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夢中安寧
- 4241字
- 2025-04-08 15:21:12
「將軍,黑山谷大難,我等老失子、妻失夫、幼失怙,家裡沒了頂梁柱,本以為從此隻能艱難度日,將軍大義,命人給我等送來帛金,將軍夫人賢良,命人教我等掙錢的營生,如何不教我們感恩戴德!」一個婦人高聲說道,「這功德酒,還請將軍收下。」
裴時初這才知曉,這些人都是黑山谷那五千將士的家屬。
他自然沒有交代過要安頓這些陣亡將士的家屬,他們是薛錦山的嫡系,不是他裴時初的嫡系。
可現在功勞扣在了他頭上,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因此,他收下了功德酒,在百姓們千言萬語的感激中,穿過青陽街,到了午門,進了皇宮。
朱長明將青陽街發生的事情一一向我稟報。
冬兒高興道:「將軍立了戰功,又如此受百姓愛戴,君上定然會好好封賞他。」
「或許吧。」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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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青陽街那一出,君上自然會封賞裴時初。上一世,君上不僅給裴時初和宋越賜婚,還給裴時初賜了兵部的實權。現在,可不一定了。
畢竟,自古以來,做皇帝的,最忌諱的就是朝臣功高震主。
果然,傍晚的時候,裴時初從宮裡回來了。
他情緒很低落。
君上絲毫沒有提給他封賞的事情,說他多年辛苦,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就多陪陪母親和發妻,其餘的事情,後面再說。
君上沒問他想要什麼賞賜,他自然沒有機會請求為他和宋越賜婚。
我帶著靈韻靈採二人在裴府門口迎接時,看到跟在裴時初身邊,滿臉不高興的宋越,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
「夫君,安寧終於等到你歸來了。」我滿臉歡喜地迎上前去。
靈韻靈採激動地跟在後面行禮:「將軍,主母與我等已在此處等您多時了。」
宋越打量了我們一眼,眼裡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嫉恨,在裴時初開口之前,她突然大聲道:「夫人這身衣裳真華麗,真好看,將軍在關外茹毛飲血時,你等在京便是這般奢華度日?」
她這話一出來,裴時初看我們的眼神就變得不悅。
我幽怨地看向裴時初,解釋道:「夫君,靈韻、靈採在母親身邊伺候多年,勞苦功高,母親擔憂二人前程,所以給了她們恩典,抬了姨娘。這是她們成了夫君妾室之後,第一次見到夫君,所以穿得華麗了一些。女為悅己者容,她們平日裡並不奢靡的。」
「裴時初,你不是說家裡隻娶了一個妻子,居然還有兩房嬌妾?」宋越尖聲道。
她太心急了,看起來比上一世蠢了許多。
大約是因為,沒有賜婚的旨意作為後盾,她也沒了底氣。
她和靈韻、靈採的仇這算是結下了。
我將二人迎進家門,去拜見裴夫人。
一路上,宋越像上一世一般,一邊欣羨侯府的富貴,一邊心疼裴時初在邊關的辛苦。
她這般說,裴時初下意識就覺得我們在京城享受,都是託他和宋越在邊關浴血奮戰的福。
我什麼也沒解釋,默默地領著他們往安慈院的方向走。
