 

在這個過程中，傅時嶼趁機並購了不少顧氏的核心業務。

 

當然, 他也給了我相應的回報。

 

而我除了協助警方抓到姜紅芬，依舊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讀書上。

 

好在因為有我一開始坦白身世的事打底，班上的同學在知道顧氏的事後，對我的遭遇更多的還是同情。

 

高考結束後，姜紅芬的案子也終於被判了下來。

 

我終於親眼見到了她進了監獄的這天。

 

高考成績出來的這天，周尋陪已經成年的我去戶籍中心改了名字, 不姓顧也不姓姜，和周尋姓周, 名向陽。

 

以後的我, 新生向陽。

 

這之後顧行宇和顧母也來找過我。

 

顧行舟和顧父都已經進了監獄，顧晚晴因為刺激太大精神失常, 傷了幾次人也被關了起來。

 

傷心之下，顧母便想來我這裡尋找她失去的親情。

 

但我沒有見他們，隻是把顧行宇之前給我的錢還給了他，至於這些錢夠不夠他們償還那些巨額債務, 就不是我關心的事了。

 

可我沒想到顧母會上門來堵我。

 

她說：「小小, 媽媽是真的知道錯了。」

 

但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道：「顧夫人，當初我問過你，如果我告訴你顧晚晴和姜紅芬一直有聯系，你會相信我嗎？你還記得自己的回答嗎？」

 

「從那天起, 我就沒有媽媽了。」

 

顧夫人面色煞白。

 

而我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離開，走向我的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