裴夫人見到兒子歡喜異常,見到宋越,她像上一世一樣,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她喜歡好拿捏的女子,可宋越仗著裴時初的喜歡,想拿捏裴時初身邊的人,裴夫人不喜歡。
她不想得罪自己的兒子,便如上一世一樣,朝我使眼色。
她一副為我撐腰的好婆婆模樣,讓我去與宋越鬥。
我一臉為難:「母親,夫君心裡有她,這些年也是她在照顧夫君,我不欲與她起紛爭。」
裴夫人恨鐵不成鋼,偷偷跟自己的心腹嬤嬤說:「好歹是薛錦山的侄女,沒想到性子如此的軟,不堪大用,早晚被妾爬到頭上去。」
靈韻靈採聽到這話,心思越發活泛。
4
我終歸是裴時初正妻。
從安慈院出來,他便隨我回慶春院。
一路上,我們都十分沉默。
他看了我好幾眼,目光中帶著警惕,不像是面對自己的妻子,像是在面對戰場上的敵人,隻等對方施展動作,立馬拔劍斬S。
我知道,他在等我鬧。
隻要我鬧,他就有無數大道理等著打壓我。
上一世便是這樣。
分明是他對不起我,可佔理的,好像也是他一樣。
如今,我沒給他打壓我的機會,回到慶春院,我讓丫鬟婆子們避退出去,又讓冬兒關上院門,搬了小杌子坐在門口守著。
裴時初眼裡帶著了然。
他以為我要同他鬧了。
然而,我半個字沒有提宋越,而是跟他說起這些年支撐侯府的艱辛。
我告訴他,要維持他母親作為貴婦人的開銷需要多少銀兩,以他的名義撫恤黑山谷陣亡將士的家屬需要多少銀兩,在西山買地安置同他一起出生入S的將士又需要多少銀兩。
裴時初越聽,越糊塗。
大衍以武建國,武將的待遇是遠高於文官的,他的俸祿和逢年過節的年禮,不算少了,可面對這樣大的開銷,不用細算,就知道是杯水車薪。
「我的嫁妝都填進去了,我在京中支撐艱難,可我知夫君你和北羯作戰亦是艱難,因此這些年從不與你訴苦,所幸如今你回來了,我也可以歇一歇了。」我說。
裴時初神情帶著不滿。
他道:「你本可以過得輕松一些。」
隻要不私自給黑山谷陣亡將士家屬撫恤金,隻要不買地安置和他一起出生入S的將士們,他的俸祿加上我的嫁妝,賬上銀錢壓根不會有壓力。
「夫君覺得我做這些是圖什麼?」我問他。
他不耐道:「你們這些嬌養長大的貴小姐,沒吃過苦,心裡自然有一些毫無用處的善良。」
「夫君怎麼會如此想?」我一臉訝異,「夫君在邊關,難道真的一點異樣都沒察覺嗎?」
「什麼?」
我道:「朝中有人要害你,若非有人在君上身邊進讒言,夫君戰功赫赫班師回朝,君上又怎會一點獎賞都沒有,就將夫君打發出宮?」
裴時初愣住。
我繼續道:「我以夫君的名義做這些,為的不是讓他們贊揚我心善,而是為了讓他們記夫君的恩情。隻要將士們對夫君忠誠,君上就會有所忌憚,夫君自然就安全了。」
「怎麼會……我在軍中,一心S敵,不曾參與朝中權謀爭鬥,誰會對本將軍下手?」裴時初將信將疑。
他懂事時,侯府已經敗落,孤兒寡母應對族人的欺壓已經艱難,自然沒有人教他這些,他也就無從分辨我這番話的真假。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垂眸道,「有人想要軍權。我伯父薛錦山當初會S在黑山谷,並非天災,亦是人禍。伯父去世後,西北十萬大軍的掌控權落在了你手裡,你自然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是誰?」
「三皇子沈諭。」我說。
上一世,沈諭和宋越勾結,裴時初又與宋越一體,沈諭是將裴時初當作自己人的。
薛家覆滅後,裴時初很快就成了三皇子黨的人,後來沈諭登基成為皇帝,裴時初出了不少力。
重生之後,我第一時間安排朱長明做的前兩件事,目的就是將裴時初和薛家軍、我的伯父薛錦山鎖S,讓他在反應過來之前,站在沈諭的對立面。
我要看他們狗咬狗,好報我薛家血仇!
裴時初眼神變了,他沉聲對我說道:「此事我會查清楚,你不要同旁人提起。」
「夫君最好從身邊開始查起,這些年我不敢在信裡同你說這些,便是擔心你身邊有三皇子的人。」我說。
「好,我會查的。」
我伸手拉了拉裴時初衣袖上的束帶,柔弱開口:「夫君,還好你平安回來了,這些年,我總夢到伯父和你都困在了黑山谷,每次醒來都淚流滿面,既擔心,又慶幸。」
男人都是吃這一套的,上一世我便是這般,慢慢挽回他的心。
裴時初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他喉頭滾動,聲音有些沙啞:「安寧,你辛苦了。」
5
入夜,我讓人領裴時初去靈韻靈採的院子裡。
裴時初不解:「薛安寧,我是你男人,你將我往別的女人房裡推?」
「她們是母親的身邊人,剛抬了姨娘,心裡正忐忑著。我亦舍不得夫君,可我得讓母親安心,這是孝道。」我一臉不舍地看著他,道,「夫君心裡有我,我就知足了。」
大衍朝重孝,裴時初無話可說,隻得去靈韻靈採的院子。
「主母,爺好不容易回來,又帶了一個狐狸精,您不抓緊跟爺增進感情,怎麼還……」冬兒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放心,他會回來的。」我說。
果然,一個時辰後,裴時初回來了。
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疲憊。
「我給夫君沏茶。」我讓他坐好,自己抬腳去了外間。
隨著裴時初去金柳院的婆子立馬跟上來同我稟報:「爺在金柳院剛吃了兩位姨娘一盞茶,那位宋姑娘就找上來鬧了,她背著包袱,說要辭行,爺不允,兩人拉扯起來,不知怎麼的,將韻姨娘撞下了廊,頭摔破皮,滲血了。之後宋姑娘回了客房,爺就來了主院。」
我就知道宋越會去鬧,我是故意將裴時初送去金柳院的。
上一世,隻要裴時初到我房裡,宋越就會找上門,說自己要回草原。
我端茶給裴時初吃。
問他:「夫君既然出了金柳院,為何不去客房陪宋姑娘?」
「她還沒入門,我去陪她,她的名聲怎麼辦?更何況,靈韻靈採是娘給的,我若舍了她們去陪宋越,娘的臉面怎麼辦?」
他來正房,不是因為他心裡有我,而是我這裡是他兩難時的第三種選擇。
他真的很喜歡宋越。
我故意神情嚴肅,屏退左右,對裴時初道:「夫君,你確實不應該在眾人面前表現出對宋姑娘的偏愛。」
「你覺得我太愛她了?你不知道她在北疆和我過的是什麼腥風血雨的日子!」裴時初臉色難看起來。
他以為我要爭寵,以為我要在他面前詆毀宋越。
「夫君誤會我了。」我一臉委屈,「宋姑娘是草原上的鷹,性子爽快,不知道這京中的彎彎繞繞,三皇子若是知曉宋姑娘是夫君的軟肋,隻怕要安排人對宋姑娘下手,她那麼單純,隻怕防不住那些陰私手段。」
裴時初愣住。
我道:「夫君若表現出她隻是你在軍中解悶的玩意兒,盯著夫君的那些人,自然不會把她當回事,她也就安全了。等日後雲銷雨霽,夫君再補償宋姑娘,抬她做平妻,亦無不可。」
「你願意讓她做平妻?」裴時初脫口而出。
我笑了笑:「我既能容得下靈韻靈採,自然能容得下她,我隻恨自己這六年不能隨在夫君身邊照顧,她能幫夫君分憂,我無限感激。」
裴時初一臉愧疚:「抱歉,我不該把你想得那般小氣。你放心,不管我心裡有誰,你都會是我的正妻,我會給你應有的尊榮。」
6
第二天夜裡,裴時初與同僚喝得醉醺醺地回來,我安排守在大門口的人,立馬將人接了過來。我立刻親自將人送去金柳院。
金柳院裡,靈韻和靈採對我感恩戴德。
我對二人道:「我會安排人守住金柳院,不讓宋姑娘進來搗亂。但你倆若想長久跟在侯爺身邊,今晚就按我說的做。
「侯爺吃醉了酒,你們隻管好好替他解酒梳洗,服侍他睡下,萬不要著急,在這個時候爬床。」
兩人立馬明白過來我的用意。
靈韻道:「我倆曉得,那宋姑娘越盯得緊,我倆就越要善解人意。多謝主母抬舉我們姐妹二人,主母放心,奴婢和靈採始終唯主母馬首是瞻。」
她話說得漂亮,可我已不是上一世那個好哄騙的薛安寧,半個字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一夜,靈韻靈採果然沒有爬床,盡心盡力服侍了裴時初一夜。
第二天宋越來鬧時,裴時初一則滿意姐妹二人昨晚的識趣,二則記著我和他說的不能在人前表現出對宋越的偏愛,因此他不但沒有安撫宋越,反而為靈韻靈採說話。
宋越氣壞了。
裴時初忙著查身邊的「內鬼」,並沒有注意到宋越的情緒。
他刻意「忽視」宋越,宋越反而不提離開京城回草原的事情了,專心致志和靈韻靈採姐妹二人鬥了起來。
宋越給靈韻靈採下套,將她們好不容易存的體己騙走,以自己的名義,贈施給善堂。既讓靈韻靈採日常用度捉襟見肘,又拔高了自己。
靈韻靈採明著不敢對宋越如何,暗地裡在宋越用來薰衣裳的燻香裡、吃的糕點裡、蓋的被褥裡,都偷偷加了絕子藥粉。
宋越哪懂這個,對這些毫無所覺。
我作為有容人之量的當家主母,美滋滋地坐山觀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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